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章 退婚 第二章:退婚 韓續沒想到香香會來找他,她站在他的營帳外,遠遠停住腳步,怯怯地說:“我想洗頭?!?/br> 韓續很理解她不敢跟慕容厲提,他說:“你好好侍候王爺,我帶你去洗頭?!彼⑽⒁Т?,韓續開解:“他是大燕國的王爺,位高權重。跟著他,你、你的親族,都會沾光?!?/br> 香香雙手握著黑袍袖角,像個正在被大孩子欺負的小孩子:“他……他說會送我回去,我不想……” 韓續沉了臉,見她眸中恐懼之色更濃了,才說:“不要不識抬舉,你是跟過他的人,就算放你回去,你還敢嫁給別人?” 香香連連后退,再不敢多說,轉身跑回了慕容厲的營帳。 夜間,伊廬山電閃雷鳴。 香香一直沒有睡著,身邊的慕容厲沒有碰她,右手卻一直握著刀。她一動也不敢動,驚雷從天邊滾滾而來,在耳畔炸響。她蜷縮了身子,一直注意他枕下的刀。及至半夜,一支弩箭挾雷霆之勢穿透帳帷。 慕容厲手中刀飛出去,遠遠聽到一聲慘呼。 外面喊殺聲響起,他起身,從破口處出去,撿刀殺敵。香香裹緊黑袍,風雨從破口處澆灌進來,她探頭出去,只見男人們殺成一團。 雨水落在地上,匯成彎彎曲曲的紅色。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腦子里突然有個大膽的念頭——跑吧? 回家去。 雨水把頭發粘在一起,她赤著腳,轉身沒跑出幾步,滑倒在地。一個屠何人沖過來,舉刀就砍。刀上揚起的血點已經濺到她臉上,揮刀的力道卻停止了。她愣愣地看著那個人,那個人一雙眼睛也直直地盯著她。 許久之后,沖她一點頭,有什么東西落下來。她下意識伸手接住,正是那個人的頭。 那眼睛還盯著她,脖子下的血還溫熱,筋rou還在收縮顫抖。她捧著那顆頭,就見慕容厲站在面前。 黑袍沾水,緊緊地貼在健碩的身體上。他提刀而立,半面浴血,死神一樣。 香香身上沒有半分力氣,捧不住那顆頭。人頭砸在她身上又落地,滾出老遠。她嘴唇微張,想大聲喊,卻沒有聲音。他會殺了我嗎? 然而他沒有,過了許久,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燕軍已經將前來偷襲的屠何人殺了個七零八落。慕容厲的聲音穿過風雨,非常清晰:“天黑路險,停止追擊?!?/br> 周卓和封平都帶人退回來,慕容厲換了營帳。對還在地上的香香說:“我把腿給你打折,你是不是就能自己走進去了?” 香香掙扎著站起身來,衣袍全部濕透,現出衣下的玲瓏曲線,路過的士兵瞟了一眼,不敢再看。 慕容厲正擦著自己的刀,他很愛護自己的兵器。香香*地站了一陣,終于小聲說:“我……” 話未出口,慕容厲冷喝:“閉嘴!” 我冷……她攏著衣袍,*地坐在營帳一角,再不敢說話。等到慕容厲擦完刀,發現她縮成一團坐在角落里,睡著了。 他將人拖起來,猛然丟床上,觸到她*的頭發,心煩,以前打仗也帶過藍釉,哪有這么麻煩! 天亮之后,有士兵進來,搜了慕容厲的衣服準備去洗。香香換了另一件袍子,應該也是慕容厲的。但上次慕容厲也沒說,她就大著膽子穿子。 看著正在收衣服的士兵,她小聲問:“我……我也能洗衣服……我去洗,好嗎?” 士兵對她還是比較客氣:“不太好,這些是我們……”正要拒絕,身后韓續過來,說:“給她?!?/br> 香香將慕容厲和自己的衣服抱出來,韓續走在前面,帶她去白狼河。 她找了塊合適的地方開始洗衣服,韓續站在她身后。女人洗衣服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他別過臉:“你家在哪里?” 她微微一頓,滿懷希望地答:“令支,遼西令支?!?/br> 韓續點頭,終于想起:“叫什么?” 香香遲疑著道:“香香?!?/br> 韓續起身:“別企圖跑,令支離這兒幾百里路,你能走回去?下不了山就要喂狼?!?/br> 她一下一下地捶打衣服,過了很久才小聲問:“你們……會送我回去,對不對?” 韓續嘆氣:“如果他真不要你,就送你回去?!?/br> 慕容厲的衣服有幾處破口,營中有針線包,但是這些武人,但凡衣服能穿,哪個又愿意動針線。慕容厲不講究,也只是因為身處伊廬山,采買不便罷了。 香香找到針線包,穿針引線,為他把衣服的破口都補好。外面士兵每天都在算著回朝的日子,她也在算。大軍要回晉陽城,會路過令支吧? 