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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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舟在聽到天虛道長的名號后,先是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接著才說道:“本王便在此處等候,你進去通傳吧?!?/br> 長遠一聽趕緊進去。 皇帝原本見他進來打擾還不高興,卻是一聽陸庭舟在外頭等著,便立即讓人宣他進來。陸庭舟剛進來要行禮,皇帝便笑著看他說道:“好了,小六,也就你規矩最多。正好今日沖虛道長在這里,你也過來聽聽?!?/br> 皇帝如今信佛信教,對于這些道長高僧都格外地信奉。而這個沖虛道長則是皇帝近年來,特別推崇的一個道士,聽聞皇帝原本還打算授予他國師的稱號。后來還是御史上書勸諫,說本朝自開國以來,就從未有過國師一職,如今皇上要是設立國師,那就是違背了祖宗家法。 皇上原本最不喜歡就是這些御史成天將祖制掛在嘴上,雖然□□那會沒設立國師,可不代表他設了國師就是違背祖制了啊。所以皇帝原本還非要堅持的。 后來還是沖虛道長聽聞,力勸皇上說,他乃是出家人,這種俗世浮名對他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便是不封也罷。 皇帝一聽就覺得人家這才是得道高僧啊。 陸庭舟從不信神佛,對于這些不在道觀之中修習,卻跑到皇宮之中諂媚皇上的道士,自然也沒什么好感。 “皇兄,我這幾日在工部查閱一些檔案,發現……”陸庭舟正要開口說話,卻被皇帝阻止。 皇帝略有些不耐地說道:“小六,不是皇兄說你,你如今真是越發地無趣了。這等時候提這些庶務豈不是掃興,來來,趁著沖虛道長今日也在,咱們可以講經論道?!?/br> 提這些庶務豈不是掃興?陸庭舟微微抬起頭看著皇帝,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在沉靜中慢慢掀起一絲波瀾,可情緒就在要翻涌而出時,他突然又陷入了安靜。 陸庭舟輕輕說道:“庭舟乃是凡夫俗子,只怕不能體會道長所說的大道?!?/br> “便是朕身為天子,如今同各位大師的講經論道之中,也受益頗深,所以小六你也不要拘謹,若是有不懂的,只管讓沖虛道長解惑便是。道長天文地理涉獵之豐,便是比起當世大儒都絲毫不差?!被噬瞎Φ?。 陸庭舟只看著皇帝,最后才啟唇說道:“既然皇上如此說,那臣弟便也聽聽吧?!?/br> 緊接著,這個沖虛便開始替皇上講經,皇帝也聽的頗為認真,似乎真的是受益匪淺的模樣。 陸庭舟看著他的皇兄,在初登基時,尚且還算一個合格的守成君主??扇缃衲?,沉迷后宮,寵幸這些道士,更甚至還是煉制所謂的丹藥。 若是你追求的只有這些,那么當初便是當個閑散王爺又如何。 為何在用盡手段得到這一切后,又不珍惜呢。 可是這樣的話現在的陸庭舟沒辦法問出口,總有一日,總有一日,他要問他,他要問清楚這個男人。 ☆、第91章 丹藥方術 第九十一章 秋日颯爽,滿樹黃葉在秋風吹拂之下,在空中打著轉往下飄零。一到了這秋日,大戶人家在花園中伺候的下人便最是煩惱,這隨風吹下的落葉是要時時清掃的。好在有些人家喜種些常年不敗的樹木。 謝清溪站在院子中,抬頭看著頭頂上泛黃的葉子,清風拂過一片葉子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謝清溪伸手去接,葉子從脈絡開始泛黃,她輕輕一捏,葉rou已經有些清脆。 “哥哥非要在院子里種這樣的樹,你瞧,一到秋天就開始飄下落葉,真是討厭,”蕭熙因站得近些,所以這會身上也被沾上了落葉。 