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長孫曦不由驚呼,“啊……!” 殷少昊拽著長孫曦連連后退,嘿嘿的笑,“有點本事啊?!币幻嬲f,一面和叛軍糾纏對打,“叱……”,胳膊上被狠狠劃開一道血口子!他咬牙,笑嘻嘻的說道:“好了,好了,咱們不打了?!?/br> 他嘴上瞎說,手上動作卻是絲毫未停。 手起刀落,又惡狠狠的砍下一個人頭! “??!啊……”長孫曦身邊血光不斷,從頭到腳都被鮮血染了一個遍,已經被鮮血弄得恍惚麻木,根本無法說出話來,只會一聲聲的驚呼,“啊……” 殷少昊他的肩頭也又中了一刀,加上胸口的傷還沒痊愈,渾身劇烈疼痛,高大的身影不免有點搖晃起來。他微微喘息,一面后退,一面笑道:“你們不就是想要這個女人嗎?送給你們好了?!毖鹧b要扔長孫曦,卻猛地扔出手中的利劍,寒芒四射,徑直向前飛去! 幾名叛軍不自控往旁邊躲閃,紛紛格擋。 一瞬間的絕境生機! 殷少昊毫不猶豫,卷著長孫曦一起跳下了太液池!此刻正值人間四月春光好,太液池里的荷葉密密匝匝,真真堪稱接天蓮葉無窮碧,好似一片碧綠的海洋。 風吹荷葉動,他們倆人一下水,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第66章 親密 荷葉下,殷少昊和長孫曦一邊費力撥開荷葉,一邊用勁往前游去。 此刻四月天已經微熱,兩人在水里稍微適應一會兒,就不覺得涼了。只不過荷葉太多,密密匝匝的擋著道路,游起來頗為吃力。而且殷少昊身上好幾處傷,一沾水,血被水流沖得更快,力氣流逝很快。 他喘息道:“我們往碧月橋那邊游,找個橋墩,緩一口氣再說?!?/br> 長孫曦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只能聽他的,“好!”剛張嘴,就被荷葉打了一下,不由咳嗽起來,“咳咳,呸!咳……”她頭發濕漉漉的,全散了,沉重的蓮花金冠也早掉了,看起來十分狼狽不堪。 殷少昊扭頭看了看她,笑話道:“長孫落湯雞?!逼鋵嵥念^發雖然亂了,但是天色麗質,不著裝飾,反倒有種清水出芙蓉的氣韻。 不過是故意開玩笑罷了。 長孫曦沒好氣的瞪他,“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殷少昊哈哈大笑,大喘氣道:“哎……,要不是我受傷了,就這么一直游下去也挺有意思的?!崩^而深吸了一大口氣,問道:“除非水鄉長大的漁家女子,會鳧水的很少,你是從哪兒學會的?我心里一直納悶兒呢?!?/br> 長孫曦覺得他這人簡直就是瘋子!眼下后面有人追殺,他身上又有傷,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閑聊!因而不理他,只顧撥開荷葉拼命往前游去。 殷少昊自然不肯落后給一個女子,當即緊追不舍。 湛藍無云的澄澈天空下,荷葉無窮碧。在太液池里,一個深紫色的男子身影,和一個淺綠色的窈窕女子身影,并肩往前游著,好似兩條劃過碧水的游魚兒。 “快點!前面就是碧月橋?!?/br> “…………” 太液池實在是太大了,一望無垠。剛才的幾名叛軍大抵都是不會鳧水,不知道繞路去了哪兒,早就不見蹤影。殷少昊咬牙爬上了碧月橋的橋墩,然后把長孫曦也扯了上來,大口大口喘氣,“哎……,差點把本王累死在湖里?!?/br> 長孫曦也是拼命喘息不停,實在是累壞了。 殷少昊脫力的靠坐在橋墩上,歪著腦袋,狹長鳳目斜斜看向她,笑呵呵道:“過來給我包扎一下,肩膀、還有胳膊,不然血都要流光了?!?/br> 長 孫曦費力的撕下幾條裙擺內襯,喘了一陣,小心翼翼給他包扎,看著他那被湖水泡得微微發白,又血rou模糊的傷口,心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滋味兒。這人……,骨子里 多半有點傻氣。不然的話,剛才那種萬分情急的危險時刻,他就該把自己扔出去獨自逃走的,何苦帶著一個拖油瓶呢。 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 殷少昊有著一張俊美的臉龐,眉眼深邃,鼻梁挺直,配上薄薄微翹的嘴唇,每一處線條都是無可挑剔。