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磕頭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就在李泌和李適之聊天后的第二天,安祿山竟然來了書院。和安祿山一起來書院的,竟然是李林甫。 書院里雖然平日里也是人來人往的,可這么一個胖的不像樣子的人突然來到這里,那些學子們一個個都是被驚得瞪大了眼睛。 不僅僅是那些學子,就連李承修等人也是驚呆了。李琎和李瑁雖然早已聽說過這位胖子的大名,可一見到他,兩人還是面面相覷,都是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小先生,哪位是小先生?”安祿山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喊道。 李林甫斜了他一眼,慢慢說道:“此間是書院,不是大草原,說話不必如此大聲?!?/br> 安祿山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李相莫怪,某家習慣了而已?!?/br> 李林甫盯了他一眼,正待給他介紹面前的眾位,李泌卻慢慢走到安祿山面前,拱手說道:“安大將軍,我就是李泌。西市一別,已經十多年了?!?/br> 安祿山看著眼前這個比他高出半個腦袋,面目俊秀,一雙眼睛如秋水一般的男子,竟然有些愣了。 當年,那個在西市用腦袋頂自己的小娃娃,現在已是一位青年郎君??粗咽潜茸约洪L的還要高的李泌,安祿山rou呼呼的胖臉突然堆了起來,然后他拍著自己那個大肚子說道:“娃娃,撞之!” 李泌看看那個大肚子,看到那件錦袍幾乎被撐得要炸開一樣,就笑著說道:“安大將軍還記得當年西市的事情???” “安某不敢忘。就想著有一日來長安后,好好地與你親熱親熱?!?/br> 安祿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堆滿了笑意。只是,眾人聽他這么說,感到的都是滿滿的惡意。 李泌瞅了瞅那個大肚子,然后笑著說道:“我聽說安大將軍曾對圣人說,你這肚子里裝的都是對圣人、對大唐的一片忠心,我豈敢像當年一樣,用撞肚子的游戲與安大將軍嬉鬧。如果是那樣,我就是在戲謔你那忠心?!?/br> 安祿山雙手捧著肚子,聽了李泌的話后,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便哈哈大笑起來。 李泌等他笑夠了以后,又說道:“現在長安的孩童已經不玩撞肚子的游戲了。他們現在玩的是投壺,也就是站在幾步開外,把一只只竹簽子投進一只壺中。誰若是投進的多,誰便贏了。 不過,在我這書院里卻不是這樣玩,我們都是把那壺罐擺在遠處,然后人人張弓搭箭,射之!” 李泌這話說完后,李瑁和李琎都是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射壺的游戲,我們怎么沒見書院的學子們玩過? 李林甫才不管什么游戲的事情呢。他今日陪著安祿山來書院,都是玄宗給他的任務。在他心里,一個書院有什么可看的,早點把差事應付下來,就可以早些回去。 所以,不等安祿山說什么,他便搶著說道:“安將軍,這位是壽王,這一位是汝陽、哦,已經晉爵為釀王了?!?/br> 安祿山看著李瑁,眼神有些不對。李泌知道他一定是也聽說楊玉環的事情了,就正色說道:“安大將軍,壽王在此,還不跪拜?” 安祿山一怔,趕緊十分費勁的跪了下來,給李??牧艘粋€頭,然后說道:“平盧節度大使、驃騎大將軍、營州都督、平盧軍使、兼領奚、契丹、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安祿山,拜見壽王?!?/br> 李??粗_下這一大攤子“rou”,淡淡地說了句“安將軍免禮”。 安祿山又是很費勁的爬了起來,可這時李林甫卻說道:“那位是釀王?!?/br> 安祿山的胖臉明顯哆嗦了一下??伤麤]辦法,只好又一次很費勁的跪了下去------ 等他再站起來的時候,臉色已經不如剛才那般好看了。李林甫卻指著后院方向說道:“那里還有圣人親書的英烈亭三字。這英烈亭是書院為了祭奠大唐戰死的將士所立,但凡來書院的人,都要去拜祭------” 不等李林甫說完,安祿山的臉色已是豬肝色了。 李泌看了看李林甫,心說這李林甫好像和安祿山之間有點不和諧??! 安祿山到了后院,又跪拜了一次。等他再次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僵硬了。 李林甫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說這都是你自找的,非要來這書院。難道你不知道這里住著兩位親王,還有一個圣人親封的大唐小先生嗎? 果然,跪拜過英烈亭后,李林甫指著李泌說道:“這位是圣人親封的大唐小先生。不過,你如何與他見禮,我不好多說,你自家看著辦吧?!?/br> 安祿山看著李泌,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此次來長安,最打怵的事情就是沒完沒了的磕頭。好在第一天見到玄宗,玄宗就封他為驃騎大將軍。 驃騎大將軍的品秩很高,這樣安祿山不但可以少磕很多頭,還有許多官員要給他磕頭??傻搅藭簺]多久的工夫,就已經磕了三次頭,對于一個胖的幾乎不能自理的人來說,這就有點殘酷了。 “大唐小先生,幾品?”安祿山喘著粗氣問道。 李林甫沒有吭聲,心說你裝什么裝,你第一天來長安就問過李適之,我早已都知道了。所以,李林甫故意不回答他,等著看他的笑話。 李琎站在一旁,聽到他這樣問就說道:“小先生無品,卻勝似有品,圣人與他在一起時,也是稱呼他為小先生的。既然稱呼他為小先生,那小先生就是帝師?!?/br> “帝師?”安祿山愣了下。 “對,帝師?!崩铊R舱f道。 安祿山還是不明白,只好看向李林甫。李林甫只好不冷不熱的說道:“我朝重禮教,所以,這帝師的身份便是尊貴無比?!?/br> 安祿山就算是再不喜歡讀書,聽了這話也明白了,這帝師雖然不是官,也沒有品秩,但是這身份十分特殊。 想到自己一進到書院便大呼小叫的找這位當年的娃娃,話里話外還有算賬的意思,安祿山有點慌了。只見他雙腿一彎,龐大的身軀就跪在了李泌面前。 “平盧節度大使、驃騎------” 不等他喊出兩個官職,李泌便說道:“不用說你那些官銜了,直接說名字就行?!?/br> 安祿山愣了,呆呆地看著李泌。他來長安前,特意和手下的謀士們商議過,來了長安見到皇帝說什么,見到比自己官大的說什么。 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拜見高官時,一定要把官職說全了。這是大唐的禮制,也能彰顯安祿山的身份。 所以,安祿山見到皇帝是這樣說的,剛才見到李瑁和李琎也是這樣說的,就是拜祭英烈時,也是這樣說的。 可李泌不讓他這樣說。不但不讓他這樣說,還只讓他說自己的名字。 安祿山有點懵。但他心里明白,眼前這位青年郎君,早已不是當初在西市時,被他按住腦袋碾壓的那位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