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最后找到一具尸首,因為已經泡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皮膚斑駁錯落,面目全非,根本就無法分辨了。不過身上的物件,倒是楚王平時所佩戴的東西。 昭懷太子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意,也不放心。 他讓人往泛秀宮遞消息。 皇貴妃知道結果以后,眉頭緊皺,“泡爛了?那誰知道是不是楚王?楚王那人陰險狡詐的很,難保不會作假!不過告訴太子,立即用那具尸首為楚王發喪!他就是沒死,將來出現也是江湖騙子,立斬無赦!” 有太子坐鎮監國,楚王根本就沒有機會進宮見到皇帝。 奉珠下去交待了傳話,然后回來。 皇貴妃陰惻惻道:“楚王死了,長孫曦還沒有死呢!這對jian.夫.yin.婦,不殺了他們,難消我的心頭之恨!”語氣轉為哀傷,“無憂,你死得好慘……” 奉珠心里清楚,無憂公主的死和長孫曦根本沒關系,自家主子不過是遷怒罷了。 皇貴妃又是恨聲道:“還有那個病秧子!且讓他再多蹦跶幾天,早晚……,我會親手殺了他,給無憂報仇!”若不是江陵王胡說八道,栽贓無憂,皇帝又怎么會把無憂嫁給回鶻王子?無憂又怎么會死在北面城樓下?居然還是被人扒光扔下去,受盡羞辱,慘不忍睹! “娘娘?!狈钪樾÷晞竦溃骸把巯略蹅冞€是謹慎行事的好。這幾個月,江陵王除了偶爾回來給你請安,一直都留在皇子居所。奴婢擔心,皇上是不是在懷疑泛秀宮的人?甚至懷疑娘娘……?” “呵 呵?!被寿F妃一聲譏笑,“皇上是不會懷疑許氏的。他只會擔心,是不是有別的人混入泛秀宮,借著無憂的手,對江陵王不利?!闭Z氣帶出幾分怨毒,“大半輩子過 去了,他的心里還是只有那個賤.人!正因為如此,才會對那個長孫曦百般呵護,不就是因為她長了一張許氏的臉嗎?!” “娘娘,你消消氣?!狈钪樘嫠嗔巳嗪蟊?,勸道:“如今長孫曦沒有別的去處,住在東宮,想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似的,不用著急,免得打草驚蛇讓皇上疑心了?!?/br> “不急?!被寿F妃緩緩揉著胸口,吐了口氣,“本宮半輩子都忍過來了,不差這幾天?!?/br> ****** 東宮,太子妃后院。 長孫曦并不知道自己危機重重,一心都在惦記楚王的事,到底能不能成?心下兩難,不知道該盼著他成事,還是盼著太子登基。 如果太子登基,必定不會放過楚王,也不會放過引起無憂之死的江陵王。 可如果楚王登基,太子一樣不會有好下場的,唯有一死!自己對昭懷太子沒有感情,可是對太子妃有,就連還在襁褓的小小雪里,也是那么可愛。 太子廢了、死了,太子妃和雪里又該怎么辦?不管自己怎么選擇,都難兩全。 “靈犀,靈犀你看?!碧渝惺?,笑得眉眼彎彎的,“雪里會吐泡泡了?!鄙焓衷趦鹤拥男∧橆a上摸了摸,愛不釋手,“真是淘氣啊?!?/br> 雪里已經五個月,穿了一身柔軟可愛的大紅色棉服,坐得穩穩的。小嘴巴“咕嘟、咕嘟”的吐著泡泡,似乎覺得很好玩,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停不下來。 “雪里,雪里?!碧渝焓侄核?,“好玩嗎?” “咯咯……”雪里仍舊奶聲奶氣的笑,笑瞇瞇的,像極了太子妃的面容。 長孫曦看在眼里更覺不好受,心生憐惜,也抬手去摸了摸,那嫩滑的好似水豆腐一樣的小臉蛋兒。