到班師那一天,她不會騎馬。沒人敢帶她,慕容厲將她放在自己馬上,馬跑得飛快,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瞥見他的臉色,又改去抓住馬的鬃毛。 大軍真的路過令支,進城的時候,香香臉上有難掩的喜色。慕容厲問:“哪條街?” “城北南巷郭家豆腐坊?!彼穆曇舾米右粯?,慕容厲直接打馬南巷。她突然反應過來,近乎哀求地扯著他的袖子:“幫……幫我買件衣服好嗎?”腳踝微涼,天啊,她也沒有穿鞋子! 慕容厲打馬,塵土飛揚,直接停在郭家豆腐坊。大軍入城本就是萬民爭相圍觀,何況是巽王獨自前來? 南巷圍滿了人,慕容厲抬手將她從馬上丟在地上。人群默然無聲,他從懷里掏出一包銀子,丟在她面前。然后調轉馬頭,揚鞭打馬,離開。 香香手和腿被擦傷,長袍底下什么也沒穿,這樣一摔,在塵埃中露出纖巧的腳和光滑的小腿。她爬起來,站在各式各樣的目光中央。 “是老郭家的女兒,”有人說,“怎么這樣回來了?” “這還不懂,遇到亂軍了唄?!边@樣兵荒馬亂的年月,一個女孩遇到亂軍代表什么,大家都懂。 有人不懷好意地過來扶她:“喲,是香香妹子??!”手在她胳膊上摸了一把,又要去撩她及衣袍的下擺,“來,哥哥看看摔傷了沒有!” 香香推開他,捂著臉,像是被脫光衣服丟在眾人面前。淚水一直流,就是沒有聲音。 郭家人從豆腐坊里出來,先是母親郭陳氏,她三兩步跑過來:“香香!” 香香抱住她,撕心裂肺:“娘——娘——” 郭陳氏一把抱住她:“真是香香,我的兒!” 她爹郭田跟在身后,伸手抱住香香和郭陳氏,老淚縱橫:“不哭了不哭了,回來就好。先回家去?!?/br> 一家人準備回家,有人笑著高聲喊:“豆腐郭,地上還有野男人送給你女兒的銀子,好大一包呢?!?/br> 香香面色慘白,郭田看了一眼,說:“我們不要別人的銀子,”他牽起女兒和妻子,“沒事了,我們回家去?!?/br> 香香用力點頭,淚珠兒一串一串,沾了衣袖。郭陳氏拿手帕替她擦:“我兒不哭,你不見了的這些日子,爹和娘都急瘋了。不管發生什么事,只要你好好的回來,爹娘就高興?!?/br> 郭田去關店門,衣服也沒換,轉身就一手牽著妻子,一手牽著女兒往家里走。 “沒事了沒事了?!彼宦纷咭宦纺钸?。 香香也緊緊握著爹娘的手,是的,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回到家了。 香香兒是令支縣有名的美人,這一帶人稱豆腐西施。打小定了一門親事,對方叫于慶,是個年輕端正的后生。于家初時家道不錯,挑來選去,覺得老郭人正直,夫人郭陳氏品貌又好,女兒肯定不錯。 于是幾經商量,跟郭家定下這門親事。香香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于家也高興。奈何就在這一天,馬匪殺進來。于家與周圍的富戶被搶了個干干凈凈,臨走時還放了一把火。 于老爺子氣得病倒了,于家也就一落千丈。 不少媒人上門,都勸郭田重新再給香香兒找個好人家。郭田仗義,想著都說好的事兒,如何說變就變?何況于慶對香香兒是真不錯,每每有空就上門幫襯。故而一直拒絕。 兩個半月前,馬匪嘗了甜頭,去而復返。郭田想著自己家里也沒什么錢,就沒逃。哪曉得馬匪搶了他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兒。郭田報官、找人,城里城外幾乎跑斷了腿。 好不容易女兒回來了,只是這名聲…… 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男人那樣送回來…… 他當然痛心難過,但是無論如何,只要香香兒回來,其他的就都不要緊了。 他安慰了香香兒一陣,讓妻子好好照看,又讓香香兒的弟弟郭陽去找大夫給jiejie看看。香香的jiejie已經出嫁,這些天也在幫著找,姐夫時不時還過來照看。只是一時也沒人手去送消息了。 他自己去了趟于家,剛一進門,于家老太太就迎上來:“喲,是郭老爺子,郭老爺子進來坐?!?/br> 郭田心里一怔,暗道這于老太太平日都是一口一個親家公,今天突然改口……是有什么別的意思? 他在堂屋坐下,于家雖然落魄了,但畢竟曾是富戶。破船三千釘,堂屋還是十分氣派的。郭田坐定之后才問:“于慶賢侄不在?” 于老太太殷勤地上了茶,說:“慶兒出去了。