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這里每一株花,都是她親手種下的,看到它們仍然安好,莫名的就有一種熟悉感。 其實人為什么眷戀故鄉呢?并非故鄉就真的山水秀美、地靈人杰吧? 那里有自己最熟悉的人和物,有給狗搭建的小窩蓬,有從外面撿回的小石子,有眼看著修建起來的屋舍,有捉過魚和螃蟹的河流。 世界之大,卻再沒有一處山水,能夠親眼看著你長大。所以人會眷戀故鄉,無非是因為那也是最熟悉自己的地方。 而整個晉陽城,也就只有這一方小小的洗劍閣,是最熟悉香香的地方了。 以前覺得這里是異鄉,現在一番逃亡,回到這里卻覺得是回到了家。 心情突然一樣便不錯了,香香急切地進了屋,就見一個粗壯的農婦正守著床上的孩子,沒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扇子。 見到香香進來,她跟香香見過一面,倒還有印象,趕緊起身,說:“夫人!” 以前她不知道香香身份,如今入了王府,管玨當然教過。香香點點頭,顧不得多禮,幾步來到床前。 小萱萱睡得香,嘴角口水都要流出來。一只小手放在胸前抓啊抓的,不知道夢見了什么。 香香越看越愛,這才想起來——逃亡的三個多月,都是眼前的農婦在照顧。萱萱本就身體不好,這樣小的孩子,她肯定費了不少心。香香向農婦福了福,是真心感激:“有勞你了?!?/br> 農婦哪敢受她的禮,慌忙扶?。骸岸际桥痉輧鹊氖?,能夠照顧小郡主,也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夫人不可多禮,折煞奴婢了!” 香香上前,有心想把孩子抱起來,又怕吵醒她。最后只輕輕撫了撫她胸前的小手。孩子長大了許多,五個多月了。 香香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她咂咂嘴,小小的臉蛋、小小的雙手,讓人心都快化了。 香香去咬她的手,嗅到她身上的奶香,有農婦在,不好哭出來。心里只是不斷地念——我想死你了,你想娘了沒有!肯定沒有,壞東西! 不管如何,女兒還好好的。她這才想起慕容厲還沒吃東西,忙起身,讓農婦照顧孩子,自己進了小廚房。 以前的丫頭,凝翠已經嫁人了,碧珠還在。一見她就撲過來,香香趕忙接住,兩個人見面,自然又有一番悲喜。 香香作菜,碧珠幫忙打下手。 章太醫列的單子上,慕容厲的忌口非常多,魚、蛋、蔥花、姜、花生什么的,通通不能吃。 香香選了一只肥嫩的烏雞,把當歸、熟地、白芷、大棗等泡好。小火煨燉,直接做了個當歸烏雞湯。 她一邊把雞rou剔骨,一邊回頭教碧珠把把黑芝麻、阿膠、大棗、核桃碾成粉,加了枸杞和冰糖,用黃酒調勻成糊。 擔心慕容厲餓著肚子空等,先把雞湯送過去。 慕容厲都快睡著了,就見這個女人又來了!他有些心煩,但是她手里的雞湯味道還挺勾人。肚子里沒什么東西,到底是餓了。 香香輕手輕腳地扶他坐起來,用枕頭墊在腰后。慕容厲不耐煩,香香在他床邊坐下,喂他喝湯。他想自己接過來,但實在也不想動,就這么喝著。 味道太清淡,他不是很喜歡。 香香知道,但是這時候,大魚大rou也不行啊。是以便裝作不知道了。 慕容厲說:“備水,我要洗澡?!?/br> 香香小聲道:“太醫說,王爺的傷口還不能碰水?!?/br> 慕容厲怒目——他自受傷之后,就沒好好洗過澡。香香把雞塊小心地剔了骨,喂他:“待水我打水給王爺擦擦,好嗎?” 慕容厲哼了一聲,沒說話。 他受傷嚴重的事,不能對外人道。故而身邊伺候的人只有管玨和兩個太醫。