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劉mama應了一聲,親自送到了蘇梓萱休息的廂房。 鐲子的成色上好且有了年頭一看就是值錢的東西,蘇梓萱隔著帷帽淡笑,老太太拿了東西給她,不過是叫她息事寧人的意思,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犯不著去為了她得罪定國公的嫡女,若不是因為對她多少還有些愧疚,或許蘇老太太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她受了委屈,置之不理。 蘇梓萱神情淡漠,說出去的話卻透著欣喜:“沒想到祖母還記著我,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興,哪里會覺得委屈!” 劉mama的語氣不自覺的溫和起來:“一會就要用素齋了,大小姐不要去別處,普陀寺的素齋出了名的可口,大小姐可不要錯過了?!?/br> “多謝劉mama提醒,只是,只是我一會想在屋子里用飯,不知道可不可以?”蘇梓萱說的小心翼翼。 劉mama露出恍然的神情,覺得蘇梓萱是怕再次被人恥笑,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便道:“這個倒不是難事,奴婢去跟老太太說一聲,一會就將飯菜端進來?!?/br> 蘇梓萱感激有些手忙加亂,將碟子里的點心取出了好幾塊:“這個給mama嘗鮮?!?/br> 劉mama的眼里憐敏之情更加重了:“不了,大小姐若沒事,奴婢先退下了?!?/br> 蘇梓萱送了劉mama出門:“mama慢走?!?/br> 劉mama進了蘇老太太的廂房,蘇梓萱轉身就將糕點給了玳瑁:“多少吃一些,趕在吃午飯前去后山在看看那人還在不在?!?/br> 她只是猜測有人會接走薛鳳君,但也只是猜測,既然已經插手,還是善始善終的好一些。 玳瑁有些遲疑:“小姐,這樣好嗎?” 蘇梓萱已經取了帷帽翻身躺在了榻上:“你只管聽我的,以后就知道好不好了?!?/br> 定國公府的尚明院守衛森嚴,侍候的小廝將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堂屋里傳來楊集驚詫的聲音,小廝走動的腳步越發輕了。 “傷勢這樣重,竟還有這樣的毒物在上頭,你到底是怎么撐到現在的?!”楊集的聲音不自主的拔高了幾分,他那銅鈴般的大眼便更大了幾分,瞧起來滲得慌。 到是手下動作沒停,清洗了傷口給薛鳳君纏著干凈的紗布,薛鳳君閉著眼是睡著了一般,并不打算同楊集說話。 榮靜的臉色很差:“楊先生,到底主子是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睏罴f的很坦然。 楊集年不過二十,卻是如今杏林界的翹楚,若連他都不知道,只怕沒幾個人會知道。 榮靜吸了一口氣,問的小心翼翼:“會不會傷及性命?” 楊集纏完了紗布起了身在一旁凈手:“叫我看的話這毒早該要了他一半的命了,那傷勢嚴重流血不止的話又會要一半,本該早沒的,沒想到卻撐到了現在才剛剛發作,我也看不清楚?!?/br> 他這人說話口無遮攔,隨性慣了,卻叫榮靜的紅臉此刻的臉比薛鳳君的臉還要蒼白幾分。 “榮靜,那姑娘的身份查出來了么?” 薛鳳君的聲音透著疲憊的沙啞,卻依舊平穩波瀾不驚,楊集哼了一聲:“都這會了還惦記著姑娘,你要是有命撐到明天才算數?!?/br> 薛鳳君對楊集的嘲諷置若罔聞,聽得榮靜道:“已經查清楚了,是蘇侯府庶出的大小姐,生于貞德五年,現年十四歲,名蘇梓萱,容貌丑陋異常,在今天之前便是蘇侯府的后院都很少踏足,更別說出門。主子走后沒多久蘇大小姐的丫頭又去山上看過一次,應該是去看主子的.....” 蘇梓萱的故事太單一,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他抬頭去看薛鳳君的神情,好判斷自己需不需要在說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卻聽得一旁的楊集猛然爆發出了轟隆隆的笑聲:“笑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交了什么桃花運,卻原來碰上了個無顏女,哈哈!