她揮手將葉子拍掉,惦著腳尖往里頭看著,有些擔憂地問道:“也不知道我二哥的屁股怎么樣了?唉,真可憐,聽我大哥說,都快成八瓣了?!?/br> 謝清溪有些同情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又瞧著旁邊的蕭熙,心想,姑娘你這話是擔心嗎?我怎么聽著是幸災樂禍??? 可是蕭熙還不自覺,拉著謝清溪的手,墊著腳尖往里頭瞧。這時,蕭文桓身邊的小廝正好出來,蕭熙趕緊坐好。 那小廝笑著說道:“三姑娘,表姑娘,我們少爺把湯喝了,說是謝謝兩位姑娘的好意。他如今身子不便,就不出來見二位了?!?/br> 蕭熙立即瞪眼說道:“怎么回事啊,三哥怎么說話這么客氣。我是外人嗎?我可是他的親meimei,哥哥如今被打的下不了床,我怎么能不見去安慰他呢?!?/br> 謝清溪聽的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她們兩纏著蕭文桓帶自己出去,又一味地在外面玩耍不愿回來。結果回來的時候,被蕭川也就是這兩人的親爹撞了正著,蕭文桓也不至于被打成這樣慘。 那日他們一回來,就和舅舅撞了個對面。原先舅舅還沒打算直接收拾他們,誰知就聞見了蕭文桓身上的酒味,后來蕭熙身上的酒味都沒藏住。 其實這兩人身上的酒味還都怪謝清溪,之前謝清溪怕他們懷疑,就將酒壺的酒倒了些在三人的衣衫上,照成這種酒后勁很足的樣子。 結果,這會就遭殃了。 舅舅一見三人不僅偷偷溜出府,還喝了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要請了家法,而謝清溪因是外甥女,不好責罰,所以蕭熙和蕭文桓被罰著跪下。 不過謝清溪深諳這種時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時候。所以她撲通跪下,跟其他兩人一起受罰。于是很快老太太和游氏都趕了過來。 可蕭川豈是輕易改了主意的,當著老太太的面讓人扒了蕭文桓的衣服,壓著他打了二十板子。 蕭文桓被打得鬼哭狼嚎,游氏哭的腸子都斷了,老太太指著舅舅罵不孝子。而謝清溪則是目瞪口呆地抓著蕭熙不敢松手。 說實話,她家也有三個哥哥,最頑皮的就數謝清湛了??墒侵x清湛最多也就是被他爹罵兩句,象這么動板子的,那真是見都沒見啊。 于是謝清溪震驚了。 這會蕭文桓趴在內室里頭,他不是沒聽見蕭熙在外頭故作大驚小怪地聲音,于是本就氣不順的他,立即對著外頭吼道:“蕭熙,有本事以后再也別讓我帶你出門了?!?/br> 蕭熙這會忍不住了,立馬往里頭蹦達,那小廝是攔都沒攔住。 這會蕭文桓只穿了中衣躺在床上,他因為屁股被打開花了,所以這會連躺著都不行,只能趴在床上。他看著蕭熙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地進來,立刻便皺著眉頭看她。 “哥哥,你別生我的氣啊。我要是不關心你,怎么還能給你送湯喝,我和表妹兩人一早就去廚房,親自選的母雞,親自看著廚娘燉的雞湯,”蕭熙開始表功。 蕭文桓冷哼了一聲,最后才勉強說道:“還算你識相?!?/br> 當然謝清溪干的好事,還是沒能逃過蕭氏的法眼。她因著如今要管家,這會沒空來收拾她,便派了家中的大佛過來。 謝清溪一看見謝清駿在,便立馬拉著他的手臂歡喜地喊道:“大哥哥,你怎么來了?” “你在舅父家闖了這么大的禍,我自然要過來看看,”謝清駿看見她,便似笑非笑地說道。 謝清溪立即低頭認錯:“大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貪玩的。如今你正在讀書的緊要關頭,我不應該讓你分心的。你帶我回家吧,讓娘天天看著我,我以后再也不闖禍了?!?