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被咬了一口
邊令誠是高力士的手下。也就是說,李泌每日從住的地方到武慧妃那里,整日都在邊令誠,或者是高力士的監督之下。 李泌讓武慧妃說出構陷太子等人的實情,沒有別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高力士或者是玄宗知道,太子等人是冤死的。 至于玄宗能不能知道此事的實情,那就要看高力士肯不肯告訴他了。還有武慧妃、李林甫、楊洄,玄宗如何處置他們,李泌不想管,也管不了。 帝王家事,就讓帝王自家處理吧! 邊令誠將李泌送出皇宮后,看著李泌上了馬車才轉身向宮門里走去。想著自己奉高將軍的指令,整日里監視這個李泌,沒想到這李泌不但知道,還把一個難題生生的丟在了自己腦袋上。 唉!只能如實稟報高將軍了。邊令誠在心里說道。 其實,他是不想知道武慧妃說的那件事的。至少,不想讓人知道他已經知道武慧妃說的那件事了??伤麤]辦法啊,誰叫他又和平日里一樣,躲在窗后偷聽的。 這李泌,倒是鬼的很。邊令誠一邊走一邊想著。 李泌出宮后,沒有直接回書院,而是去了吳筠那處道觀。 進到道觀里后,吳筠一看到他就趕忙迎了過來,一邊走著還一邊說夸張的喊著“哎呀呀,小先生,你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李泌一樂,說道:“怎么,這么久沒見,吳道長改換門庭了嗎?” 吳筠一怔,趕緊又說道:“罪過罪過,無量天尊!” 李泌笑道:“得了吧,吳道長,我記得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各路神佛告訴我們的都是善,可有人卻只記住了惡?!?/br> 吳筠指了指皇城的方向,說道:“譬如……” 李泌呵呵一樂,指著他說道:“吳道長又瞎想了?!?/br> 吳筠趕緊一揮手,說道:“唉,前些日子也是被那人弄的焦頭爛額的,幸虧小先生出手,不然貧道……” 李泌不想聽他廢話,就連忙問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托你辦的那件事怎么樣了?” 吳筠笑了笑,一臉得意的說道:“你猜?!?/br> 李泌瞪了他一眼,道:“猜你個頭??!既然辦好了,我也就可以走了?!?/br> “走了?小先生是回書院嗎?” “先回書院,然后去往荊州?!?/br> “荊州?你這是要出遠門??!” “對呀!我那位老友派來接我的人,這兩天就要到了?!?/br> 吳筠“哦”了一聲,說道:“小先生這是要去訪友啊?!?/br> 隨之,他又說道:“不對,小先生此時離開,怕是有別的緣由吧?” 李泌也不瞞著他,道:“嗯,估計這兩天圣人的恩賞就要到了,我不想領受,故而離開這里一段日子?!?/br> 吳筠怔了一下,問道:“是為惠妃娘娘治病的封賞嗎?” 李泌點點頭,與他告辭后就走了。 吳筠看著李泌坐的那架馬車漸漸走遠了,也沒琢磨出這個一向貪財的李泌為何不肯領受封賞。 武慧妃病情好轉的消息他已是知道,也猜著武慧妃和圣人定然不會虧待李泌??衫蠲谶@個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算了,此事既然已經消停了,就莫要多想了。 吳筠如此想著。又想到自己已經幫李泌做成了那件事,他心里就有些得意。 不過,他就想不明白了,為何李泌非要給那人只求個八品的小官。以他自己和玉真公主的交情,就是不用找自己,也可為那人弄個六品以上的官。 這一日,遠在終南山青上學宮的王維,突然接到吏部頒發的一道委任狀,上面寫著任命他為中書省屬官右拾遺。 王維知道這右拾遺雖然只是正八品的清要官,可卻屬于朝參官,也就是可以參加朝會的。 想著自己已是三十多歲了,終于做了官,王維便是高興異常,拉著老先生非要喝幾杯再說。 老先生也是替他高興,想著兩人久居這世外之地,還有人能想起王維,舉薦他做了官,老先生在高興的同時,心里也是有點泛酸。 可他想起李泌讓人帶來的那話,“官者,管也。既要管人,又要被人管”。 