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素弦一邊收拾著床鋪一邊高興的念叨著:“這一趟真是沒白出,不僅解了娘娘身上的蠱毒,陛下和娘娘之間的感情好像也好了不少?!?/br> 阿沐坐在鏡前,手里握著陶安給她的那個白色小瓷瓶似在出神,并沒有注意到素弦的話。 素弦鋪好床被轉身看阿沐,詫異了一下走過去半蹲下來問道:“神算子娘娘,您又在想什么?我怎么一看你出神就覺得沒好事兒呢?” 阿沐看了一眼素弦突然道:“去給我找把小刀來?!?/br> 素弦一愣:“您又哪里想不開了???” 阿沐蹙眉:“我有用,快去?!?/br> 素弦依言將小刀找來給阿沐后,只見阿沐拔開瓶塞,將里面的一粒黑色藥丸倒在手心上,然后用小刀切下四分之一大小,再用一方錦帕包好遞給素弦:“你明日有空去找趟連墨,問問他這是什么毒的解藥。切記,此事萬不可讓陛下和主上知道?!?/br> 說完,阿沐將剩下的那四分之三的藥丸吞進了肚里。 素弦睜大眼睛,壓著嗓子:“這……這是主上給你下的毒吧?聽說這毒了不得,娘娘你少吃一點……真的沒關系嗎?” 阿沐將刀收好沉聲道:“顧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一直靠毒藥被人控制下去。主上說不能解,但誰知道是不是騙我的呢,總得自己搞清楚才是?!?/br> 素弦張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沐看了一眼素弦笑了笑:“怎么,是不是覺得我背叛了主上?” 素弦先是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一開始是有這種感覺,可再想想,又覺得娘娘您沒什么錯。若是當年我哥有你一半的覺悟,興許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br> 阿沐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輕輕嘆了口氣:“素弦,從前我也如你哥一般只知道服從主上的命令,可你越是屈服一個人就越不會得到他的重視,甚至連同情都沒有。要想真正活的像一個人,只有和他站在同等的位置才可以?!?/br> “娘娘……”素弦皺了皺眉:“我有些聽不太懂?!?/br> 阿沐并不在意的笑了笑,這些道理,她若沒有死過一次,又怎么會明白呢。曾經當她獲得軒陽寵愛的時候,陶安不但沒有因此而顧慮她寵妃的身份,反而變本加厲讓她涉法干預朝政,從軒陽那里探些口風,一切只為了他們陶家在朝中的勢力更盛罷了。如果今生還是沒辦法擺脫陶安,想必她還是會被他強迫著留在這里繼續做個傀儡。 素弦看了看手里的錦帕問道:“可是,娘娘你既然還想擺脫主上,為什么不跟陛下說呢,讓陛下直接逼主上給你解藥就行了嗎?!?/br> 阿沐起身走到床榻邊上坐下解釋道:“陶家在朝中的勢力你不是不知道,而且陛下能順利坐上皇位也是陶老將軍一手扶持 ,陛下現在內有太后賢王虎視眈眈,外有陶老將軍和丞相爭霸朝政,便是他再寵愛我,也不能不顧陶家的勢力和陶安翻臉,所以,與其讓他知道為難,還不如瞞著他的好?!?/br> 素弦服侍著阿沐躺在床上笑著道:“原來娘娘心里裝的還是陛下?!?/br> “沒有,我只是怕他知道在陶安面前藏不住情緒,惹得陶安懷疑?!?/br> 素弦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見阿沐已經翻身睡去,便悄悄放下簾幔,熄了蠟燭退了下去…… ** 夜色越來越重,除了值守的太監宮女和巡邏的禁軍,各宮的妃嬪娘娘們也都早早的歇下,然而香葉殿的沈婕妤卻躺在榻上輾轉難眠。 一旁伺候的小宮女紅葉一邊給她扇著團扇一邊輕聲開口詢問道:“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給您傳太醫?” 沈婕妤嘆了一聲干脆坐了起來,紅葉見了連忙抱了錦被墊在她身后,然后聽沈婕妤幽幽開口道:“除了心里不舒服,還能有哪里不舒服?” 