/br> 蕭老太太一聽便心疼極了,她拉著謝清溪便說道:“喲,不過是出門玩了一會,怎么就成這罪大惡極了?!?/br> 接著她又抬頭對謝清駿說道:“你娘也真是的,大驚小怪的。還讓你特地從書院里跑出來一趟,我看你今個便不要回書院了。外婆見你都消瘦了些?!?/br> 謝清溪聽到外婆這個稱呼,突然眼睛一熱,都說高門規矩重,可是親情都哪里都是不會被磨滅的。都說中國人沒有信仰,可是謝清溪卻深信一句話,中國人的信仰是家。 “書院讀書,難免沒有家中舒適,不過明年就要會試,孫兒自是不敢怠慢,”謝清駿淡淡說道。 這會謝清溪看了謝清駿一眼,他只淺笑地站在旁邊,身上卻帶著一股書香水墨般雅致的氣韻。謝清駿從來不是個擁有強烈氣場的人,他就猶如一株清竹,對待任何人都溫和文雅,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誰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謝清溪此時突然在想,她的大□□后究竟會遇到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呢? 這會坐在旁邊的游氏也勸道:“你素來學問就扎實,既是來了也不在乎這一日的時間,你留在家中住上一晚,舅母讓人你給做些好吃的,好好補補身子?!?/br> 雖說知道大姑奶奶不會虧待了自己兒子,不過游氏看這個外甥那也叫一個歡喜。誰都知道這個外甥明年下場,那必是高中的,就是不知能否進了三甲啊。 謝清溪也想謝清駿想的很,自打大哥哥去了書院讀書之后,就極少回家了。她有時候要許久才能見著他的影子,所以這會看見他,自然不愿他立刻離開。 謝清駿一答應下來,謝清溪就拉著她去蕭家的池塘里劃船。因著有謝清駿在,所以她并不讓船娘上船。 “這是怎么了?”謝清駿一邊搖著劃槳,一邊淺笑著問她。 謝清溪默默點頭,自從那日得知那個秘密之后,她心底一直很不安。雖說這個秘密很可怖,可是更讓她擔心的乃是陸庭舟的態度。他看起來那樣痛苦,如果他的親哥哥真的殺害了他的父皇,那么對于他來說真的太過殘忍。 謝清溪也知道,陸庭舟自幼喪父之后,雖皇上登基,可他一直居與皇宮之中。太后雖是一朝國母,可因是女子,同他雖日日見面,但教導他的事情還是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他同眾皇子一起讀書,一起學習騎射功夫,一起打馬球,一起承受皇上的責罰,可是如今往日的美好卻成了今日的錐心之痛。 待船到了湖中心之后,謝清溪遙望著湖面四周的景色,雖是秋日,可依舊郁郁蔥蔥。而先前她還和蕭熙在此處看過人一起摘蓮藕,她還教廚房的廚娘做藕餅子。 謝清駿放開船槳,看著對面盤腿坐著的少女,這個meimei出生的時候,他沒有見過。一直到她八歲的時候,他才真正能見到,他們之間差著八歲的年齡。 不管是年齡還是地域,都沒有妨礙他喜歡她,他視她為珍寶。 “哥哥,人生在世真的要追尋一個因果緣由嗎?”謝清溪輕輕問道。 謝清駿看著迷茫的她,突然輕笑著問道:“人生再世總有生、老、病、死,無論誰到最后都免不得成為一杯黃土。所以有些人執拗,就算明知結果可能是痛苦的,也要追尋到底。而有些人則隨波逐流些,看淡緣由?!?/br> 那么陸庭舟就是執著與結果的人吧。 “那如果堅持追尋結果,最后得到的卻未必是完美的結果呢,”謝清溪還是忍不住追問。 謝清駿抬起眸子,這是一雙讓星辰日月都為之失色的眸子,他看著謝清溪,可是目光全額那樣長遠,又似乎不是在看著她。秋風拂過水面,他的衣衫輕擺,雖只盤坐在船板上,可是那舒展俊朗的姿態卻是任何語言都無法描繪的。 “傻瓜,這世上又何來完美,”謝清駿輕笑道。 謝清溪立即反駁,“有?!?/br> “哦?”謝清駿淡笑著看她,只等著她說話。 “在我心中,哥哥就是完美的人,”謝清溪堅定地說道。 “那是因為我是你哥哥啊,”謝清駿對她的孩子話忍不住笑道。 可謝清溪卻一味倔強地看著他,謝家少年郎,年少成名,風姿儀態無不風華絕代,她的哥哥是這世間最最好的男兒。 謝清溪到最后都沒將提及任何關于陸庭舟的事情,而那四個字,她打算這輩子吞進自己的肚子中,再不對任何人提起,只當那日是黃粱一夢而已。 就在謝清溪以為一切將歸于平靜的時候,終于朝堂之上爆發了一件大事。 皇上這些年十分信奉道佛兩教,尤其是對于道教格外推崇,在宮中還設置了專門的煉丹房,煉制各種強身健體之藥,而其中更是有用于房事的。 而近年來的這位沖虛道長,則深受皇帝寵幸。先前皇上還堅持要封他為國師的時候,不過后來因朝中大臣強烈反對,又因沖虛道長也虛心推了,所以這才作罷。 可是這次,皇上也不知是聽信了何處的謠言,竟是遴選數百名民女入宮。若是這事倒也罷了,可是皇帝指明這些民女的年紀要在十到十三之間。 宮中每年都會有選宮女入宮,可是為了讓這些宮女盡快學會宮中事務,一般都會選十三歲以上的民女。 正因為沒有這般年紀的女孩,所以皇帝這才要向民間遴選。 可誰知這本事內務府的事情,卻不知被誰捅進了朝堂之中,眾多大家紛紛上書。雖皇帝未說選擇這些民女是用作何處,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迷戀丹藥方術,整日見這些道士的時間比召見大臣的還多。 如今皇帝要甄選這些民女,只怕就是用作煉丹之用??烧l都不敢明說,就連御史上書力勸皇帝,都只是以不要勞民傷財為由。 “如今皇上竟是這般迷信那些方士,”謝舫坐在自己的書房之中,對著對面的兒子搖頭說道。 謝樹元如今是督察御史,也算是御前有名號之人,可見皇上的次數卻十個手指能清算過來。 這時謝舫從書桌的抽屜之中,拿出一個精致的鎏金盒,放在桌子上:“這是皇上前兩日召我和劉閣老覲見的時候賞賜的,聽說有延年益壽的效果?!?/br> 謝樹元聽完便是大吃一驚,立即便是說道:“父親,那你可有用過?” 他還真怕謝舫吃了,這些丹藥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雖說剛開始會有用處,可是到后面卻也會掏空了人的身子。他聽父親說過,皇上如今看著還康健,卻是中氣不足,只怕底子已是有些虛不受補了。 謝舫立即哼了一聲,板正地說道:“咱們讀書人乃是儒門弟子,豈能受這些神佛道教所迷惑?!?/br> 謝樹元輕笑一聲,立即請罪說道:“是兒子大驚小怪了?!?/br> 他拿起那鎏金盒子,打開一看一顆滾圓通紅的丹藥便放在正中央,聞著確實是有些藥香味。他湊近一些又仔細聞了一下。 “那個叫沖虛的道人,這幾年在皇上身邊一直挺安分的,我還以為他是老實的。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狐貍尾巴,”謝舫冷哼一聲,又接著說道:“這次皇上突然要遴選民女,只怕便是他出的主意?!?/br> “昨日左都御史大人已找過我,問我對此事可有了解,我想他是想探探您的口風,”謝樹元抬起眼簾輕聲說道。 如今誰都知道內閣一共八人,可卻分為了兩派人馬,一派便是以首輔許寅為首,還有一派便是以謝舫為首。本朝也有非翰林不入內閣的傳統,所以如今內閣八人都是進士出身。而大齊開朝之后,學風漸盛,各大書院又對寒門子弟大力扶持,所以八人中竟是無一人出身勛貴世家。 “許寅當日同我一起得了皇上的賞賜,不過我觀他似乎也是不太贊同,只是圣上之言行,非咱們臣子能左右。如今咱們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謝舫有些疲累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