第35節
老板使勁兒地鼓吹者,秦艾詞倒是來了興致,“好啊?!倍笞胶筮叺囊巫由?,等著湯包出鍋。 “這是灌漿包子,皮兒薄,一咬開便是湯汁,尤其燙口……” 杜朝陽還沒說完,就看見對面的秦艾詞不管不顧地夾了一顆入口,然后便是如今紅著眼睛,簌簌落淚的模樣。 趕緊給她灌了口水,杜朝陽無奈道:“這般性子急,可好了,燙著舌頭了吧?!?/br> 秦艾詞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只覺得舌頭已不是自己得了,燙得毫無知覺,臉頰也是漲得通紅,雙手不住地對著嘴巴扇著風。 “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這灌漿包子不能著急入口的?!崩习逡粔匾粔氐囟肆藳霾柽^來,道:“還是甜食解燙,要不官人去對面買個糖人?” 杜朝陽抬頭瞧了眼對面街邊,而后很快起身,道:“等我會兒,很快回來?!?/br> 喝過幾碗涼茶,舌頭已經漸漸恢復,并無大礙了,見杜朝陽跑開的身影,秦艾詞也沒有力氣攔住了,眼前的包子卻是不知該吃還是不該吃了。 “jiejie,送你一朵荷花?!闭q豫著,突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桌子旁邊傳來,秦艾詞回頭,看著僅僅和方桌一般高的小姑娘,手中正捧著一朵新鮮采摘下的荷花,遞給她。 秦艾詞四下張望,不確定地問著:“給…給我的……” 小丫頭點點頭:“嗯,是給jiejie的?!闭f完,又把手往前推了推。 秦艾詞接過荷花,笑著問道:“為何送jiejie花?” 小丫頭展顏一笑:“因為jiejie漂亮?!闭f完,轉身跑來。 “哎…”看著愈跑愈遠的聲音,秦艾詞只覺得莫名,手中的花兒卻帶著清香,很是好聞,想著小丫頭剛剛夸贊的話語,唇角展出一個笑容。 “jiejie笑起來真漂亮!”才低頭聞著花香,身邊有出現一個稚氣的男聲,秦艾詞側頭,約莫五歲的小男孩手中仍舊捧著一朵荷花。 “又是…送我的?”秦艾詞心中疑惑更甚。 “對啊,送給這里最漂亮的jiejie,可不就是您么?!毙∧泻⒑苫ń唤o秦艾詞手中,“jiejie要多笑笑哦,jiejie笑起來最漂亮?!?/br> 說完,不待秦艾詞問話,又是跑開。 看著手中兩朵荷花,秦艾詞蹙著眉,一朵花可能只是巧合,接連兩朵,在這偏院的小鎮上,除了杜朝陽,還有誰會這么無聊! 抬眼往對面瞧去,糖人的攤位前卻沒有看見杜朝陽身影,秦艾詞詫異,只一眨眼功夫,人怎么就不見了!四處探看,人來人往的,要認出一個人來,著實不易。 這個大個人,怎么會突然不見,秦艾詞正欲起身尋人,卻見杜朝陽從人群中跑出,笑意盈盈往她這邊過來。 “可是等久了?”杜朝陽將糖人遞了過來,說著。 “剛剛跑哪兒去了?這么久?!鼻匕~接過糖人,問著。 “哦,沒去哪兒,咦,怎么有兩朵荷花?!倍懦柖⒅郎戏胖玫膬芍货r艷的荷花,蹙著眉頭,問著。 秦艾詞撇撇嘴,不正是他的杰作,他倒是能面不紅心不跳地問出。不想配合著他玩鬧,遂沒有搭理他,含過糖人,舌頭知覺也已經恢復,見桌上的包子涼了許多,才是又夾了一顆入口。 飽滿的湯汁,鮮嫩美味,齒頰留香,秦艾詞雙眼一亮,“好吃?!闭f完,就見她一口氣吃了整整一籠,又道:“老板,再來一籠?!?/br> 老板嬉笑著端來灌湯包時,不忘調笑道:“夫人貪嘴,也別一人獨享,我看這位官人一口都沒嘗過?!?/br> 正嚼著口中包子的秦艾詞反應過來,隨手夾了一筷子剛剛出籠的包子往杜朝陽嘴里送,眼中滿是促狹。 