但是他總不能讓這些人替他擦身子吧? 想到要脫光衣服讓他們看個精光,還不如死了算了! 再說這兩個人也不敢——真要這樣,等他好了不把咱眼睛挖了? 嗯,在這個女人面前還可以接受。慕容厲想想,越發覺得身上粘膩得難受,就不想吃東西了:“去打水?!?/br> 香香見他根本沒吃多少,說:“王爺先吃了這些?!?/br> 慕容厲怒道:“你聾了?”聽不懂老子的話? 香香見他是真怒了,也驚得雙手微抖,但還是堅持道:“王爺再吃一點?!?/br> 慕容厲大怒啊簡直——反了你了!折騰著就要起來,無奈抻到了傷口,登時吸了一口氣。香香退后了好幾步,見他是真的起不來了,反倒放了心。 剛才他一副要打她的樣子,好嚇人! 她又端了碗上去,慕容厲額頭青筋亂跳,她舀了塊雞rou喂過去。里面的雞rou都已經被挑了骨頭,用小銀剪剪成碎塊。慕容厲伸手一揮,香香忙又退開,差點把碗摔地上。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香香雖然驚懼,可是立場堅定,是真沒有過來的意思——就吃這點東西,傷怎么好得起來?慕容厲無力——媽的,真敢反了!等老子能動彈,看老子不殺了你這yin|婦!賤人??! 香香見他沒有起來,不由松了一口氣,看來是真的傷得嚴重。嗯,暫時安全。 她小心翼翼地過去,又舀了雞rou喂他。慕容厲張嘴吃了,香香這才坐到床邊,把食盒里的雞rou、雞湯喂了大半。眼見得差不多了,才讓人收拾了下去。又找人去打熱水。 慕容厲覺得胃里挺暖的,食物真是比該死的草藥好多了。他長吁了一口氣,這些天一直也沒怎么吃東西,天天光聞著那藥味就飽了。 下人送了熱水進來,膽顫心情地退下了。慕容厲傷重,脾氣更壞,沒人愿意過來淌這趟渾水——真被他弄死了,那才冤枉呢。找誰說理去…… 等下人們都退了,香香輕輕掀開他的被子。他上身赤著,下面倒是穿了條褲子。 香香面色微紅,把腰帶解開,替他褪下褲子。 這樣大白天,慕容厲也有些不自在。這他媽的,人真是不能病??!饒你再響當當的英雄好漢,傷病一來,半點尊嚴沒有。連女人也能叉著腰對你說——不吃完這碗飯別他媽想洗澡! 這會兒連最后一點遮羞布也保不??! 香香將他的褲子脫了,把白色的汗巾沾水又絞干,輕輕替他擦拭。身體濕著熱毛巾,有一種奇異的舒適。 他巨大的傷口包著藥紗,香香輕手輕腳地從他的臉開始,沿著脖子,一點一點擦干凈。 及至過腰的時候,慕容厲身體緊繃,香香抬起頭,見裊裊熱氣之中,那個男人…… 他居然臉紅了。 ☆、第34章 褲子 第三十四章:褲子 房間里沒有用薰香,中藥的氣味揮之不去。香香低著頭,她也是第一次這樣青天白日地細看這具身體。 成年男子的人身體,經沙場千錘百煉,每一條肌rou都粗壯結實。膚色不夠白凈,呈小麥色,卻顯得更有力量感。 香香怕涼著他,不待汗巾涼下來,就再度浸在熱水里。 待擦到兩腿之間時,香香簡直是閉上眼睛不敢看。慕容厲也有些情動,想要使壞,香香往后退,小聲說:“會抻到傷口的?!?/br> 慕容厲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媽的你把老子撩成這樣,現在關心起老子的傷口了? 他作勢要起來,香香調頭就跑出了屋子。章文顯本來準備問問香香,慕容厲的飲食情況如何,還沒走近,就聽見屋子里傳來慕容厲的怒吼。 他縮了縮脖子,自動消失了。 香香跑回洗劍閣,小萱萱已經醒了,正由農婦崔氏抱著玩呢。她走過去,正想要抱孩子,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粘粘的……忙又去洗手漱口。 