于是,老先生想著自己已是一把年紀,就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每日教教書,還有大把的時間縱橫與山水之間,豈不是更是快哉! “王維老弟,你這官位來的如此突然,可曾想過是怎么回事嗎?”老先生喝過一杯酒后,捋著長須問道。 王維放下酒杯,笑了笑說道:“上一次回書院的時候,小先生說我還是一心想著做官,總有一天會讓我了此心愿。這次朝廷授我右拾遺一職,怕就是小先生在背后cao作的?!?/br> 老先生點了點頭,道:“我想也是他做成的此事。只是,這右拾遺一職,顧名思義,就是圣人言行但凡有遺漏,你就要替他拾遺補缺。老弟,這差事可是要常常和圣人打交道??!” 王維再次把兩只酒杯斟滿,然后說道:“拾遺補缺,參評朝儀,小先生如此看得起我,我自然要好生做事,清廉為官,方才不辜負小先生的美意?!?/br> 看著意氣風發,就要離開這里的王維,老先生端起酒杯說道:“老朽就以此酒為摩羯先生送行,請!” “請!” 隨后,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就在老先生和王維飲酒作別的時候,書院這邊也在上演一場離別的苦情戲。 周氏已經兩個多月都沒有見到自家這個寶貝兒子了?,F在他回來了,可只在書院住了兩天,就要隨著來接他的人去往荊州。 周氏知道張九齡在荊州做刺史,李泌去那里自然不會吃苦受累??蛇@剛剛從宮里回來,就要去往千里以外的地方,周氏就有些舍不得他離開。 李泌告訴她,自己非去不可。而且,他和張九齡約定的是一年以后再去,可事情有變,自己還是早一些去比較好。 事情有變,什么事情,又是怎么變的,李泌不肯說,周氏也沒有再問。 既然是李泌決定了的事情,周氏知道書院里沒人能改變他,也就只好隨著他了。 況且,那個張九齡想的很周到,派來接李泌的除了府衙的差官,還有他那名隨身仆人。 周氏先前看到他們帶來的三匹良馬,一架馬車,還想著張九齡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這一家子都接去??衫蠲诟嬖V她,自己只帶著楊綰,還有武明娘去荊州。 周氏有些失望,想陪著李泌出游的心思頓時就沒了。 李泌還說道:“阿娘,書院里事情多,你和阿耶走不開?!?/br> 周氏瞪了他一眼,心說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武夫人看到自家女兒要和李泌出行,倒是挺高興的。她對周氏說道:“兒大不由娘,能少說兩句就少說兩句吧?!?/br> 周氏一臉幽怨的看著她,道:“我家泌兒還小,比不得你家明娘那般成熟?!?/br> 武夫人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說道:“他們姐弟出游,泌兒有明娘照顧,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氏心說我就是不放心??!可她只是在心里這么想著,嘴里并沒說出來。 現在,武夫人看到女兒沒有進到馬車里,而是和李泌那樣騎在了馬上,她就喊道:“明娘,這女兒家要有女兒家的樣子,等出了城再騎馬就是?!?/br> 武明娘只是回道“知道了”,可她卻一點也沒有下馬的意思。 武夫人搖搖頭,正待再說什么,就聽到有人喊道:“小先生,小先生,你先下馬來,我有話要說?!?/br> 說話的聲音脆生生的,這些人不用看也知道說話的是那個韋葉兒。 韋葉兒原來姓盧,阿娘改嫁后便姓了韋。沒想到,上一年這位韋姓繼父又死了。好在韋葉兒有一個舅舅,上年因軍功做了河西節度判官,韋葉兒的阿娘就要帶著她去投奔那個舅舅了。 李泌看到是韋葉兒在叫他,只好跳下馬來。李泌七歲的時候就認識韋葉兒,每次他在里坊門口講西游降魔記的時候,這韋葉兒都是第一個到,也是最晚才走的。 后來,韋葉兒來書院讀書,是李泌收的第一名女弟子,也是年齡最小的女弟子。 有了這些淵源在里面,沒有旁人在跟前的時候,韋葉兒并不把李泌當做先生。更多的時候,還是把他當做一起長大的玩伴。 沒辦法,小時候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李泌讓她做過自己的新娘子來。 