這般慧黠的雙眼讓天邊星辰都是暗淡,杜朝陽自然的張嘴,guntang的躺在在口中蔓延,他卻渾然不覺,只專注看著秦艾詞,把秦艾詞都是嚇住,道:“你沒有知覺的么!不燙么!趕緊吐出來??!” “今日是七夕,無論夫人做什么,都無礙?!?/br> 杜朝陽看著秦艾詞說出,她卻總覺得杜朝陽這話里有著深意,再抬頭,他卻恢復了笑意盈盈,仿若剛剛不過幻覺。 ☆、第54章 匕首 “咦,大家怎突地都往西邊走去?” 桌子上壘了五個小蒸籠,秦艾詞肚皮滾滾,心滿意足后卻發覺人群正都在往鎮西變動,心中好奇。 “小鎮上有個風俗,每年七月七年輕男女都會去河邊放蓮花燈,可要去看看?” 杜朝陽才說完,秦艾詞已經起身,跟著人群的方向走去,杜朝陽卻是瞥了眼被她落在桌上的兩朵荷花,漸漸瞇起雙眼,街頭不少叫賣蓮蓬的,卻并沒有賣花之人。 人群步履匆匆,被接連撞了幾回肩膀后,突地一雙大手握住自己,高大的身軀替她擋過了身邊之人。秦艾詞抬頭,見杜朝陽正對著她微笑,心中安定許多。 鎮上有一條河流自西往東,貫穿整個鎮子,而此時上游的河面上滿滿是燃起的蓮花燈,琳瑯炫目,岸邊三五成群,皆是青年男女。 “好漂亮,我以為只有上元夜才有花燈可看呢?!鼻匕~看向河面,贊嘆道。身居深宮,在建安她也只瞧見過一次花燈的壯觀景象,如今算算,已隔好多年了。 杜朝陽笑笑:“江南多蓮,七夕時,姑娘們會用蓮花做燈,放燈河上祈福許愿,聽說只要蓮花不沉燈不滅,許愿便能成真,祈求姻緣尤其靈驗?!?/br> “咱們也試試?!鼻匕~低頭,卻發覺手中并沒有拿過方才孩童送的荷花,不免沮喪:“荷花落在小攤上了?!?/br> “人家年輕姑娘是為了求姻緣的,你湊什么熱鬧!” “不是難得來一次江南么,入鄉隨俗,也想感受一回?!鼻匕~說完,輕快地往河邊走近幾步。 河邊滿滿是人,好不容易挑選了一個空著的彎口,秦艾詞趕緊招手讓杜朝陽過來,自己則往下再走了一步,騰了位置。河水打濕鞋尖也渾然不覺,只入神地看著朵朵蓮花星星點點在河面,好不美麗。 好一會兒,河面一盞蓮花燈漸漸靠近,再近……直至停到了秦艾詞腳邊。以為是哪位公子小姐的蓮花燈靠岸擱淺了,秦艾詞蹲下身想幫著將花燈重新推回河面,卻意外發現花燈上的紙條展開著,上邊只有兩個字:長樂。 “竟有這么巧的事情,果真這花燈與我有緣?!鼻匕~低頭瞧著花燈說道,卻沒有注意到身旁已經黑臉的杜朝陽,他抬頭看向對岸,眼神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終于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與他河岸相對,展顏一笑后,揮袖離去,直至淹沒在人群后。 “或許只是祈愿一生長樂罷了,巧合而已?!倍懦柖紫律?,將蓮花燈推開,許是用力過猛,蓮花踉踉蹌蹌漂浮了會兒,便半個身子陷入水中,才離開岸邊不遠,卻漸漸沉了下去。 “呀!”秦艾詞驚呼一聲,正欲過去打撈,卻被杜朝陽死死拽住手臂,“小心腳滑,河水很深,你身子剛養好,可不能再落水了?!?/br> 眼睜睜看和蓮花燈沉入水中不見,秦艾詞有些氣惱,嗔怪道:“都是你,那花燈滿載著別人的心愿呢,就這么沉下去了?!?/br> “是我不好?!倍懦柟怨杂戰?,替秦艾詞提起了被河水打濕的裙擺,擰干。 見秦艾詞還在氣悶,遂抬手,在她發髻上插入一只發簪。 秦艾詞感知后,疑惑地抬手去撫,是一支簡單的蓮花簪子,沒有金銀的修飾,簡單的木紋中雕刻出朵朵蓮花,末端一株并蒂蓮花栩栩如生,做工精細,很是漂亮。 “可喜歡?”將秦艾詞摟在懷中,杜朝陽咬著她的耳畔,緩緩問出。 