然而此刻頭發披散,手臂、肩頭都被鮮血染得嫣紅,勾起嘴角輕笑時,看起來頗有幾分妖異邪氣。 長孫曦覺得他簡直像一個鬼魅修羅,不可以常人論之。 “好看嗎?”殷少昊笑問。 長孫曦手上動作一頓,繼而窘道:“呸,好看個屁!”飛快給他包扎好,還順道狠狠的用勁捆緊點,報復了一回,疼死這個嘴欠的好了。 可惜殷少昊已經被水泡麻木,不覺得疼,還在笑道:“看吧,看吧,本王又不介意?!?/br> “你能歇會兒嗎?”長孫曦簡直想把他的嘴給縫上,“不嫌累!不省點力氣,看你等下怎么逃命?若是腦袋搬家,可就再也耍不了嘴皮子了?!?/br> “哈哈?!币笊訇淮笮?,“大不了,和你一起在太液池里殉情了事?!?/br> “放屁??!” “你看你,怎地說話如此粗野?”殷少昊哈哈笑了一陣,瞅著她有一縷烏黑的發絲,貼在雪白臉龐上,抬手想要拂開,“粘住了?!?/br> 長孫曦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猛地往后縮,“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殷少昊眼下失血過多,體力消耗又大,嘴唇都有點暗淡發白了,“你看……,我都這副德行了,還能做什么?真是一個小沒良心,才救了你,就……”忽然聲音一頓,迅速收起臉上嬉笑之色,“有人來了!” 一陣凌亂迅速的腳步聲傳來,朝碧月橋逼近。 長孫曦花容失色,驚道:“怎么辦?” 因為和殷少昊一起坐在橋墩上,拱橋很高,根本就看不到橋上面的來人。 不知是敵是友。 眼下殷少昊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加之在湖里游了好半晌,肯定已經沒有多少反擊之力了。而自己,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若是橋頭來人是汾國長公主的叛軍,只能引頸受戮! 殷少昊眼中幽光一閃。 他猛地咬牙站起身,低聲道:“快點,幫我把外袍給脫了!”怕她不明白自己用意,飛快解釋,“等下來的若是叛軍,我就把袍子往荷葉里一扔,他們肯定被會吸引,然后我們朝著另外一邊游走,應該還有一線生機!” 長孫曦當即伸手去給他脫外袍,可是遇到難題,他的肩膀和胳膊都被捆扎住了。不僅解開費事,而且等下還要游水,他的傷口繼續暴露流血肯定支撐不住。因而一瞬掙扎,便動作麻利脫了自己的淺綠色外衫,交給他,“扔我的衣服!” 殷少昊看著她那身濕噠噠的鵝黃中衣,貼在曼妙的身上,勾勒出玲瓏窈窕的曲線,不由火冒三丈,“你還要不要臉了?就是死,也沒有脫女人衣服的道理!” 長孫曦瞪他,“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這個!” “別給人看見……”殷少昊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想要訓斥,眼下又不是訓斥的時候,只能甩了一句狠話,“回頭再收拾你!”然后把玉版腰帶裹在她的外衫里,蓄勢待發,兩人都是繃緊神經抿嘴不語。 “出來!”橋上面,汾國長公主的聲音傳了下來,“別躲了,早就已經看見你們了!” 長孫曦的心頓時一片冰涼。 難道自己真的和他一起死在這兒?抬頭看向殷少昊,覺得對不住他。不管他從前有多么惡劣不堪,連著三次救了自己,也該抵消過去了。 更何況,今兒自己還欠他一條命呢。 殷少昊低聲道:“別怕,只等太極殿那邊的危機一解除,父皇的人肯定就會過來尋找咱們!汾國長公主已經是甕中之鱉,一時猖狂而已,只要咱們再多堅持一會兒就行了?!?/br> 那萬一時運不濟,堅持不到皇帝過來找人呢? 長孫曦小聲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br> 殷 少昊聞言怔了怔,低聲笑了,“本來想著要是今兒倒霉催的,就這么死了,還多少有點不甘心呢。有你這句話,也就覺得不是那么虧了?!笨聪蚰莻€清麗纖柔的少 女,撫了撫她臉上的凌亂發絲,“沒關系的,咱們黃泉路上正好有個伴兒?!