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他才剛說出一個開頭,余田田又像后悔了似的,飛快地打斷他,“不說這個了,我們不說這個了!” 她眼睛紅紅的看著他,懊悔不迭。 她怎么會問出這么愚蠢的問題呢? 根本不應該問的! 可陳爍卻伸手碰了碰她的睫毛,用指尖接住了那顆搖搖欲墜的眼淚。 頓了頓,他說:“余田田,你不要胡思亂想,熹熹沒有死?!?/br> 余田田呆了幾秒,然后忽然間如釋重負,就好像整顆心都從半空踏踏實實地落了地。 她擦擦眼淚,想要給他一個笑容,卻聽見他說:“可是她的脊椎神經出了問題,站不起來了,因為脊椎受損影響到了全身的運動神經,雙手的知覺也不再靈敏?!?/br> “……” “因為我沒有及時沖出門去攔住她們,因為我遲了一步,所以我媽死了,而熹熹這輩子再也不能畫畫了?!?/br> 余田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她想起了在空中花園時他給她說的那些故事,故事里有一個從小就想當畫家的小姑娘,背著小小的畫板每天去學畫,風雨無阻。 她曾經追問他那陳熹后來成為畫家了嗎,他沒有回答,她也就被別的話題沖淡了好奇心。 而今。 而今她終于明白了他避而不談的原因。 天空因為下起雪來,灰蒙蒙的一片。 寒風呼呼地刮著,把濕潤的雪花吹得肆意飛舞。 陳爍靜默地坐在那里,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眼睛也灰蒙蒙的,透不進一點光線。 余田田小心翼翼地伸手拂去陳爍眉毛上沾染的雪花,然后對他說:“陳醫生,我冷?!?/br> 他對上她的視線,看見她擦擦眼淚,笑著對他說:“陳醫生,可不可以帶我回你家,給我泡杯熱咖啡什么的?我冷得不行了?!?/br> 他不懂她為什么忽然之間就轉移話題了。 可是看她鼻尖耳朵都被凍得紅通通的模樣,他心里驀地柔軟了幾分。 “好?!?/br> *** 踏進陳爍的家門時,一條黑影哧溜一下從屋子里躥出來。 余田田看著那只搖著尾巴前來迎接主人的狗,想跟它打聲招呼,但是又不太記得它的名字了。 它叫什么來著? 她模模糊記得好像是…… “你好,香腸?!彼龔澫卵ハ胍鹈哪X袋。 被她稱為“香腸”的狗一臉嫌棄地閃了過去,后退兩步,一臉警惕地盯著她。 在她背后的陳爍糾正她:“不是香腸,是熱狗?!?/br> 余田田有點尷尬,“香腸和熱狗不也差不多么?!?/br> “嗯,差不多?!标悹q把拖鞋給她拿出來,“就是一個具有中華鄉土氣息,一個具有國際都市風格?!?/br> “也就是說這還是一條國際化的狗?!庇嗵锾锔尚陕?。 她穿的是件粉紅色的棉衣,因為在雪中呆了太久,外面有些濕了,頭發也濕噠噠地搭在面頰上。 陳爍看她片刻,領著她來到衛生間外面。 “沖個熱水澡吧?!?/br> 余田田跟了上去,慌忙說:“不用不用,太麻煩你——” “不麻煩?!币驗橄惹暗氖虑?,他的情緒似乎有點低落,話也不多,“別感冒了?!?/br> 他替她把噴頭打開了,又耐心地等到水熱了,伸手把水溫也試好,然后蹲下身從柜子里拿出了干凈的毛巾。 “外套先給我吧,晾一晾?!?/br> 拿著余田田脫下的棉衣,他又伸手指了指洗漱用具,“洗發水和沐浴露都在那里,水溫不合適你可以再調,往左是藍色,冷水,往右紅色,熱水?!?/br> 一切交代完畢,他這才走出衛生間,臨走時替她把門也關好了。 隔著一道門,余田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并沒有急著洗澡。 她把那條干凈的藍色毛巾抱在懷里,只覺得熱乎乎的空氣似乎也一并鉆進了血液里。 熱水沖走了寒意,也沖走了她曾經關于那個男人的所有壞印象。 ——他的壞脾氣,他的毒舌,他的小心眼,他的不懂禮貌。 那些都好像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而今她統統不記得,記得的全是他的好。 比如他時不時流露出來的無聲的溫柔,比如他認真起來那種一絲不茍的神情,再比如他傷心失落時眼底那一抹能夠感染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