秦艾詞點了點頭,眼神定格卻在河面上,成片的蓮花燈里,有多少承載了姑娘們覓得姻緣的期冀,而身后的杜朝陽,這些日子里做了丈夫該做的一切,便是她們所求的良緣吧! 逛了夜市,賞了夜景,準備回府時已是深夜,秦艾詞只覺得眼皮打架,困頓得不行。從河邊走回,沒注意腳邊石頭,腳尖重重磕上去,整個人往前栽了下去。 好在身側的杜朝陽眼明手快,將秦艾詞扶住,而后無奈搖頭,道:“困成這樣,路都看不清了?!?/br> 此時的秦艾詞已醒了大半,瞧了瞧天色,道:“都亥時了,我又不是晝伏夜出的妖精?!?/br> “你就是那勾了我魂魄的妖精?!倍懦柕皖^,鼻頭輕點了秦艾詞的鼻頭,左右蹭了蹭,朦朧月色下動作曖昧得很,讓秦艾詞臉頰騰地生出一抹不自在的紅暈。 “回去還有好一段路了,上來吧?!倍懦栐谇匕~身前彎下腰,說道。 秦艾詞卻是揉了揉鼻頭,有些猶疑,道:“我今晚吃了很多,有些重?!?/br> “戰場上與你一般重的長槍我都能揮灑自如,何況背你?!?/br> 秦艾詞瞧了瞧前邊的道路,確實有些遠,走回去可得累得夠嗆,遂趴到杜朝陽背上。他的背很寬、很安穩。 杜朝陽雙手扶穩了她,開始緩步走著,月色下,畫面尤為寧靜美好。身側偶有人經過,都是羨慕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對夫妻。 走了一會兒后,才是慢慢說道:“我曾在夢中遇見過這樣一幕,我背著你,你在我肩頭睡著,不過你我不是現在這幅模樣,夢里,我們都白發蒼蒼,我想,若是能那樣背著你走過一生,多好?!?/br> 秦艾詞聽罷,什么都沒有說,只打了個哈欠便趴在他背上安心地閉眼休憩,好一會兒,已是進入夢鄉。 回到宅院,走上閣樓,背上的人兒睡得香甜,青和遠遠瞧見駙馬背著公主時,也是一愣,而后趕忙小步跟著,幫著駙馬推開門,待杜朝陽將背上人兒小心翼翼放置在床榻上,青和壓低了聲音說道:“將軍與公主逛了一夜,如今又...將軍也該累了,讓奴婢伺候公主就行?!?/br> “不用,你都下去?!?/br> 杜朝陽替她解下發簪,褪去外衣,才是安靜地坐在床頭,凝視著睡夢中的秦艾詞。許久,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泥人,無論是在建安還是著江南小鎮,無論是廟會還是節慶,街頭總少不了這些有趣的泥人,然而手中的這個泥人,卻是他花了許久做成的。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第一次出宮,我為你捏的泥人?那一對泥人,你一個,我一個,你當時那樣歡喜,我以為你會好好珍藏,你卻為何將它丟棄了呢?” 杜朝陽將泥人拿在手中把玩了會兒,隨后放置在秦艾詞枕邊,道:“當年我不夠強大,不得不委屈你許多,如今我已可以將你護在羽翼之下,這一個泥人,你可愿好好珍惜?” 將泥人壓在枕下,正欲抬手,卻覺著秦艾詞枕下有東西膈應,心中微微訝異,見秦艾詞已是熟睡,便緩緩掀開她枕住的墊褥,東西現出一角時,他已有些明白過來,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那是一只羊皮匕首,在漠北稀松平常,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但出現在秦艾詞枕頭下,卻是稀奇事情了。 “尹彥卿,你倒是陰魂不散!”杜朝陽瞇著眼,咬牙說著。轉而看向熟睡中的秦艾詞,替她捋過額間碎發,心中苦澀蔓延開來,“你將匕首放在枕邊為何?