紅葉一聽便想到了八成是今兒個云美人來找婕妤娘娘說的那事兒。云美人雖然自進宮以來也來同沈婕妤見過幾次禮,但總歸沒那么熟絡,但是最近幾日卻不知怎么的天天都來,要不是今兒個她嘴漏,沈婕妤這才曉得敢情是陛下又帶了沐妃微服出了宮,她才無聊的來找了沈婕妤。 想到這,紅葉哼了一聲開口勸著沈婕妤:“娘娘別跟那云美人一般見識,要不是娘娘看得起她,哪里容得下她在這里跟娘娘多嘴?!?/br> 沈婕妤皺著眉緩緩搖了搖頭:“這倒不怪她,誰沒有個無聊的時候,我心里擔心的,是陛下竟然帶了沐妃去了苗疆,苗疆是個什么地方?窮山惡水的,聽說還到處都是毒蟲毒草,萬一陛下……”說到這,沈婕妤突然呸了兩聲:“瞧我這張嘴,陛下鴻福,自然是平安無事的?!?/br> 說到這,沈婕妤想起今天聽到云裳說陛下去了苗疆的時候,那膽戰心驚可真是自她入宮來還未有過的。 紅葉反應的快,見自己揣摩錯了主子的心意,又連忙附和道:“娘娘對陛下一片真心,想來定會感動上天,護佑陛下平平安安?!?/br> 沈婕妤滿意的點了點頭,望了望窗外的月色不知怎么的就有困意襲來,紅葉見了連忙服侍她躺下,放下帳幔便退了下去。 慢慢入了夢,沈婕妤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額間開始有大滴的汗珠滲了出來,整個身子像是被人禁錮了一樣卻在努力掙扎,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陛下……陛下……” 突然“啊——”的一聲尖叫,沈婕妤翻身坐起,卻在濃重的夜色中更加局促不安起來:“紅葉!紅葉!” 紅葉聞聲匆匆進來點了蠟,在漸漸明亮的火光中,沈婕妤柳眉緊蹙,撫著胸口大口喘著氣,紅葉倒了茶水詢問道:“娘娘可是做了惡夢?” 沈婕妤點點頭:“是。我做了……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夢……”說到這,方才的夢境又浮現在眼前,仍是讓她不寒而栗。 她竟然夢見……夢見陛下在苗疆……沈婕妤不敢再想,惶恐的更是不敢再睡,只能這么坐著,和紅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到了天亮。 直到殿外有內侍來報,說陛下昨夜便回了宮,沈婕妤一顆吊著的心這才踏踏實實的放了下來。 紅葉笑著勸道:“娘娘您看,那可不是一場惡夢嗎,都說夢是反的,這不陛下就平安回來了!” 沈婕妤笑笑:“是啊是啊,果真夢是反的呢?!毕袷峭蝗幌氲搅耸裁?,沈婕妤一頓,又對紅葉吩咐道:“快服侍我洗漱,陛下既然回來了,沐妃應當也回來了。陛下現在應在朝上,沐妃那里咱們可不能失了禮?!?/br> ** 一大早,沐雪宮便在阿沐意料之中的熱鬧了起來,想來軒陽回宮的消息已經在今兒個早晨傳遍了皇宮,各宮的嬪妃娘娘們自然是要來她這里坐一坐的。 阿沐有意瞥了眼云裳,卻見她從容淡定,倒像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大家坐在一起說了幾句話,沈婕妤便開口問道:“沐妃娘娘深得陛下寵愛真是令我們姐妹羨慕,只是不知陛下這次竟帶著沐妃娘娘去了苗疆,是所為何事?” 阿沐一怔,把目光投向沈婕妤。這次軒陽和她去苗疆的事從未對外人說起,回來時也明令告訴常樂不要對外透露,她卻是如何得知? 阿沐笑了笑:“哦?沈婕妤是如何得知本宮隨陛下去了苗疆的?” 沈婕妤愣了愣,連忙把視線投向云裳,云裳從容的放下茶盞對阿沐蹙眉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前些時候無聊便去沈婕妤那里坐了坐,結果一不小心竟把沐妃娘娘告訴臣妾的事給說了出去,話剛出口臣妾就后悔了,當時娘娘千叮嚀萬囑咐此事不可外傳,可臣妾……” 說到這,云裳一臉悔意的站起身跪下緩緩道:“還請娘娘恕罪?!?/br> 阿沐垂眸看了下云裳,要知道,她跟軒陽去苗疆的事,半個字都未跟云裳提過,可她如今不僅知道了還說是她告訴的她,可見,賢王那里早就知會了她。 