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殷少昊氣得砸了碗,怒道:“居然還算這種花樣?!” 要照昭懷太子所說,三百里一份解藥,送三次,自己都退出九百里開外了。 天黑時分,有人悄悄送來密信。 殷少昊捏開蠟丸,看完上面的蠅頭小楷不由變了臉色,父皇讓自己順應太子按兵不動,說什么靜候佳音。父皇這是……,已經挖好坑給昭懷太子跳了?仔仔細細把信又看了一回,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如果能不打仗就除掉昭懷太子,當然是最好的。 殷少昊吃了一粒定心丸,轉頭去看長孫曦,那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她了。的確不敢讓章太醫配藥冒險,太子想逼自己走得更遠,想讓自己老老實實的在滄都就藩,那就先順著他來吧。 呵呵,什么無詔不得入京。 只要父皇不死,下個詔,不就是詔書了嗎?再說真到了嘴壞的地步,父皇失手,甚至被太子弒父駕崩,也無非是一仗一仗打回去罷了。 打就打,又不是頭一次打仗,更不會像上次一樣中了太子的jian計! 殷少昊眼中閃過冷厲之色,將信點燃,然后化成了灰。 如此一退再退,三百里一次解藥,分三次,楚王的隊伍足足退出京城九百里,已經進入滄都境內。昭懷太子的人,終于送來了最后一份解藥。但卻要求楚王先舉行了就藩儀式,然后才給解藥,并且要求,“還楚王殿下交還太子妃和皇長孫?!?/br> 沒想到,太子妃卻堅持道:“等靈犀醒了,我再走?!?/br> 不然的話,實在是放心不下。 殷少昊讓人把最后一份藥丸化開,給長孫曦喝了。 太子妃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希望這一次,丈夫沒有再耍什么花樣,表妹可以真正醒轉好起來,不然自己就是那個罪人!“靈犀,靈犀?!痹囍p聲呼喚她,握著她的手,“你趕緊醒過來罷?!?/br> 殷少昊和許玠亦是緊張不已,目不轉睛。 怎么睡了這么久?長孫曦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眾人,腦子里還是一團迷糊,記憶出現了斷片空白??粗笊訇?、太子妃、許玠等人圍在身邊,一張張欣喜的面孔,卻頭疼的想不起來緣故,“我……,我這是怎么了?” “靈犀!你終于醒了!”太子妃激動的上前抱住了她,哽咽哭道:“都怪我,怪我,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吃這么大的苦頭?!毖蹨I婆娑,溫熱的滴答在她的手背上面。 長孫曦終于想起點什么,如煙刺殺太子妃,自己上前,然后被如煙刺中了手背,就昏迷過去了??戳丝粗茉獾沫h境,問道:“這是哪兒?”不像皇宮,也不像東宮,更不是楚王府和舅舅的院子。 “以后再說?!币笊訇话矒岬溃骸澳阆刃菹?,別說話,養足了精神再說?!?/br> “是啊?!碧渝亮瞬裂蹨I,笑道:“你先歇著?!辈桓艺f已經到了滄都,也不敢說自己就要離開,哄得長孫曦重新睡下,方才出去。 殷少昊揮了揮手,“走罷?!?/br> 不是他大方,而是對于昭懷太子那種人來說,太子妃和雪里份量沒那么重。即便自己扣住太子妃和雪里,將來到了兩軍對壘的時候,拿出來威脅太子,也是沒用。留在眼前還不夠心煩的,早走早好。 父皇既然已經有了安排,那就稍安勿躁。 太子妃和許玠都是一陣沉默,帶著雪里,復又踏上歸途。 殷少昊坐在外廳沉默,等著長孫曦睡個好覺,再次醒來,然后好跟她把情況說清楚。哪知道,還沒有等到長孫曦睡醒,才過了半個時辰,就有人飛快來報,“殿下!不好了,太子妃的馬車路上遇襲!” “什么?”殷少昊不由大怒,“那些接太子妃的侍衛都是死人嗎?!” “不、不是?!蹦侨嘶氐溃骸罢墙犹渝氖绦l里面,有人行刺,因為不防備,所以才會被殺個措手不及……” “太子妃和雪里可還活著?!” “活是活著,不過……”那人吞吞吐吐的,“太子妃的馬車被撞,外面又是刀光劍影殺聲震天,皇長孫好像被嚇著了?,F在這樣子,肯定不能繼續趕路,他們正在調頭回來滄都給皇長孫瞧病,應該快到了?!?/br> 殷少昊緩緩坐了回去,揉著眉頭,“白家,不……,是白氏吧?!?/br> 六天后,東宮內院。 昭懷太子得知太子妃和雪里遇刺一事,上面寫到,雪里因為受驚過度,一直啼哭不已、飲食不耐,讓趕緊送幾名擅長兒科的太醫過去。 “混帳??!”他先是大怒,咬牙道:“楚王這個……”下一瞬,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不、應該不是楚王?!笔紫瘸踹@樣做用處不大,犯不著。自己之所以只有雪里一個兒子,不是別的侍妾不能生,而是自己等著嫡長子出世,不讓她們生。 自己才得二十出頭,若想要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難事。 而且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是接太子妃的侍衛反了。 不是楚王安排,那么是誰?是誰心心念念非要害了雪里?! 昭懷太子猛地想到一個人,心下微沉,當即快步沖到了白側妃的院子?!岸紳L!”他大聲怒喝,將下人們全部攆了出去,一把抓住白側妃,“雪里……,是不是你下手的?是不是你要害了雪里?!” 白側妃目光閃爍不定,不敢回答,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肚子。 “你有了?” “是?!卑讉儒c了點頭,央求道:“殿下,你放開妾身,別讓妾身摔倒動了胎氣?!?/br> “你……”昭懷太子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你趁著孤最近忙亂,就擅自在避子湯里做了手腳,擅自懷孕了!” 白側妃哽咽道:“殿下,妾身也可以生的,也可以的啊?!?/br> “呵呵?!闭褢烟哟笮?,“所以,你想殺了雪里,氣死太子妃,然后順便栽贓到楚王的頭上,孤就會把你扶正了?!比滩蛔〈笈瘸?,“你發這種夢,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不是妾身?!卑讉儒灸艿倪B連搖頭。 “不是你?!”昭懷太子氣極反笑,“你當孤是傻子嗎?你……,咳咳……”他心血猛地激怒翻涌,連聲嗆咳起來。 “殿下……”白側妃目光驚恐的看著他,說不出話。 昭懷太子也察覺到了,他抿了抿嘴,感受嘴里的一絲絲腥甜味道。然后抬手,在嘴角上面抹了抹,翻手一看,上面是顏色鮮紅刺目的血跡。 “哇!”他胸腔里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全都噴在了白側妃的臉上!噴得白側妃滿臉、滿身,全都是紅艷艷的刺目鮮紅顏色,血光一片! ☆、第82章 彼此 “太子殿下!”白側妃驚呼,慌張朝外喊道:“來人!快來人,不不,快傳太醫!”她嚇壞了,若是太子因為和自己幾句拌嘴,而吐血落下毛病,那就算殺了自己,就算殺了白家也不夠賠的啊。 昭懷太子扶著椅子緩緩坐下,掏出雪白帕子,擦了擦嘴,表情仍舊很是痛苦。 白側妃滿臉鮮血交錯縱橫,身上也染花了,驚嚇道:“殿下,你怎么了?怎么氣得這么厲害?”心中忽然一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問道:“雪里……,雪里出事了嗎?” “滾!”昭懷太子抓起東西就砸,大聲怒喝,“你當然盼著雪里死了!告訴你,他還沒有……,咳咳……”又是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來。 白側妃見昭懷太子氣得又吐了血,嚇得不敢再說話。 昭懷太子心中亦是驚駭不已。 自己就算盛怒,可是好好端端的也不該接二連三吐血???因怕氣血再次攻心,當即閉上眼睛揮手道:“若是不想現在就氣死孤,趕緊出去?!?/br> 白側妃護著肚子緩緩退了出去。 昭懷太子努力平緩氣息,壓制心頭怒火。 不一會兒,太醫聞訊趕了過來。見狀大驚,當即上前切脈,沉吟道:“太子殿下,最近是否飲食太多燥熱之物,氣血沸騰,這樣下去可是不行啊?!?/br> “沒有?!闭褢烟訐u搖頭,“孤最近飲食謹慎小心,也很清淡?!蹦樕喜挥苫\罩出一層陰霾,難道中毒了?!他本身就是在陰謀詭計中打滾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當即直言問道:“太醫,孤是不是吃錯了什么東西?” “這個……”太醫為難道:“并沒有中毒的跡象,就是血脈過于燥熱,太子殿下先讓微臣檢查一下最近所用的東西,再做結論吧?!?