結果被雪里一把抓住,然后當成好吃的,放在嘴里啃啃啃,啃的口水滴答,樂不可支,“呀,呀呀……” 太子妃不由好氣又好笑,“你這個小饞貓,把小姨的手指頭啃壞了?!?/br> 長孫曦趕忙松了手,“沒有,只是怕我手臟?!蹦呐虏皇茄├镉H口喊自己小姨,只是太子妃這么說,也覺得不好受,萬一自己真的幫助楚王成事,太子被廢處死,那還有何面目見太子妃和雪里?自己就是那個罪人啊。 太子妃把雪里抱了起來,嗔道:“小壞蛋?!?/br> 雪里急了,伸手還要咬手指頭,又抓起母親的手一陣亂啃。 太子妃是頭一次帶孩子,沒有經驗,當即喊道:“奶娘,快進來管管雪里,他總是亂啃人手指頭呢?!?/br> 奶娘進來接了孩子,說道:“找個東西讓他不閑著,就不啃了?!蹦昧艘粋€撥浪鼓左右晃蕩,果然雪里被吸引了視線,伸手要撥浪鼓去了。 太子妃笑道:“下回我可有經驗了?!?/br> 長孫曦陪著她笑,“一點點來,慢慢兒的就懂孩子多了?!?/br> 正說著,外頭有人稟道:“啟稟太子妃,白側妃過來請安?!?/br> 太子妃笑容微斂,不過現如今她已經生下雪里,有了底氣,對東宮侍妾也寬和不少。因而雖不見的歡喜,但還是保持微笑,“進來罷?!?/br> 白側妃進來行禮,“給太子妃請安?!?/br> 太子妃淡淡道:“免?!?/br> 白 側妃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冷淡,含笑道:“妾身過來就是問一聲。先前因為太子妃生產的緣故,加之坐月子,暫且把東宮瑣事交給妾身打理。如今小皇孫好幾個月了, 想來比之前更好帶,馬上又要過年,這……”她謙卑的請示,“妾身問一聲,什么日子把對牌交出來比較方便?好準備準備?!?/br> 太子妃皺了皺眉,似乎在主持東宮過年和陪伴雪里兩者之間,有點猶豫不定。 長孫曦不管東宮的這些事,也不好插嘴。 因而悄悄打量白側妃。 約摸十五、六歲的年紀,年紀不大,身材卻是玲瓏有致。一雙大大的杏眼水波盈盈,眼角微挑,帶出幾分嫵媚風情??墒亲呗沸袆娱g,又是端莊無比,有種彼此矛盾的氣質,吸引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可惜……,白璧微瑕。 白側妃的小手手指,微微彎曲,像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她肯定心里清楚,也十分在意,因而故意拿了一方帕子在手上,借此遮擋幾分。 若不是一直盯著她仔細看,倒也不惹眼。 太子妃猶豫了一陣,“罷了,過年亂糟糟的事情多,我帶著雪里分不出神來。還是辛苦白側妃多cao持一下,等開了春,雪里過了周歲,你再把對牌整理交還給我?!北绕饢|宮內宅一時的權力,還是兒子更要緊,幾個月的小孩子更得仔細照料。 “是,妾身領命?!卑讉儒兔紨磕康?,不見喜,也不見憂。 太子妃揮手道:“你去忙罷?!?/br> 白側妃依舊恭謹柔順,福了福,“妾身告退?!?/br> 等人走了,太子妃才私下嘆氣道:“你也瞧見了,白側妃多伶俐的一個人啊。論長相、輪心思、輪才情,樣樣都不輸給我。就算輪家世,她是白皇后的嫡親侄女,也不比我差,簡直就是一時瑜亮。若不是我已經生下雪里,心里實在難安?!?/br> 長孫曦笑著勸道:“到底表姐才是太子殿下的嫡妻,況且你又有了雪里,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啊?!表樦齽偛诺囊馑甲屗嫘?,“表姐做得對,到底還是照顧雪里更加要緊一些,暫且不用為別的事分神了?!?