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太醫走了,冥墨烈和童雪霜回到前殿,冥墨烈示意四婢退下后,兩人對立而坐。 童雪霜靜靜的看著屋外如煙的薄云,清冷的容貌看不出什么情緒,冰眸暗沉,身側的小手捏拳,如似在醞釀著什么。 很久后,身后的冥墨烈開口問她:“這些日子,你知道他是如何過來的嗎?” 童雪霜垂眸,不語。 冥墨烈從她身后轉開視線,一抹冷笑掛在了唇邊:“童雪霜,你果然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冷血無情的人,不管我們曾經做過什么……這些年,我們都有在盡力的彌補了,難道這些在你心里真的都不能起一點點波瀾嗎?” 童雪霜不答他的話,冥墨烈自嘲的笑,淡淡的酸澀漫上心頭,最后,他只道:“不管我們做過什么,做錯了什么,請你……好好待他,如若真有什么怨恨,你對著我來?!?/br> 說完,像是不愿再聽到她冰冷的話語,急步離開了。 童雪霜在冥墨烈離開后,一個人在前殿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無人敢上前打攪,直到午膳時,童雪霜才回至雙翼苑。 冥墨塵靠在床頭,看到她開門進來,勾唇溫柔的笑了笑:“回來了?!?/br> 童雪霜點點頭,走到他床邊,看著他帶著nongnong疲憊感的蒼白俊臉,茫然冷寂的心也開始泛起疼來,微溫的素手執起他冰涼的手掌,細細的握緊。 冥墨塵笑得更加開心,倏然將她攬進懷里,身上微涼的氣息浸染上她,輕聲呼喚著:“雪兒,雪兒……”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中,是道不盡的深情與憂愁。 “如果我用這一年的時間留你在我身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卑鄙?”他輕聲問她,連聲音都帶著不安的顫抖。 童雪霜環上他的腰身,心痛莫名,卻點點頭:“是?!?/br> 言罷,就被男人的懷抱所包圍,暗啞卻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道:“那我就做那卑鄙之人吧,雪兒,我不想放開,我真的不想放開?!?/br> 如果上天真的只給他一年的時間,那請允許他繼續自私一回。 他貼上她的耳垂:“雪兒,我冥墨塵起誓,今生將待你始終如一,不離不棄,你,能委屈一點,陪在我身邊嗎?” 童雪霜沉默,雙手回抱住他,聽著他不算強健的心跳聲,好半響才靜靜的點頭:“好?!?/br> 冥墨塵笑了,眼眶含淚,他閉上眸子,遮住那即將奔騰而出的濕潤。 兩人相互依偎在抱在一起,暖nongnong的炭火輕輕搖曳著,余煙裊裊,她的冷,他的暖,交織在一起,竟也意外的和諧溫馨。 門外悄然而立的身影,在無人知曉來過的寂寞下,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帶著獨屬他一個人的落寞。 —— 三日后。 童雪霜在雙翼府住了下來,不知冥墨烈對下人如何說的,每個人待她很是恭敬,四婢對她的感覺就更是奇妙了。 兩年前,殷雪和冥墨塵的戀情,她們算是最貼近的見證者,當初殷雪出事,她們亦是擔憂不已,后來殷雪回來,她們更想回到她身邊繼續伺候,可是后面發生的那些事情,讓她們也很排斥她,說不出理由的排斥,直到現在童雪霜的到來,讓她們不知不覺的竟生出之前對殷雪的敬意來。 有時候,她們甚至有種錯覺,這童雪霜才是她們之前的主子。 不過,冥墨烈并未公布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所以她們也就恪守本分的恭敬著她。 童雪霜早上出去辦了件事,回到雙翼苑,冥墨塵剛好下床,望見佳人的到來,他溫柔的向她伸出手,薄唇溢出柔情來。 童雪霜柳眉一蹙,明顯有些不悅。 冥墨塵走至她身前,牽上她的小手道:“雪兒,我的身子已經無礙,不用再躺在床上了?!?/br> 童雪霜未語,只是上前撿過一邊的斗篷,披到他身上,才冷聲道:“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愛惜,別人是不會替你心疼的?!?/br> 冥墨塵默然,墨眸閃閃,淡淡的憂愁隱藏其中:“我知道,我會愛惜的,我還要留著這殘破不堪的身子陪著雪兒?!鄙焓帜孟滤刀放竦男∈?,薄唇柔柔的熨貼上她的紅唇:“雪兒,雪兒……” 兩抹白影移至園中,帶著氤氳的霧氣,童雪霜幾次擔憂的看向冥墨塵,冥墨塵皆以淡笑回應。 