薛鳳君,你也有今天!” 薛鳳君連一個眼神都沒送給楊集,只淡淡的道:“我解毒的關鍵在這姑娘身上?!?/br> 楊集好似沒有聽到薛鳳君的話,只是對薛鳳君的無視很不滿,氣的跳腳:“薛鳳君!沒人跟你說過要尊重大夫的嗎?你要是在這種態度下一次被人砍了就別來找我,愛死哪死哪去!” 卻見著薛鳳君已然閉上了眼,這一次是真的睡了過去。 楊集好像被扎破的氣球,一下子瀉了氣,在難掩臉上的擔憂:“這一次這樣兇險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庇中跣踹哆兜姆愿浪幫骸摆s緊磨墨,我開了藥方叫人抓藥,我親自來煎?!?/br> 榮靜想到薛鳳君剛剛說的話,打算再去探查一次蘇梓萱。 ☆、第11章 蘇梓萱的素齋是在自己的廂房用的,特地給玳瑁撥了一半,讓玳瑁也嘗了鮮,蘇梓萱不是什么得勢的主子手上更沒有銀錢,出門在外,蘇梓萱要是不照顧玳瑁,玳瑁只怕連飯都吃不飽。 不論別人是怎么看待蘇梓萱躲在廂房用飯的原因的,在玳???,蘇梓萱不出去,完全是為了讓她可以吃一頓可口的飽飯。 蘇梓萱立在門口瞧了瞧外面的日頭,覺得這會天氣不錯,轉身朝玳瑁招手:“走吧,出去走走?!辩殍;剡^神,忙跟了上去。 小沙彌指著哪里景致最好,哪里人最多,蘇梓萱偏就朝著偏僻的地方走,她心里總惦記著被薛鳳君耽擱的寶貝,松柏掩映假山嶙峋,小徑曲折,站在這一步看不見下一步的景色,實在是個很別致的地方。 “表哥...你....不要....”嬌滴滴的女聲嬌軟嫵媚,勾的人神魂都一蕩,欲拒還迎的意味太過明顯。 蘇梓萱的腳步硬生生的止在了原地,怎么又遇上了事...... “我傾心表妹,表妹難道心不悅我?”男子的聲音溫和蠱惑,誘的人往深淵走去。 衣料摩擦的聲音竟然也說不出的曖昧,粗重的喘息讓蘇梓萱的面頰都覺得微熱,事情如此清晰,實在沒有必要在聽下去了,蘇梓萱朝著玳瑁一招手,悄聲退了回去。 “你也有這樣的愛好?” 這聲音戲謔中帶著明顯的探究甚至還有幾分銳利,蘇梓萱眼皮一跳,怎么就遇上了康其澤,抬頭看,便又看見了那一雙暗黑的眼,帶著幾絲邪魅的興致,好似能透過紗??吹搅怂嫔系娜魏我唤z神情。 蘇梓萱本能的戒備了起來。 “又要撩起面紗嚇人?或者哭著掩面而逃?可你要知道你要是有動靜,我總能想辦法叫里面的人也一并聽到,我是無所謂的,你要想一想你?!?/br> 這口氣,可真是該死的充滿自信的叫人厭惡!偏偏句句話都正中要害,蘇夢萱和康其柯要是知道這種丑聞被她這種微不足道的人物聽見,滅口都有可能。 康其澤顯然已經看清了蘇梓萱的偽裝,蘇梓萱說起話來到沒了顧忌:“你想要什么?” 康其澤似乎很滿意蘇梓萱的表現,微微頷首:“也沒什么,你只要知道你欠了我一個人情,下一次我要是問你討要你可要還回來?!?/br> 她哪里就欠了康其澤的人情了,這到底是什么邏輯?! 蘇梓萱皮笑rou不笑:“你說欠就欠?我要說沒欠呢?你信不信我也有辦法栽贓給你?叫世子表哥跟你沒完?” 康其澤一怔,蘇梓萱快走了兩步越過康其澤,造成她剛到來的假象,帷帽歪在一旁,撲騰一下坐到地上,尖叫著道:“哎呀!我的腳!” 她自來懦弱無害,康其澤又自來頑劣,兩人本就有仇,這場景實任憑誰都會理解為站在這里的康其澤推到了忽然出現的蘇梓萱。 只一瞬間康其澤的臉就黑了個透,是他低估了蘇梓萱,叫蘇梓萱擺了一道,要是一會蘇梓萱在照著這情形栽贓幾句只怕是個人有九個人就信了,不信的那個也是因為并不如別人那樣知道康其澤和蘇梓萱到底是什么性格。 也才片刻,康其柯就轉了出來,即便嘴角還帶著淡笑,但眼神陰沉實在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表情,也是,好事被打斷,是個人都高興不了,看見康其澤,連深藏的厭惡都沒能掩飾干凈,語速也偏快:“你到這里來做什么,怎么又欺負表妹?母親來的時候怎么跟你說的?你才多大一會就全部忘記了?是不是又想回去挨罰?” 康其澤的目光漸深,冬日里的暖陽好似都照不進他幽深的眼里,深色的袍子讓他看起來晦澀不明,好似一把藏在鞘里的劍,隨時都會亮出鋒利的刃。 