若我執意碰你,你是要用匕首傷我,還是傷自己?” 說完,將羊皮匕首整個取出,放在長袖中,轉而和衣躺在窗前的竹榻上。 第二日,秦艾詞是被院中的嘈雜聲吵醒的,轉了個身,卻覺著撞了枕邊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小泥人。 泥人身穿荷葉半臂衣裙,手持荷葉,很是漂亮。秦艾詞坐起身,將泥人拿在手中把玩,意外注意到泥人底部刻著“長樂”二字,即是如此,便不是街頭隨便買來的玩意,該是有人親手做的。而后轉眼看了整間屋子,不見杜朝陽的身影。 外頭聽見動靜的秋蟬趕緊進屋伺候,道:“公主今兒起得好早?!?/br> 聽見姑姑的聲音,秦艾詞詫異抬頭:“怎么是姑姑,不是說姑姑身體不適,在房中休息么?” “養了幾日了,早該精神了?!鼻锵s擰干帕子遞給公主,說道:“青和在收拾東西,正好老奴來伺候公主起身?!?/br> 抹過臉,人也清醒了,秦艾詞蹙眉問著:“收拾東西?對了,一大早院子里怎么這么吵鬧?” “將軍說今兒上午就要啟程回京了,大伙兒都忙著收撿東西?!?/br> “今日就回京!”秦艾詞大聲說完,愣了會兒,吶吶道:“這么快?之前并沒聽他說起……” “許是將軍見公主待在這兒很是歡快,不忍和公主說明,朝中事務繁忙,將軍豈能在這兒久待?!鼻锵s姑姑回著。 秦艾詞卻是抬頭看著秋蟬姑姑,“姑姑愈加維護將軍了?!?/br> 秋蟬只是笑笑:“奴婢心里惦念的只有公主,將軍待公主真心好,奴婢伺候景榮皇后這么些年,什么沒瞧見過,將軍看公主的神情,和當年先帝看景榮皇后的如出一轍?!?/br> “皇陵三年,姑姑與我一同經歷,姑姑即便忘記了那年宣政殿的鮮血,忘記了三年皇陵凄苦,也要一并忘卻那個長樂差些過不去的寒冬么?” 秋蟬抬頭,嘆息一聲:“老奴見公主待將軍愈加溫和,還以為公主早已放開,卻不想公主的執著和當年景榮皇后如出一轍,連處事方式,竟也如此相同?!?/br> 秦艾詞抬頭看著秋蟬姑姑,她只知道父皇與母后多年來感情甚篤,卻并不知她出生前,父皇與母后的感情經歷。 “當年景榮皇后的固執差些錯失了先帝,姑姑不想看公主再走彎路,我雖不懂駙馬爺當初的用心,但,當年公主皇陵重病,藥引卻是將軍求來的天山雪蓮,公主昏睡、最為危機的那幾日,將軍一直陪在公主身側不曾闔眼,焦急的神情,老奴至今忘不了?!?/br> 這些卻是秦艾詞第一次聽說,卻也深信不疑,當年她病重,昏昏沉沉中確實有看到過杜朝陽,那時她只當自己病糊涂了,生出幻覺?!爱斈?,姑姑為何不曾與我說起過?!?/br> “那時,老奴也不知將軍的心思,公主剛過了坎兒,將軍就回朝了,一刻不曾耽誤,老奴以為將軍愛美人卻更愛江山,加上將軍也不讓老奴提及,老奴便不多嘴,以免讓公主煩心,耽誤了養病?!?/br> 秦艾詞苦笑一聲:“當初既然瞞著我了,如今為何還要說出來?!?/br> “那三年,老奴常為公主憤憤不平,一直想不明白先帝為何托孤給狼子野心的杜將軍,害苦了公主您,可如今老奴卻覺著,先帝何等智慧的人,所做,必有緣由!三年前,將軍或許羽翼未豐,而如今,若將軍真有野心,已可以廢陛下取而代之了?;蛟S,一直是我們錯了?!鼻锵s說完,一瞬不瞬看向秦艾詞。 秦艾詞挑眉:“姑姑何意?當年太傅與靖忱的鮮血,如何錯得了?” “是?!鼻锵s點頭,卻說道:“為何公主對當年世子的話深信不疑?僅僅因為世子去世了,當初的贏家是將軍?這對于將軍,亦不公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