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婧兒…” 柴婧正準備解開貂裘的手剎的頓住動作,杏眼冷冷看向滿面期待的李重元,瞥了眼身旁的宮人道:“這個人,今后不得踏入長樂宮半步?!?/br> “婧兒!”李重元箭步上前拉住柴婧的手,“你這是做什么?夫妻之間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放手?!辈矜喊兹缃佔拥拿纨嫵良诺?。 “婧兒!”李重元的手又使了些力氣。 ——“城門外…李重元是沒有聽見本宮的話么?”柴婧抽出被他緊攥的手背過身去,“不要再叫本宮的名字?!?/br> 李重元伸出的手不甘的放下,深喘著氣道:“我為柴家,為…公主做了那么多事,一時糊涂犯下的過錯,你便是要記恨我一輩子?是我傷了公主的心,可我心里,從來都只有你——永樂公主…” 柴婧不見動容,垂眉戚笑道:“你捫心自問,你所做的一切,有幾分是為了柴家,又有幾分是為了你自己?入贅柴家…”柴婧自嘲的搖著頭,“我竟會真以為你是為了我,為了父皇…” 李重元一時啞然,沉默片刻忽的扳過柴婧的肩膀,貼近她的額頭低低喃道:“婧兒,若非真是為了你和父皇,我身為李氏獨子,頂著外頭那么多人的笑話入贅柴家,我又是為了什么?你告訴我,我是為了什么???” 柴婧狠命推開李重元纏摟的身子,一擊脆聲李重元捂住了紅著指印的面頰。 ——“放肆!” “…公主…”李重元怔怔的退后著步子。 柴婧杏眼泛起迷離的淚暈,暗云又布,才止住不久的白雪又綿綿飄落,刺骨的北風驟起,院子里的宮人驚的面面相覷,一動也是不敢動。 大顆的雪花沾在柴婧青色的貂裘上,發間臉上也零散著星星落落的雪珠,融做冰冷的水滴,吞噬著柴婧漸漸封寒的溫熱。 柴婧攤開手心,凝視著手心里積攢起的雪花,似乎又憶起當年在蒼山風雪里一幕幕珍貴的往昔歲月。 李重元像是從柴婧閃動淚花的眸子里窺見了她的些許情意不舍,試探著想去觸碰柴婧的指尖,口中柔聲低語道:“你記得的…云都柴王府動蕩,我與婧兒說,你在哪里,重元也跟去哪里,龍潭虎xue,冰窟寒池,李重元只會跟著柴家,跟著你?!?/br> 柴婧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鼻尖微微聳動著隱約發出嗚咽聲。李重元勾住柴婧的指尖,慢慢走近這個無暇的女人,貼近她濕潤幽香的發髻,摩挲向她髻邊那支凝脂素玉簪子,溫潤的氣息縈繞在柴婧的耳邊,話音又起:“蒼山數載,婧兒說,只要大家在一起,冰天雪地又有何懼?梁軍來襲,少主率軍死守云都,出征之際,婧兒與我說——我如磐石,你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你我夫妻,此生都不會分開…婧兒,婧兒…”李重元幽幽呼喊著柴婧的名字。 “你又記不記得…”柴婧雙手撫去盈眶的淚水,“你問過我,我貴為郡主,為什么會鐘意你一個家將之子?” 李重元仰面迎著愈下愈大的雪花,勾著柴婧的指尖無望的滑落下來。 ——“端王府也來人提過與柴家結親之事,為何…為何郡主一口便和王爺回絕了去?端王府乃皇家嫡親的親貴…” ——“皇親國戚又如何?”柴婧咯咯笑著扳過李重元低垂的腦袋,“他家是王候,我柴家也是王候,柴家的功勞家世幾輩子都吃不完,我柴郡主需要去攀龍附鳳么,真是個大棒槌!” ——李重元臉一紅,羞臊道:“可李家低微,沒什么給得了郡主…” ——柴婧杏眼泛起得意的亮色,故作思索著道:“柴家什么都不缺,我會圖你李重元什么?不對不對,我圖你…圖你此生只可有我,天下之美多如草,可你就得戀我柴婧這一枝花!” ——李重元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聲,“好一枝火辣辣的花…我李重元答應你,天下之美數不勝數,可我眼里,心里,獨有柴婧一人!如違此誓...”李重元止住話蹙眉看向笑臉盈盈的柴婧,腦道,“我可要詛咒發誓了,你也真舍得?” ——柴婧大眼忽閃,咧嘴俏皮笑道:“你眼里,心里,獨有我一人,既然如此,就算詛咒發誓又會如何?你都肯定自己不會去做的事,難道,你是不信自己可以做到?” ——李重元哼了幾聲,豎起兩指舉向蒼穹,一字一句道:“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婧兒…”李重元顫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柴婧不屑的挑起唇角,輕輕撣去肩上輕覆的白雪低聲道:“來人,帶李重元離開,此后不得再踏入長樂宮半步?!?/br> ——“婧兒??!” 柴婧解下貂裘搭在宮人手里,走出幾步頓了頓道:“本宮和駙馬和離之事,本宮會盡快去與父皇提,待父皇許了…” “我不會和公主和離!”李重元脫口急道。 柴婧抽出發髻里的素玉簪子愛惜的拂拭著沉默不語,忽的指尖一松,玉簪墜落在石板地上,清冽的脆裂做數段。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辈矜簺Q絕的大步走開,“若是你不愿和離…本宮,也唯有擬一封休書了…” 李重元的心驟的跌入深淵,俊逸的面孔唰的慘白一片,“休書…” ——“若是你不愿和離…本宮,也唯有擬一封休書了…”李重元耳邊一陣嗡嗡。 徽城,驛館。 夜幕已經落下,見白雪又起,沈泣月伏著窗沿朝外頭漆黑的路上看去,滿面忐忑的憂容。 吳佑拾掇著物件,見沈泣月有些恍惚失神,只當她擔心李重元忘了她,寬慰道:“重元大哥是一定會來接你的,怎么說你有了他的骨rou,他盼著做爹,可有幾年了?!?/br> 沈泣月俯下頭顱哀聲道:“宮門深似海,里頭那人若是不讓我進去,泣月又能如何?駙馬爺又能如何…” 吳佑僵住笑容,打著哈哈道:“公主…總有花些時日才能原諒重元大哥吧…罷了罷了,也不是我能胡亂說的事兒…” 吳佑才邁出屋門,只見風雪里,李重元陰沉的矗立在驛館門外,像是已經站了許久。 ——“重元大哥?”吳佑喚了聲,“外頭那么冷,怎么不進屋說話?沈姑娘等了你有一陣了?!?/br> 李重元回過神,淡淡瞥了眼吳佑關切的眼神,“你去歇著吧?!?/br> “公主那頭…”吳佑欲問又止,躊躇的頓住話,“我…去歇息了?!?/br> 里屋 沈泣月見李重元步履沉重的回來,不祥之感涌上心頭,幾欲張口又咽下話去。 李重元眉頭緊揪從袖口摸出揉成團的信函,顫著手鋪平遞到沈泣月眼前道:“柴昭…還有岳蘅…沒死?!?/br> 沈泣月頓覺萬箭穿心,眼前一黑癱軟在榻椅上。 李重元深重的喘息聲在沈泣月聽來滿是掩藏不住的驚恐,那一刻,沈泣月忽然明白了雪地里柴婧與自己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