沈婕妤一見此景,想是自己連累了云裳,便連忙開口求情道:“都是無心之過,還請沐妃娘娘不要怪罪云美人了啊……” 因云裳平日里與其他妃嬪也多有來往,沈婕妤這么一開口,其她人也紛紛開口相勸。 阿沐笑笑:“本宮一個字都還未說呢,你們怎知我就要怪罪她了?!闭f罷,阿沐便對云裳道:“jiejie快起來吧,私下里jiejie還與我姐妹相稱,怎么今兒個在其她姐妹面前倒與我這般生疏客氣起來,倒顯得我這做meimei的心胸狹隘了?!?/br> 眾人一聽不由得噎了一下,方才沐妃確實還未說半句要怪罪她的話,倒是她們多嘴,平白惹了沐妃不高興,想到這里,大家再看向云裳,便果真覺得云美人是故意在博大家同情。 云裳面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復了笑意:“是jiejie多心了,以為meimei封了妃便忘了jiejie呢?!闭f罷,云美人便在自己侍婢的攙扶下起了身重新坐了回去。 阿沐垂眸揚了揚嘴角不再多說,但下一刻又聽云裳突然道:“沈jiejie似乎臉色不大好,可是昨兒個沒歇息好?近來天熱的厲害,jiejie可當心中了暑氣?!?/br> 沈婕妤一聽連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面上露出一些尷尬:“可不是,昨兒個聽云meimei說陛下去了苗疆,嚇得我半夜里還做了惡夢,一宿都沒睡著?!?/br> 坐在云裳旁邊的徐美人此時也忍不住開了口:“可不是嗎,別說jiejie知道的時候還不曉得陛下已經回來了,單是我現在曉得陛下回來了,一聽此事,還忍不住擔心呢?!?/br> 聽到這里,阿沐忍不住皺了下眉,沈婕妤做惡夢一事倒是與前世的情境再一次重合了,自然,這惡夢不是平白無故做的,和云裳脫不了關系,但是那次云裳要對付的人是容妃,那這一世里……恐怕會再多個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輪的陰謀拉開序幕,明天還有更! ☆、解藥就是毒藥 第二十八章 又是一番無關緊要的絮叨后,各宮的娘娘便都各自散了去。阿沐撐著額把手臂支在桌角邊輕輕喘了口氣,上輩子她最煩的就是這樣的絮叨,果然再活一次還是這樣,軒陽的這幫女人,她現在真是懶得理會。 素弦見狀過來幫阿沐捏了捏肩,戲謔道:“我說沐娘娘,您還真是什么人前什么樣,陛下那里愛答不理,主上面前恭恭敬敬,賢王那里我不曉得,不過對我卻還能露個笑臉開個玩笑,至于對待這些娘娘們,您又把架子端的還真像那么回事兒,我說沐娘娘,您活的不累啊……” “累……”阿沐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只是垂著頭又重復了一句:“怎么能不累呢……” ** 揣了那藥丸素弦就去找連墨。 推開太醫院的門,一股藥香撲鼻而來,素弦視線越過那些忙碌的人影,卻沒尋到連墨的影子,只找到了平常一向跟在連墨身邊打下手的藥童石文。 “哎!石文,連太醫呢?”素弦揣著那四分之一的藥丸竄到石文面前笑著問道。 石文一見是素弦,面上一慌,支支吾吾的說:“連……連大人他……他不在……” 素弦皺眉:“石文,你知不知道你最不擅長的是什么?” “什么?” “說謊?!闭f罷,素弦不顧石文阻攔,轉身往連墨平日里所在的隔間走去,結果還未掀簾子,便聽連墨嬉皮笑臉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做惡夢嗎,這合歡皮解郁安神效果最好了,哎你知道這合歡皮是什么嗎?它就是合歡樹的樹皮嗎,不過說到合歡,我倒是更喜歡溫庭筠寫合歡的那首菩薩蠻,咳咳,你聽我念給你聽啊,‘雨晴夜合玲瓏日,萬枝香裊紅絲拂’……” 素弦再聽不下去了,一掀簾子卻看到沈婕妤旁邊的那個小丫頭紅葉正羞紅著臉,手里捧著幾塊合歡皮,抿嘴笑著扭捏著身子聽連墨念詞,連墨則拿著把扇子裝模做樣的貼在紅葉身后,把臉湊到她耳邊曖昧道:“……憑欄魂欲消?!?