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她看見他那個樣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哪里都不對勁。 一定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剛才腦子里還在不斷重復的話語忽然一下失去了意義。 什么不理他啊,不管他啊,統統都消失了。 她遲疑片刻,又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那個男人總是高傲地抬著頭,好像自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可是今天,他低頭坐在那里,整個人都低到了塵埃里。 一顆一顆的小雪覆蓋在他漆黑的頭頂上,很快聚起了一小片白糖。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她站定了腳,低低地叫了一聲:“陳醫生,你怎么了?” 她看見他一動不動的模樣,有些心慌。 忍不住蹲下身去,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是還沒來得及看起他的面容,就被他一把抱進了懷里。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說:“不要走?!?/br> 慢慢的,他用那種輕到近乎耳語的聲音說:“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br>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余田田見識過陳爍的很多面。 他可以在大街上鎮定自若地為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做cpr,可以當眾肆無忌憚地數落她護理技術糟糕,可以一個人和那只大型金毛別扭地拌嘴吵架,也可以為病人的離去而情緒低落。 可是從來沒有哪一次,他像現在這樣茫然無助。 他抱著她,不讓她看到他的表情。 可余田田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能夠想象出他的眼神。 她慢慢地安靜下來,伸手拍拍他的背,“我在,我在這里。沒事的?!?/br> 我就在這里。 哪兒都不去。 午后一點鐘,飄起小雪的湖畔。 他們坐在河堤上的花壇前,來往只有零零星星的車輛。 天氣太冷了,沒人愿意在這種濕漉漉的日子里悠然漫步,于是只有他們。 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這樣兩個還立在雪中的人,不知寒意。 余田田慢慢地坐在陳爍身旁,低頭看著沾染了“白糖”的地面,低聲說:“我在聽?!?/br> 雖然他什么也沒說。 但她好像知道,這時候他一定想要說點什么。 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其實并沒有那么難于啟齒的,只要一個合適的契機,和一個愿意安靜聆聽的人。 *** 陳爍的父母其實也曾經相愛過。 那個年代很多婚姻都是經人介紹,由媒人一手促成。但他的父母不同,他們是自由戀愛,然后在激情中結為夫婦的。 這對夫妻都擁有良好的家境,從小在順境中長大,男人經商,女人教書,直到家中陸續有了兩個孩子,女人于是辭去了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 然而愛情一旦過了最瘋狂的甜蜜時期,爭執與矛盾也就接踵而來。 都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寶貝,夫妻倆并不懂得謙讓與隱忍,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感情慢慢出現了裂痕。 七年之癢。 婚后第七年,大兒子六歲,小女兒一歲,家中的妻子脾氣越發不好,總和他吵,男人沒能經受住誘惑,第一次與秘書出了軌。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誰都不明白當初的愛情怎么會變了模樣,沒有了甜蜜,沒有了溫馨,有的只是接連不斷的爭吵。 他們什么都能吵起來,做飯、洗碗、家務……后來請了家政,又開始因為別的一些原因而吵,比如女人抱怨男人在家的時間太少,男人抱怨下班回來得不到妻子的好臉色。 就連小女兒愛哭,也可以被一場爭吵歸結為男人的基因有問題,又或者是女人的母親職責沒盡到。 吵,吵,吵。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家庭。 在陳爍的記憶里,他也是有過幸福的童年的,但是那段記憶僅僅停留在了六歲那年。 后來他習慣了,和meimei一起成長在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里。 直到他十七歲那年。 那一年他高二,正是考大學的關鍵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