前兩年里,為了重新迎接殷雪歸來,給雙翼苑添上新意,冥墨塵特意叫人在園中移栽了桃樹,二月的天,桃花還未盛開,只有點點花苞點綴在枝頭,粉粉的顏色,在冰天雪地里也別有一番韻味。 童雪霜喚人在園中的亭子里擺上幾個火爐,卻還是抵擋不住寒風冽冽,她看著冥墨塵被風刮得蒼白的俊臉,眉頭緊皺,還未出聲,冥墨塵就笑著用手指抵上她的唇。 “雪兒,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壁つ珘m清雅的笑,目光溫柔似水,讓人一見即醉,童雪霜一愣,在他那明眸里險些迷失了自己,她拿下他的手,觸及到那沁涼的溫度,眸中復雜點點,心疼莫名。 她記得在兩年前,這雙手是擁有炙熱的體溫的,抱著她時,也能讓她感覺到溫暖,也是那溫暖讓她的冰雪在慢慢的融化,可是現在,這雙手的主人身上的體溫往往比她還要沁涼。 如果說半月前太醫說那一年的時間時,她還有些恍惚,有些難以相信,那么現在,她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他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 看到童雪霜面上的心疼不舍,冥墨塵笑著擁上她,心里是滿滿的幸福,如果老天讓他擁有的她的等價條件是只有一年的壽命,那他也是甘之如飴,畢竟,沒有她的日子,是那么的痛苦。 童雪霜感覺到他的依戀,目光微微柔下來,溫順的窩在他的懷里。 回廊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兩人都未動,曉梅手上拿著一個燙金的帖子過來,望了兩人一眼,才低聲道:“王爺,四王府送了請帖過來?!?/br> 冥墨塵擁著童雪霜坐在榻上未睜眼,閉著眼睛貪婪的呼吸著她的氣息,童雪霜轉頭,伸出手,曉梅把請帖遞上。 童雪霜翻開請帖,看到上面的內容也未有一絲表情變化。 冥墨塵蹭了蹭她的頸項,問:“寫的什么?” 童雪霜把請帖放在一邊,不在意的道:“請你們去赴宴,小年夜?!?/br> 冥墨塵點點頭,這倒是在他的預料之中,這算是皇家的每年的習慣了。 每年的小年夜,是已經出宮的眾多皇子公主聚會的時間,而到除夕那日,則是去皇宮陪冥凌御過。 這些年,冥凌御常伴青燈,不管朝政,但是這個習慣倒是沒有改變,冥墨烈從不喜歡別人進自己的府邸,再加上府上沒有王妃,側妃打點,所以每一年的小年夜聚會都是在四王府過的,今年想來也是不例外的。 冥墨塵撿起被童雪霜丟開的請帖,看到上面還有童雪霜的名字,他詫異的挑挑眉,轉頭看向懷里的佳人:“他已經知道是你?” 童雪霜點點頭。 冥墨塵嘆息,手中的請帖落在地上,沾染上了塵土,他有些歉意的道:“雪兒,對不起,人人都知道是你,就我……”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以前的愚鈍,不然也不會平白的浪費這么多時間,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 童雪霜轉頭,貼上他的唇,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冥墨塵俊臉如水般柔情,擁抱她的力道卻緊的令人發顫,墨眸深情的望著她。 輕如水的吻結束,他貼著她,臉色發白,緩緩道:“雪兒,我乏了,我們回房休息吧?!?/br> 這身子果然是經不住任何折騰了,冥墨塵很想陪她多呆一會,不想她陪著他憋在一方小小的房間里,可是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疲憊。 童雪霜起身,兩人回房,曉梅在亭子里看著他們相攜走開的身影,身邊的曉梅也同樣看著,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兩人轉頭對視,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笑意。 或許,有些東西不用講明,大家卻很明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管如何變幻,終是留在了最初,亦如他們,亦如她們。 回到房間,童雪霜陪著他用下湯藥,看著他撐著身子,半躺在榻上,不肯入睡。 童雪霜嘆了一口氣,隔著衣袍將他的手握在一起,俯身親吻他的薄唇,柔意道:“睡吧,我不會走?!?/br> 冥墨塵笑了,安靜的閉上了眼。 溫潤如玉的臉龐帶著淺笑,如雪的發,美好的不似凡人,有種即將逝去的唯美。 童雪霜勉強的站起來,望著窗外的桃樹,寒風冷冽,冰凌掛在枝頭,吹落了不少花苞,還未來的及盛開的花苞……她轉頭望著床上躺著面龐含笑的男子……攥緊拳頭,努力平靜著那顆疼痛難擋的心。 ------題外話------ 唔,不想虐塵了,說實話,這娃兒我還滿心疼的,妞們覺得呢? ☆、【132】 鐘鳴回京 冥墨塵睡得沉,童雪霜佇立在窗前遙望許久,才轉身出門。 屋外寒風徐徐,冷冽似冰,童雪霜快速穿梭在回廊里,在轉角時遇到曉菊,曉菊朝她伏了伏身,童雪霜喚住她,問道:“雙王爺在哪?” 順著曉菊指引的方向走去,童雪霜在書房門前見到了他,黑袍翩躚,靠坐在回廊的長椅上,懷里抱著酒,面上已有些許的醉意,神色恍惚的看著某個方向愣愣的發呆。 這樣的冥墨烈倒是令童雪霜有些許的詫異,本該張揚冷酷的冥墨烈竟然也戒酒消愁? 她站在他身后看了一會,看著他不停地把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灌下肚子,直到被酒的烈性刺激到,開始止不住的咳嗽,肩膀顫抖,和如今脆弱的冥墨塵有那么幾分的相似,令人……心疼。 童雪霜無聲走至他身前,看著他,說出來的話不知是關懷還是嘲諷:“一個糟踐了身子還嫌不夠,還要另外一個,是嗎?” 冥墨烈聞聲,身體顫抖了一下,卻未抬起眸子,只是繼續往嘴里倒著酒,合著那咳嗽聲,聽著都讓人揪心。 童雪霜稍用巧力就把他手中的酒瓶打落在地了。 寒風襲襲,竹樹簌簌作響,酒壇落地的聲音夾雜在其中,格外響亮。 冥墨烈愣愣的看著地上已經碎裂的酒壇,俊眉輕蹙,似在忍受著某種難言的痛苦,冷風吹來,咳嗽了數聲后,他抬眸看向她,那么的專注,專注到讓童雪霜感覺里面有委屈的味道。 他看了半響,又自嘲的收回視線,扶著回廊的圓柱站起來,身子晃蕩了一下,左搖右晃的錯開她,往一邊走開。 童雪霜喚住他:“等一下?!壁つ液蟊惩χ钡牧⒃谠?,等著她的后文,童雪霜道:“既然宮里的太醫不行,就找宮外的,冥國名醫大有人在,總會有法子?!?/br> 冥墨烈一愣,遲疑了片刻,才聲音嘶啞的道:“我知道?!鳖D了頓,又聲音又變得有些冷:“還有事?” 童雪霜沉默,看著他僵直的背影,淡聲道:“天氣寒冷,稍許飲酒助于暖體,但是過多的飲酒,會傷身,以后別喝這么多酒?!闭f完,轉身離開。 童雪霜話音落下好久,冥墨烈還是僵硬著站在原地,許久才驀然回首,卻只見童雪霜的背影,夜風輕拂,衣擺翩翩,青絲飄逸,端的是清逸脫俗,雖在夜色下被渲染的極其清冷,卻也是他心頭唯一一抹溫暖。 童雪霜想到的事情,冥墨烈自然也是想到了,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經開始命人請圣醫甄丹子,可是至今無消息,他多半也猜到了只怕是希望渺茫,那圣醫性子本就古怪,當初肯救殷雪,也只是好奇她的承受能力,如今,他就算權利財富同時施壓,只怕那圣醫也是不肯就范的。 果然,第四天時,被派去請圣醫的侍衛無功而返,甚至是落了一身的傷痕回來。 冥墨烈看著眼前傷痕累累的侍衛,臉色陰沉,捏著手上的書信,手指關節咯吱作響,那書信當初是他請圣醫下山的,現在上面就回了一個字:否! 這世界上能如此狂妄的也只有他了,冥墨烈生氣的把書信擲到地上,朝跪在地上的侍衛吼道:“這點事都辦不好,留你們何用!” 侍衛白著臉,也甚覺丟人,他們是雙翼王爺身邊除了四夜以外,最為近身的暗衛,武功自是上乘,可是這次上鯉城頂,別說見著甄丹子本人,就是連山頂都沒上去,直接被人打下了山,這是他們當暗衛以來最大的敗筆,實乃丟人。 “是屬下等無能?!惫蛟跁坷锏膸讉€侍衛,眾口統一的道。 “自行下去領罰?!壁つ肄D開頭,語氣冰冷道。 幾個侍衛先后退了出去,一夜從外走進來,幾人錯身而過,一夜看到他們身上的傷痕,眼中閃過些許的詫異,不過轉瞬即逝,轉頭看向盛怒中的冥墨烈,道:“王爺,鐘將軍到京城了?!?/br> 冥墨烈聞言,眼神一閃,隨即勾唇冷笑:“加強地牢的看護?!?/br> “是?!币灰诡I命而下,剛轉身,被冥墨烈叫?。骸鞍讯?,四夜喚回來,護在童小姐身邊?!?/br> 一夜聞言,欲言又止的看向他,卻見冥墨烈一臉堅持,只能無奈退下,他只希望,那四夜別糊了心智才好。 —— 夜色濃重,星光稀疏,除了偶爾一兩聲的狗吠聲,世界一片沉寂,陷入無邊的安靜之中。 長安街上已基本無人煙,只偶爾有一兩個人匆匆而過,一身錦衣的鐘鳴如同游歷在深夜的鬼魅,在屋頂樹頂之間快速的穿梭,直到離雙翼王府很近的后巷才停下來。 他落下地來沒多久,他身前很快就落下兩個黑衣人。 “將軍?!眱扇顺婙Q恭敬的行禮。 鐘鳴背手而立在陰暗處,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見聽不到情緒的聲音:“要你們辦的事如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