/br> “是啊?!碧渝崞饍鹤有θ萏鹈?,嘟嘴道:“再說了,我一時三刻都不離開雪里,恨不得日日夜夜守著他呢。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夠?!彼杂兹笔笎?,不免越發想加倍的彌補在兒子身上。 長孫曦陪著她說些家常閑篇,等雪里睡了,兩個人又去下了一回棋。 到了下午,宮里來人傳話,“皇上傳長孫司籍進宮?!?/br> “怎么了?”長孫曦見來人是周進德的大徒弟吉祥,私下問道:“到底什么事?” 吉祥笑道:“皇上頭疼,讓長孫司籍去捏一捏?!?/br> 長孫曦最近心里有鬼,過于緊張,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因為怕昭懷太子多心,以為自己是去找皇帝說別的,特意跟太子妃報備,“皇上讓我進宮去捏捏頭,捏完就回來?!比缓髱е笠舻热艘黄鹑チ颂珮O殿。 皇帝有小半年沒有見到她了。 一直不召見,不是忘了,而是想讓自己徹底放手。 但最近實在是頭疼得厲害,這才傳她。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畢竟長孫曦不在,別人也可以捏,頂多是捏的不那么到位罷了。今日召見,主要還是想安撫她,“楚王的事,你也別太傷心了?!?/br> 長孫曦不好說自己傷心,也不好說不傷心,只是默默替皇帝捏著頭。 皇帝又道:“你就暫且呆在東宮,修身養心,陪陪太子妃也好?!比缓箴堄信d趣問了一句,“雪里長得怎么樣了?朕怕他年紀小,受不得風,除了滿月那天見過一次,后來都沒有讓進宮來?!?/br> 長孫曦回道:“皇上放心,雪里長得很好?!闭f起一些雪里平時的小小趣事,“最近特別喜歡吐泡泡,還愛咬人。要不是他沒牙啊,妾身的手指頭都被他啃掉了?!?/br> 皇帝聽得眉眼舒展,笑問:“現在長得像太子多一些?還是像太子妃多一些?” 長孫曦自然撿好聽的說,回道:“眉眼是像太子妃多些,可是氣度,那舉止,通身的皇室貴胄氣派,不僅像太子殿下,而且還有幾分像皇上呢?!?/br> 皇帝哈哈大笑,“雖然知道你是扯謊,不過朕愛聽?!?/br> 長孫曦笑道:“怎么是扯謊呢?皇上不信,回頭看到雪里就知道了?!?/br> “信, 信信?!被实圻B聲同意,笑了一陣,又覺得好久好久都沒有這么高興過了。還是她這朵解語花陪在身邊,自己心情舒暢點兒,思量片刻,“往后你多進宮幾趟,給朕 說說雪里?!爆F如今,許嬙死了,汾國長公主死了,無憂死了,越王死了,楚王也……,害她的人都死了,糾纏她的人也死了。 自己也不留她在御書房一輩子,就多進宮陪伴罷。 長孫曦微微一怔。 皇帝感覺到了她的遲疑,“你不愿意?”聲音透出幾分失望。 “不是?!遍L孫曦飛快的找借口,“就是如今日子還不太平,楚王殿下又……,妾身還在風口浪尖兒上,所以有些擔心?!?/br> 皇帝黯然道:“好了,只當朕沒說?!?/br> “皇上,不是你想得那樣?!遍L孫曦趕忙跪了下去,“妾身不是不想見到您,只是、只是……”一咬牙,“容妾身放肆,妾身只是不想見到泛秀宮的人!”沒辦法,不說清楚會讓皇帝誤會,那就麻煩大了。 “這是什么話?”皇帝見她神色認真,眼中的擔心和惶恐更不似作偽,不由消去之前心頭猜疑,繼而又是心情復雜,“你是不是……,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正如奉珠擔心的那樣,因為小銀球,因為江陵王中毒,皇帝很是擔心泛秀宮混進歹人,有意挑唆無憂公主。