待梳洗之后,這才抱過小萱萱。孩子確實是沉了不少,香香心里甜甜的。這是她的骨rou,真神奇。 小萱萱不愛哭,在她懷里也安安靜靜的,睜著黑幽幽的眼睛,有時候還伸手抓她的頭發。 香香跟她玩了一陣,困意才慢慢涌上來。她一路從平度關趕回晉陽城,還沒休息就給慕容厲喂藥、做湯。 又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實在是累壞了。她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兒,自去屋內休息。 聽風苑,慕容厲正在暴跳如雷——他媽的,孩子都生了,你跑什么?!有了jian|夫,老子還就不能碰了?! 賤人!回頭老子就把jian夫剁了喂狗! 媽的,你至少把褲子給老子穿上再走?。?! 暴怒啊,這要是真由著你們勾搭幾天,你還不毒殺親夫??! 香香只睡了一個時辰,起來之后就讓碧珠領著小廚房的兩個丫頭,把中午泡好的固元膏粉粉切成各種不同的形狀,放進蒸籠里蒸上。 然后給做了個清燉乳鴿,碧珠看得心疼,說:“夫人,您自回來還沒吃過一口東西呢。你也吃點吧!” 香香這下子才想起來,確實有些餓了,也拿了兩塊固元膏,墊了墊肚子。怕慕容厲等得急了,她把乳鴿和固元膏都端過去。 章太醫在院子外面,急得直搓手。香香問:“章太人?怎么了?” 章文顯苦:”王爺又不準喝藥,愣是將我等給打出來了?!?/br> 香香明白了:“我送進去吧?!?/br> 章文顯如蒙大赫:“有勞夫人,有勞夫人!”您這可救了咱的命了! 香香將吃的和藥都帶進去,慕容厲正躲床上發怒呢——他能讓章文顯進來嗎!媽的沒穿褲子呢??! 香香進來,正好撞在槍口上! “賤人!”他咬牙切齒地罵!香香略略退后一步,遠遠遞了兩塊固元膏過去。 慕容厲氣得——你他媽這是投喂狗熊??!還不快給老子把褲子穿上! 香香見他眼里都要噴出火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兩個人對峙了一陣,慕容厲辟手奪過固元膏——自己不消火,看來她是不敢過來了。 果然香香見他接了東西,多少總算是松了口氣。忙拖了個凳子過去,把固元膏擺在他床前。然后自己坐在小凳子,給乳鴿剔骨頭。 慕容厲吃了兩塊糕點,那東西摻了阿膠,非常糯,入口即化一樣。味道不錯,他心情總算也好些。讓她所褲子給自己穿上的話,也說不大出口。不由悻悻,媽的,等會自己穿吧。 我還就不信了,自己動手穿個褲子能死???不過真他媽的痛。 香香拿了小銀剪,慢慢地剔著骨頭,那香味影影綽綽地隨煙霧入鼻,嗯,還挺勾人的。 香香用筷子挾了rou喂他,慕容厲吃了,又喝了些湯。雖然不比平時的菜色重味道,但是也不難吃。 他說:“燙壺酒!” 香香反對:“不,太醫說不能喝酒?!?/br> 慕容厲瞪她:“你說什么?!” 香香忙退后,小聲道:“不可以喝酒?!?/br> 慕容厲抓住枕頭就想扔過來,剛剛一用力,頓時一口氣沒上來——那槍傷了他的肺。 香香趕緊說:“我去拿,我去拿!” 她轉身出去,慕容厲這才試圖去穿褲子,但是真是不行。要想穿好一條褲子,首先,你至少要拿到這條褲子。香香把褲子掛在衣架上,他拿都拿不到。 她回洗劍閣,從院子里刨出先前釀的李子酒,酒已經非常醇美了。反正李子酒也是活血的,少喝點應該沒事吧? 她又看了一眼章太醫列的單子,見沒有這類的禁忌,終于燙了一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