/br> 乍一見房子里進來個人,連墨剛準備發火卻見是素弦,到口的話立馬干干凈凈的咽回了肚子里,抽了抽嘴角:“素……素弦,你怎么來了……” 素弦瞥了眼連墨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紅葉,笑了笑抬高聲調回道:“打擾了連太醫的風花雪月,素弦在這里給連太醫賠禮了?!闭f罷,素弦便裝模作樣的準備賠禮,連墨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素弦:“素弦妹子,別這樣,咱有話好好說?!?/br> “好好說?”素弦嘆息道:“你同我好好說,紅葉妹子那兒可就不能好好說了啊……” 紅葉一聽,柳眉一皺,咬著唇一跺腳,哼了一聲扭頭跑了出去。 連墨也沒去追,見隔間里沒了人,便直接把素弦壓到墻壁上用雙臂圈住一臉認真道:“素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跟她什么都沒做,只是詩興大發念了兩句詩,你要相信我……” 素弦白了一眼連墨:“連太醫跟我道的哪門子謙?” “素弦……”連墨委屈道:“咱不鬧了,在苗疆的時候你不是都知道我的心意了嗎?” 聽到這句話,素弦心里一頓,在苗疆連墨確實對她死纏爛打了一番,她也確實對他有了些好感,但……見到今日之事,想來這位連太醫當時也不過是拿她做了樂子,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這里跟他較真,徒惹了自己不快。 于是,素弦給自己也給連墨找了個臺階下,岔開話題玩笑道:“好吧,你幫我個忙,我就原諒你?!?/br> 連墨笑了:“成,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開口,我半個不字都沒有!” 素弦笑著瞥了眼連墨,一邊從袖子里摸那塊錦帕一邊問道:“對了,紅葉找你做什么?” 連墨又立馬嚴肅道:“沈婕妤昨兒個不是做惡夢了嗎,她來我這里討些安神的藥,僅此而已?!?/br> 素弦哦了一聲,把那四分之一的藥丸捧到連墨面前:“請大名鼎鼎的藥圣連墨連大人幫小的瞅瞅,這是什么毒的解藥?” 連墨笑著拿起那藥丸:“這還不容易?!闭f罷便放到鼻下聞了聞,然后皺了皺眉,又用舌尖舔了舔,有些詫異的瞥了眼素弦然后皺眉道:“素弦妹子,你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 素弦抽了抽嘴角:“不告訴你,你就告訴我是什么毒的解藥就行了?!?/br> 連墨又把素弦圈在墻壁前,然后正兒八經道:“素弦妹子,這可是暹羅國那邊的東西,一般人弄不到。而且……”連墨頓了一下看著素弦的眼睛皺了皺眉:“這東西,沒有解藥,因為解藥和毒藥是一個東西?!?/br> 素弦挑眉,有些沒聽太懂:“什么叫……是一個東西?” 連墨想了下,打了個比方:“這就好比相思病,我看上了你,相思的對象就是你,那你就是給我下毒的人,但是我一見到你病就好了,你是不是又成了給我解毒的人了?所以說,解藥和毒藥,都是你?!?/br> 看素弦愣神,連墨又加了一句:“明白了嗎?” 素弦搖頭。 連墨又想了下,最后做了個總結:“這玩意兒會讓人上癮,能解開它的唯一辦法,就是吃了它?!?/br> 素弦若有所思:“這下明白了?!闭f罷,便匆匆包好那藥丸扭頭就往外走,剛走兩步又折回來對連墨認真道:“對了,這事兒千萬跟旁人說不得,陛下那里更說不得,不然……”素弦琢磨了下挑了個她認為聽起來比較嚴重的詞兒:“不然就大禍臨頭了!”然后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太醫院。 回到沐雪殿,素弦神色嚴重的合上殿門對阿沐道:“娘娘,連太醫說這是暹羅國的東西,沒有解藥?!?/br> 阿沐心一沉:“果然沒有解藥嗎?” 素弦點頭:“因為解藥和毒藥是一個東西?!闭f完,素弦又把那個比方和總結給阿沐重復了一遍,不過對象換成了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