這兄弟兩根本不似外界看到的那樣和睦,甚至也可能彼此是深惡痛絕對方的。她不喜歡的康其澤的自高自大,可這并不代表她愿意得罪康其澤這個煞星,她抽抽噎噎的道:“大表哥誤會了,二表哥沒有為難我,是我自己沒有走好,摔倒了.....” “你不用為他辯白,我最清楚不過他!” 蘇夢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轉了出來,臉上還帶著幾分潮紅,更加艷麗明媚,裝作巧遇,好似剛剛看到眼前的場景,輕呼了一聲:“大jiejie怎么呢?怎的又惹得二表哥不高興了?” 明明最不要臉的是蘇夢萱和康其柯這對男女,此刻到是都站出來指責別人,見過不要臉的,可還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蘇梓萱扯住蘇夢萱的衣裳:“meimei的衣裳怎么這么皺?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明知道蘇梓萱說的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可蘇夢萱還是沒控制住臉紅了,她掩飾的撫了撫了衣裳,故作淡然:“是么?” 說著去扶蘇梓萱,裝著腳下不穩也摔倒了一次,這一下便是一會有人問衣服的事情也有的說了。 丫頭們扶著蘇梓萱和蘇夢萱離開,蘇梓萱走了幾步到底回頭看向了康其澤,沒想到康其澤忽的咧開了嘴,一口白牙笑的森然,朝著蘇梓萱:“你欠我一個人情?!?/br> 原本的同情心蕩然無存,蘇梓萱堅決的回過了頭。 康其澤看著康其柯,已然掩藏了眼里所有情緒:“都打算娶meimei蘇熙萱做側妃了,還在跟jiejie糾纏不清,哥哥可真是能耐?!?/br> 這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情緒的言語,到底叫康其柯面上有了幾分尷尬,看著康其澤走遠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蘇夢萱是不耐煩跟蘇梓萱多做糾纏的,進了休息的院落她就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跟蘇梓萱并沒有多余的話。真是可笑,蘇夢萱對蘇梓萱的不屑這么明顯,為什么原主就沒能看來?是因為太缺少關愛,所以即便是一丁點的溫暖對她而言也彌足珍貴嗎? 吃了晌午飯,蘇老太太歇了半響又跟交好的幾個老太太聊了一會,才帶著蘇梓萱姐妹三個回了侯府。 蘇靜萱從馬車上下來時那神情實在算不上好,蘇靜萱那樣被孔氏寶貝著長大的姑娘,今兒在普陀寺當了一回陪襯,只怕心氣更加不平,還要鬧上一場,蘇熙萱安靜的反常,說不定已經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事了。 馬車里廂房里的點心,蘇梓萱統統收進了空間,等想吃了在拿出來,出行了一趟,寶貝沒有尋到到惹了一身的債,薛鳳君情形不明,康其澤只怕也恨上了她。 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蘇梓萱把在普陀寺為茂哥求的平安符叫玳瑁送了過去,自己換了衣裳歇了一會,看了一會書晚上用了點稀粥吃了幾口點心,便早早的熄燈歇下了。 白天天氣還好,夜里到下起了雪,蘇梓萱的只燒了一個炭盆的屋子實在算不上暖和,她起身又抱了一床被子給外頭的玳瑁蓋上,等到玳瑁睡熟原是想著自己進空間去躲冷的,黑暗里連簌簌的雪聲都極其清晰,窗戶被人挑開的聲音卻微不可聞,但還是沒能逃過蘇梓萱的耳朵。 不知道什么樣的賊人偏偏就挑了她這里,侯府的好去處那樣多,她這里連塊像樣的點心都沒有,說不定會叫人失望的...... 她輕手輕腳的披了衣裳起身,拿了個細口的瓶子站在了窗戶口。 窗戶打開卻沒人進來,冷風夾雜著雪花一下子灌了進來,蘇梓萱打了個哆嗦,聽到賊人囂張的聲音:“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天下之大,可真是無奇不有,做賊也做的這樣囂張。 