/br> 檢查來,檢查去,東宮凡是昭懷太子所用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 都沒有問題。 昭懷太子又是潔身自好,身邊的女人只有白側妃和陳夫人,最近大事忙碌,只偶爾傳召臨幸過白側妃兩次。白側妃沒有道理對他做手腳,更不用說她還懷孕了。 昭懷太子的臉色更不好了。 看來,有問題的東西在皇宮。 可是自己根本不在皇宮吃,也不在皇宮睡,甚至就連平時喝的茶水,熏得香,都是東宮的人專門送進去的。能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呢?他仔細想了一圈兒,接觸的東西有限,似乎只剩下御案上的東西。 奏折、御筆、朱砂汁,那鮮紅的顏色在他心里一過,猛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昭懷太子當即吩咐魏廷安,“你去宮里一趟,對外就說孤有個荷包掉落,你去拿的,然后取點御案上的朱砂回來?!?/br> 魏廷安先是一怔,繼而明白過來太子的猜疑,不由嚇得呆住。 昭懷太子目光一凌,“還不快去?!” 魏廷安慌忙去了。 沒等他回來,白側妃的父親懷國公趕了過來。 “殿下?!睉褔荛_了人,解釋道:“你不要錯怪了白側妃,事情與她不相干,都是微臣一時腦子發熱。因為聽說白側妃有了身孕,所以就……,就想除掉雪里?!彼奔钡溃骸翱墒俏⒊寂扇娑嫉娜?,在半路就已經被人截殺了啊?!?/br> 昭懷太子先是惱火不已,聽到后面,眉頭忽然一跳,“你再說一遍?!” 懷國公重復道:“微臣派去滄都的人,在半路就已經被人截殺,根本沒有抵達滄都?!?/br> “你沒有撒謊?!”昭懷太子目光冷厲,“現在可不是撒謊的時候!就算你要害雪里,孤也不可能殺了你,給孤說實話!” “真的,微臣說的都是真的?!?/br> 昭懷太子臉色一跨,“那如果不是你的人刺殺雪里,會是誰呢?難道是楚王?不不,雪里活著至少還是他手里的一個砝碼,雪里死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他要殺雪里,也應該是先殺了孤以后,再動手才對?!?/br> “雪里……”懷國公遲疑了下,“現在怎樣?” “說是太子妃和雪里返回京城的路上,侍衛有人叛亂刺殺他們,雖然沒有得手,但是卻讓雪里受了驚嚇,一直啼哭不肯好好吃奶,像是被嚇壞了?!?/br> “殿 下?!睉褔剂苛讼?,“你不覺得奇怪嗎?不管是微臣下手,還是別人下手,既然都從侍衛里面內亂了,怎么還殺不了太子妃和雪里?就算有人護著,太子妃或許 可以僥幸活命,但是雪里一個幼兒,只需要往馬屁股上戳一劍,讓馬受驚狂奔,也就足以把雪里顛簸驚嚇送了命了?!?/br> 昭懷太子也是皺了皺眉,揉著額頭,“的確有點古怪?!辈皇窍嘈艖褔?,而是懷國公下手弄死雪里很容易,不會先現在這樣只是輕微驚嚇。 如果不是楚王,還有誰會在暗中動手算計?又是誰,算計的這么精準?讓自己因為雪里遇險,盛怒之下氣得吐了血,又并沒有真正的傷害雪里,背后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悄悄撥弄局面。 魏廷安取了朱砂回來,太醫檢驗,“沒有問題?!?/br> 昭懷太子本來就被雪里的事迷惑,眼下更是迷惑,不由心中又起一把怒火,是誰這么神神秘秘,不留蛛絲馬跡?!他豁然起身,“孤不信,一定有不干凈的東西在皇宮,孤要親自進宮查找?!眳s是腳下一軟,又無力眩暈的坐了回去。 “太子殿下??!” 昭懷太子說不出話來,心頭血液翻涌,“哇!”的一聲又是鮮血吐出。 太醫急道:“殿下,你不要再上火動怒了?!?/br> 昭懷太子忽然心中靈光一閃,這……,不正是母后用來毒害父皇的手段嗎?是父皇,是父皇對自己下手了嗎?父皇啊,虎毒還不食子呢。 難道真的要圖窮匕首見?就不能順順當當的讓自己繼承皇位嗎?他緊緊握拳。 可是現在,因為自己已經坐鎮監國,楚王又去了滄都就藩,從前準備逼宮叛亂的布置已經撤銷。假如再度起事,就要再度重新部署謀劃。 “太子殿下……” 昭懷太子擺了擺手,“孤沒事?!弊屓苏伊艘惶赘蓛粢路?,重新換上,叮囑道:“不要把孤病重的消息傳出去,否則會大亂?!比缓蠓愿?,“魏廷安,叫幕僚們都過來?!?/br> 魏廷安剛推開門,就有一個宮人驚慌失措闖了進來。 “殿下,不好了!白側妃落水溺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