不然無憂公主一個姑娘家,要去哪兒弄那些害人的東西?私下查過,當時無憂公主一直在泛秀宮,不是養傷,就是禁足,她的宮人根本就沒有出宮。 長孫曦不敢說皇貴妃,只是點頭,“妾身也說不好,就是每次去泛秀宮的時候,總覺得有點陰氣森森,讓人渾身都不舒服。好像……,有誰在暗地里盯著一樣。妾身得罪過的人實在太多,興許有那個主子的忠心奴才,還惦記著要害妾身呢?!?/br> 皇帝臉色陰沉,“朕會讓皇貴妃仔細徹查的!” “讓皇貴妃娘娘查?”長孫曦不解問道。 皇帝嘆道:“霍貴妃原本是被朕以養病禁了足,現如今楚王又……,霍貴妃是真的病倒了。所以,最近后宮瑣事都交給了皇貴妃。她一向心底柔軟,加上多年都不理世事,只怕一時不查,讓泛秀宮里混入了歹人。禍害不能留,一定要揪出來才行!” 現如今是皇貴妃主持六宮?!長孫曦心下微驚,那自己就更不要來皇宮晃蕩了。 皇貴妃對無憂公主太過親密,說不出的古怪,很有可能因為無憂公主之死遷怒自己。偏生皇帝又對皇貴妃絕對信任,若皇貴妃真的有了歹意,自己恐怕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才不要以身犯險! 正在惶恐,忽然傳來一聲通報,“皇貴妃娘娘殿外求見?!?/br> 長孫曦頓時嚇得一抖。 皇帝皺眉道:“好了,你別一驚一乍的?!比缓蟪獾溃骸靶??!?/br> 長孫曦低著頭,退到旁邊。 很快看到一襲孔雀綠的裙子進了門,窸窸窣窣,上面金線一閃一閃折動,自然是身份不凡的皇貴妃到了。對方似乎見到自己有點意外,腳步一頓,“長孫司籍也在?” “哦?!被实劢忉?,“朕讓她過來捏捏頭?!?/br> 皇貴妃道了一句,“可見長孫司籍手藝不錯?!比缓蟊戕D移話題,“皇上,馬上就要過年了。剛才宗人府讓人送來消息,說是楚王的靈柩已經在往京城回運,大約十天以后就能抵達京城?;噬夏憧?,是不是早點趁著還沒過年,把楚王的喪事給辦了?!?/br> 長孫曦心頭猛地一跳。 果然,正如殷少昊猜測的那樣,他們會急著把喪事給辦了。 皇帝連著死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心里實在不好受。之前無憂公主的喪事,和越王的喪事,就已經讓他心力憔悴,眼下又要給楚王辦喪事,心頭就好像壓了一塊鉛似的,忍不住難過道:“都是朕福薄?!?/br> 皇貴妃柔聲勸道:“怎么能怪皇上呢?皇上自然是福澤深厚的。逝者已矣,皇上還是以保重龍體為上,切記節哀,斷不可再損了龍體?!庇值溃骸霸僬f了,皇上不是還有太子殿下和小皇孫嗎?皇上,多想想開心的事?!?/br> 長孫曦聽得覺得怪怪的。 皇貴妃的口氣,似乎巴不得皇帝忘了越王和楚王,這也罷了。為什么對昭懷太子和雪里特別關心?反而遺忘了江陵王呢?那才是她的兒子啊。 皇貴妃似乎也意識到了潛意識的不妥,又補道:“對了,最近晗兒的身體也好多了。這些可都是好事,都是仰仗皇上的福澤啊?!?/br> 長孫曦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過去。 可惜這個角度,只能看見皇貴妃腰身以下,再說她一直帶著面紗,也看不到臉上到底是何表情。自己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沒任何人能夠窺探到她的情緒,神神秘秘,讓人覺得特別不安。 忽地視線一頓??!她…… 皇貴妃又道:“那楚王的喪事,皇上看要那天辦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