李泌走到韋葉兒面前,韋葉兒盯著他說道:“我也要走了?!?/br> 李泌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昨日不是還說等我回來再走嗎?” 韋葉兒看了武明娘一眼,說道:“不等了,我和我阿娘明日就走?!?/br> 李泌嘆了口氣,朝前一步小聲說道:“我最多半年就會回來,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韋葉兒不吭聲,看到李泌已是近了,突然一把抓住他,隨后就是一口咬在李泌的肩頭上…… “啊……疼,快松口、快松口……”李泌喊叫著。 眾人驚愕,不知道這韋葉兒又是抽的什么風。 不等周氏等人過來,韋葉兒已經松開口,一臉淚水的對李泌說道:“李三郎,疼不疼?” 李泌一邊摸著被她咬的地方,一邊苦著臉說道:“能不疼嗎?要不我咬你試試?!?/br> 韋葉兒又說道:“疼就對了。這樣,你就能記住我了……” 不等說完,韋葉兒已是哭著跑了。 李泌看著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呆。 周氏過來后,看到李泌肩頭已是有血滲出來,就趕忙捂住那里說道:“泌兒,疼不疼???這都出血了?!?/br> 李泌扭頭看了那里一眼,搖了搖頭。 周氏又說道:“這韋葉兒是怎么了,竟然下口這么重?!?/br> 說著,她就拉著李泌,想回書院給他包扎一下,順便換身衣服。 李泌掙脫開她,說了句“就這樣吧”,然后轉身向武明娘那邊走去。 武明娘一直在盯著他看,等李泌上了馬后,她才酸酸的說道:“阿弟,真的不疼???” 李泌沒理她,和送行的人打過招呼后,便催馬向前邊走去。武明娘一抖馬韁繩,也跟了上去。 “總該換件衣服的?!?/br> 說完,武明娘打馬走到了李泌前面。 李泌又摸了摸出血的那地方,然后沖著她的的后背喊道:“你也是從十五歲過來的,你也有情竇……” 李泌沒敢再喊下去,因為武明娘已是轉過身來,臉色如寒冰一般。 “李三郎,我十五歲時,親眼看見我阿耶死去……” 不等說完,武明娘轉身便催馬跑遠了。 李泌苦笑著甩了兩下馬鞭,然后對騎馬趕過來的楊綰說道:“你看到了吧,這就是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惹著她了?!?/br> 楊綰笑了笑,把一只包裹遞到李泌面前。 “什么???” “韋葉兒讓我給你的?!?/br> 李泌趕緊接過包裹打開,看到里面放著的是一雙軟靴。 “韋葉兒……” “我知道?!?/br> 說完,李泌把包裹重新包好,然后交給楊綰。 然后看著前面說道:“此去千里之遙,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楊綰你是知道的,先前我最遠只去過學宮那邊?!?/br> 楊綰笑了笑。李泌又說道:“所以,這一路我要看盡美景,其余諸事,都不想了?!?/br> 說完,李泌揚鞭催馬,朝著武明娘追去。 楊綰將包裹掛在馬鞍上,也趕忙追了上去。 就在李泌走后的第二天,邊令誠帶著一隊人來到書院。 李承休等人跪接詔書后,然后起身對邊令誠說道:“尊使辛苦。只是,小兒臨行前有交代,不受封,也不讓我等留下這些賞賜。所以這詔書還有這些賞賜,還請尊使帶回去,交還給圣人?!?/br> 邊令誠算是徹底服了,心說這李泌到底是什么人???真的不要這封賞了。 這詔書上可是寫了,封李泌為朝散大夫,朝儀郎,萬年縣伯。雖說不是公侯,可也是天大的富貴。 “李待制,這可是圣人口授的詔書,你說讓邊某帶回去就帶回去了?這抗旨不遵的罪名……” 不等他說完,李承休就從衣袖里掏出一封書信,然后不卑不亢的說道:“小兒留有書信一封,說是交給來傳詔的人。請尊使回去后呈送圣人,圣人看后,必然不會為難尊使?!?/br> 邊令誠接過那封書信,然后看了看已經抬進書院,堆在那里的五百匹絹帛,無奈的搖搖頭,對另一名宦官說道:“還愣著做什么,抬出去帶回宮里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