郭老爺子今日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郭田試探地著開口:“今兒個,香香兒找回來了?!?/br> 于老太太頓時就笑得十分勉強了:“啊,恭喜郭老爺子。這人丟了好一陣,總算是找到了。大家也都放心了?!?/br> 郭田見她一臉假笑,也就心知肚明。他沉吟道:“原本我兒與于家定下親事……” 于家老太太多精明的人,生怕他繼續說下去,忙截住話頭:“郭老爺子,咱們鄉里鄉親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香香是個好孩子我知道,可我于家世代清白……” 郭田沉下臉,站起身,昂首道:“夠了!我今日來正是為了退掉這門親事!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以往是我郭田識人不明,但這份罪不能讓我家香香兒去受!” 于老太太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郭老爺子不要生氣,來來,喝口茶。香香兒這孩子我也是喜歡得緊的。這不是……無奈嗎?!彼聛砣砑埞P,當場立下退親書。郭田毫不遲疑地簽了字。 離開于家時,突然大步走向屏風后面,正好逮著在后面偷聽的于慶。 于慶漲紅了臉,尷尬非常。郭田嘆氣,終于軟了口氣:“賢侄,郭家的事,是福是禍,自有郭家人患難與共。叔不難為你,但是香香兒剛回來,退親這事兒……你看能不能過幾天再告訴她?平日她對你,怎么著也稱得上不錯了吧?你能不能……到豆腐坊,跟她說幾句話,安慰兩句。過幾天等她好些了,我自會告訴她?!?/br> 于慶張口結舌,對于這個自己一向巴結討好的未來泰山,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于老太太開口了:“郭大哥,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經退親,我兒再往豆腐坊跑,怕會惹人閑話……” 郭田點頭,看了這對母子一眼,甩袖離開。 ☆、第3章 求娶 第三章:求娶 香香沒有在家歇很久,這幾天郭陳氏一直陪著她睡,豆腐坊里都是弟弟郭陽在幫襯。每天郭陽中午都回來,還給她帶最嫩的豆腐腦兒。 豆腐腦又香又嫩,澆上一勺帶著芝麻、花生、瓜子仁、rou末兒及各種大料的醬料,再撒上蔥花、勾一點點胡菜末,鮮香細膩。郭陽記得,jiejie是最愛吃這個的。 香香吃了一碗豆腐腦,就很想去鋪子里看看。郭陳氏這兩天一直陪著她,只怕店里忙不過來。 香香手巧,郭田的醬料是祖傳的秘方,偏就她能熬得入味三分。甜豆腐花的蜜料、咸豆腐花的醬料,她比郭田還拿手。 郭田正在磨黃豆,見她過來,忙問:“怎么不多歇幾天?店里有我和你弟弟,忙得過來?!?/br> 香香知道這些天爹娘擔心壞了,給了他一個笑:“爹,我已經沒事了??偛荒芾祥e著,過來幫您打個下手也是好的?!?/br> 郭田點頭,想著讓女兒有點事做也好。說:“你去看看醬料,這些天大家都說醬料味兒不足。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要是累了就歇著,店里都是鄰居鄉親的,慢一會兒就多等等,沒事。爹還沒老,能應付?!?/br> 香香點頭,想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問:“于慶哥哥……怎么不來了?”自己回來都兩三天了,他怎么著也應該知道消息了吧? 郭田笑容一頓,許久說:“他……他最近有些忙呢,聽老太太說出門去了,不在縣里?!?/br> 香香看看他為難的神色,哪還不明白。她握住郭田滿是豆渣的手:“爹,他……他嫌棄我,不認親事了,是不是?” 郭田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事兒早晚瞞不住。他拍拍女兒的手:“孩子,這樣的人不值得咱們難過,等你身子好了,爹給你找更好的人家?!?/br> 香香點頭,硬忍著沒哭。爹爹已經夠為難了。她去看醬料,然后笑著說:“其實不嫁人也挺好,我就守著爹娘、弟弟過日子,我就想和你們在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