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面容被昏黃的燈光籠罩著,像是蒙上了一層霧,看不真切。 那個叫于嘉的男人走了過來,跟著未婚妻一起叫陳爍一聲哥,而陳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側過頭來對余田田說:“還愣著干什么?走吧。不是說這家的牛排不好吃,要去喝夜啤吃小龍蝦嗎?” 他竟然對這對男女視若無睹,活像對方是空氣似的。 余田田當真有些瞠目結舌,看陳爍把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她都有些站不住腳了,結果當事人還鎮定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年輕女人有些著急地跺腳,“哥,你怎么不理人???你meimei都要結婚了,給你介紹妹夫你也不理!你難道要跟我賭氣賭一輩子嗎?你——” “誰是你哥哥?”陳爍一直沒說話,此刻開口打斷她的竟然是一句冷冷的質問。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余田田的手,拉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沒幾步又想起了什么,頓住腳,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陳璐瑤,你最好記清楚了,這輩子我只有一個meimei,至于你——” 片刻的停頓后,他用一種冰寒刺骨的語氣說:“你算什么東西?” 余田田無暇分辨來自身后的帶著哭音的呼喊到底說了些什么,也只是隱約聽見那個叫于嘉的男人似乎在安慰未婚妻,她甚至來不及去想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是怎么回事,又是否蘊藏著什么狗血劇情。 她只是怔怔地被陳爍拉著手往前走,甚至沒能抽回手來。 因為那只修長干凈、指節分明的手,屬于陳爍這個討人厭的家伙的手,此刻正以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姿態牢牢緊扣住她,力道很大,并且微微發抖。 他的體溫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那只手活像是剛從冰窖里出來的一樣。 余田田幾乎沒能忍住地打了個哆嗦。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到了他停車的地方,陳爍站了片刻,然后觸電般縮回了手。 他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幾乎是瞬間后退三尺,張了張嘴,然后別扭地說:“我不是故意要牽你的?!?/br> 余田田看他一回過神來就是這種好像她有病毒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瞪他一眼,“對對對,是我故意要被你牽的!” 坐進車里,陳爍好像還沒從剛才的事件中平復過來,失神片刻,才問余田田:“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br> 然后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沒想到兩人第一次難得的和平相處竟然是這樣,沒有一句斗嘴的話,可氣氛卻僵硬得令余田田忍不住開始懷念那個臭脾氣愛吐槽的陳醫生。 余田田其實滿肚子疑問,比如那個叫陳璐瑤的真的是他的meimei嗎,陳爍又為什么用這種古怪的態度冷落她,甚至說出了那種絲毫不顧及對方顏面的話。 “你算什么東西?” ——這種話真的是一個當哥哥的人會對meimei說出來的話嗎? 她怔怔地回味著那句冷冰冰的話,只覺得原來這才是陳爍真正帶有敵意甚至仇恨的模樣。 然后她才意識到,過去他對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都不過是帶著怒火的氣話罷了,根本算不上什么。 這么一想,她忽然間又覺得慶幸,還好,還好自己沒有真的跟他結仇。 余田田頻頻從后視鏡里去看陳爍,看見他一言不發地開車,明明很好看的一張臉繃得很緊很緊,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生人勿進。 其實他的長相是很陽光的,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他穿著白大褂來兒科親切地對孩子們笑一笑,大概所有害怕打針的孩子都不會再害怕什么。 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像是夜空,像是大海,倒映其中的一切都會顯得很美麗。 她這樣模模糊糊地想著自己當初的念頭,再看看后視鏡里他眉頭深鎖、嘴唇緊抿的樣子,忽然間納悶起來。 究竟是什么樣的成長環境會造就這樣一個復雜的人呢? 明明擁有令人羨慕的外在條件,可以成為一個眾人仰慕的優秀外科醫生,可為什么陳爍偏偏就劍走偏鋒,成了今天這種脾氣暴躁,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氣度狹小的男人呢? 她一直相信成長環境會對一個人的性格造成巨大的影響,而如今,她忍不住地開始揣度陳爍的過去。 雖然她依舊對他過去說的那些話耿耿于懷,可是此刻看見他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她忽然間意識到,也許正如刺猬豎起渾身的刺來抵御外界傷害一樣,都不過是因為在那堅硬的盔甲之下,藏著一顆柔軟脆弱、容易受傷的心。 他又受過什么樣的傷呢? 第13章 第十三章 汽車停在小區大門口,陳爍看見小區里黑漆漆的,路燈也沒開,就徑直把車開進去了。 余田田說:“其實停在大門口就可以的?!?/br> 陳爍沒說話。 他沒有習慣為自己的好意做出解釋,所以并不說明是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走夜路并不安全。 他一路把余田田送到公寓樓下,看她開車門出去,看她轉身對他說:“還是要謝謝你送我回家,陳醫生。雖然你都沒跟我說謝謝我請你吃飯,而且吃到一半就拖著我走了,害我把這輩子差點吃到嘴的最昂貴甜品給浪費了?!?/br> 陳爍的嘴角微微動了動,表情終于沒那么僵硬了。 他一如既往地自高自大,對余田田說:“多少人求著請我吃飯我都不去,今天賞臉跟你吃了一頓,大恩不言謝,你在心里偷著樂就行了?!?/br> 余田田抽了抽嘴角,既想笑,又想罵人。 看他恢復元氣,知道斗嘴了,她也沒那么同情他了,白他一眼轉身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提醒他:“陳醫生,你說過下次會請我去空中花園再吃一頓,把我的甜品補回來的,希望你千萬千萬不要狗記性??!” 陳爍瞥她一眼,“我就算忘了,那也叫貴人多忘事,狗記性這種東西還是比較適合你一點?!?/br> 余田田坐電梯上樓去了,從高高的十三樓往下看,她看見陳爍的車還沒有離開,不知道他在車里干什么。 她洗了個澡,大約二十分鐘過去以后,走到窗戶邊上吹頭發時,卻看見那輛黑色汽車仍然停在樓下,一動不動。 余田田愣了愣。 墻上的鐘指著晚上十點四十,陳爍說他的備用鑰匙在朋友那里,而朋友出差,晚上十點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