蘇梓萱冷哼了一聲:“我這里要什么都沒有,挑亮了燈說不定還能嚇著你,你愛進不進?!?/br> 有個身影忽的從窗子口一躍而入,蘇梓萱高舉手里的瓶子使足了勁朝著那黝黑的腦袋砸去,下一刻胳膊就被人死死的箍住。 碩大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男子狹長的鳳眼打量著蘇梓萱好似是在看個玩物,殷紅的薄唇一挑,似笑非笑,嫵媚邪氣,說出的話跟他出塵脫俗的外表實在相差太大:“沒想到救薛鳳君的是這么樣個大美人!”他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滿是幸災樂禍,明明毫無形象可言,卻偏偏因為樣貌好瞧著就成了灑脫。 蘇梓萱不覺得有人會為了看清楚救薛鳳君的救命恩人的長相特意晚上翻墻而入,且這男子看起來一身貴氣手持夜明珠根本不是尋常人。 “你進來就是為了嘲笑我的長相?” 蘇梓萱只露出半邊臉頰,柔和的夜明珠光澤讓她那半邊沒有印記的臉頰,竟顯得美的有些不真實,帶著幾分嘲諷意味的聲音意外的冷清好聽,柔弱無骨的手腕細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斷,脆弱的讓人心生憐惜。 蘇梓萱卻又忽的轉過了臉,強烈的反差讓康昱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就這一點意外也足夠蘇梓萱將自己從困境中解脫出來,順手提起了桌子上的雞毛撣子,戒備的看向了眼前的男子,腦子里飛速的思索著應對之策。 康昱輕咦了一聲,眼里多了重視之色:“薛鳳君傷口有毒,楊集說你今天救薛鳳君的時候替他解了一半的毒,我來不為別的,只為找你去為薛鳳君解毒?!?/br> 蘇梓萱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原因:“可我......” 康昱這一次在沒給蘇梓萱逃脫辯解的機會,薛鳳君情況危急,容不得片刻耽擱。 蘇梓萱只看見康昱的鳳眼微瞇了一下,片刻就閃身到她跟前,點了她的啞xue,扯住她的胳膊,蘇梓萱眼前一花就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她披散著一頭烏發只穿著寬大的睡袍,穿著一雙單軟鞋,連外頭披著的衣裳都早掉在了地上,寒冬臘月被康昱提著在外奔跑,蘇梓萱被凍得險些沒了知覺。 除過蘇家的人,蘇梓萱還從沒有這么討厭過一個人! 蘇梓萱被粗魯的扔進了馬車里,人還沒有坐穩,馬車就飛速的奔跑了起來,她被顛的差點將晚上吃的那點點心也吐出來,只得牢牢的抓住車廂,心里將外頭趕馬車的康昱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車子猛然停下蘇梓萱差點被甩出去,康昱掀開簾子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蘇梓萱的狼狽以及憤恨的眼神,胳膊一伸又將蘇梓萱提了出來,輕易的翻過了定國公府的圍墻。 他的世界里還從來沒有替人著想的時候,也從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 ☆、第12章 一人高的綠竹成了天然的屏風,讓人看不清里間的情形,潺潺的流水聲和著裊裊升起的清香讓人覺得好似身處春日,淺色的山茶花在高幾上開的淡雅,蘇梓萱坐在羅漢榻上喝了好幾口熱茶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粗略的掃過屋子的角落。 “......我就知道讓他出去辦事好不到哪里去,你瞧瞧,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楊集一面說話一面陪著年長的錢先生進了屋子。 錢先生一看到蘇梓萱的樣子,立時就后悔了起來,不論怎樣,蘇梓萱是薛鳳君的救命恩人,又要有求于人,大冷天里將個弱女子這樣提了出來,確實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