辈皇遣慌滤?,只是不能臨死再把責任推到女人頭上,那太不像男人了。 再說了,拼死一搏未必要死! 長孫曦紅了眼圈兒,像是有棉花塞在了嗓子眼兒,說不出話來。 “滾出來!”汾國長公主在上面喊了一陣,不見回答,勃然大怒道:“你們兩個老老實實出來受死,或許還賞你們一個全尸!” 殷少昊在橋下笑道:“大姑母,有話好好說嘛?!?/br> “好好說個屁!”汾國長公主憤怒無比,站在橋頭,拔高聲調大罵道:“你們這對jian.夫.yin.婦,害死了嬙兒,我要把你們碎尸萬段給她報仇!” 其實殷少昊的臉色已經慘白,怕被聽出虛弱,故意大聲道:“大姑母,你這么說就有點不對了。其實本王也是很疼愛許側妃的,她容顏被毀,本王也沒有說一句什么,仍舊讓她好好的做著側妃。還想著,將來一起生幾個孩子……” “你個小畜.生胡說八道!” “長公主殿下!”有人焦急催道:“楚王分明是在拖延時間!太極殿那邊一直沒傳來消息,只怕有變,趕緊殺了楚王去太極殿支援吧!不要再繼續耽擱了?!?/br> 長孫曦身體一顫。 殷少昊將裹了玉版腰帶的淡綠色外衫,狠狠一拋,落在了碧綠的荷葉里面。 下一瞬,橋上有人喊道:“在那邊,他們逃跑了!”話音未落,便是“刷刷刷”一陣箭雨飛射而下!可憐那件袍子,只怕已經被射成了灑水壺,千穿百孔了。 另外一邊,殷少昊和長孫曦“撲通”一跳,用盡最大力氣拼命往前游。 “這邊!這邊??!”橋上的人發覺了不對,紛紛掉頭,“他們往這邊跑了!” “喊什么?”汾國長公主憤怒叫道:“趕緊射殺??!” “撲!撲撲!”不斷有箭雨朝著荷葉撲打,轉瞬洞穿,然后沒入一片碧綠汪洋中,湖里兩個游動的身影,漸漸遠去。 汾國長公主氣急敗壞,惡狠狠道:“你們……,你們這群蠢貨!我要……”她的憤怒還沒有發泄完,就見橋頭有大批隊伍快速涌了過來!一個個都穿著精鐵盔甲,不是手持長槍,就是背著弓箭,正是護衛皇帝的禁衛軍! “長公主殿下!不好了,肯定是太極殿那邊失手了?!?/br> 汾國長公主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她雖然驕狂跋扈,卻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愚蠢婦人。對于宮變一事,心下本來就知道勝算不是太大,所以才讓主力去攻打太極殿,自己領了人來追殺殷少昊和長孫曦,想著就算不能改變政局,至少也替死去的女兒報仇了。 可惜,連這個最卑微的愿望都沒實現。 “哈哈……”汾國長公主大笑起來,仰天大罵,“皇帝!你忘了,忘了自己當年只是一個宮婢之子,是母后扶植你才有今天!倘若母后早點知道你是一個白眼狼,當初就該把你一把掐死,掐死……,哈哈哈……” 心下清楚,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何必再等待皇帝的虛偽審問?何必再忍受刑部官員們的羞辱折磨?自己是皇后嫡出之女,堂堂正正的汾國長公主,至死……,都死! 汾國長公主怨恨的看向太液池里,看著那兩個追殺不了的身影,流淚道:“嬙兒,娘不能替你報仇了,別生氣,娘這就到地下來陪你?!庇洲D頭看了東宮一眼,“瓊華,下輩子找個好母親。駙馬……,你也找一個好妻子?!?/br> 她癲狂大笑,拔劍往脖子上狠狠一抹!鮮血飛濺,然后倒了下去。 ****** 殷少昊和長孫曦一直游,一直游,不敢輕易靠岸。直到后面再也沒有人追上來,而殷少昊的體力也到了極限,馬上快要耗盡,方才氣若游絲的喊道:“靠岸……”他已經沒有更多力氣,再多說一個字了。 長孫曦的力氣同樣快用光,再游下去,估摸不等被人殺,就得溺死在太液池了。她努力的向前游去,揪著岸邊水草,拼命的往上爬??上Я馊?,滑了好幾次才爬上半個身子,然后大口喘氣,“呼,呼呼……,可算……,可算上來了?!?/br> 背后沒有任何動靜。 長孫曦緩緩扭頭看去,不見殷少昊,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殿下!殿下……”她四處左顧右盼,忽地發現自己腳下的水里,隱隱有一截深紫色的袍子浮著,“咕嚕?!钡臍馀菝傲顺鰜?,是他正在下墜!當即本能的伸手去抓,結果卻被扯得一起掉入水中! “殿下!已經到岸邊了,你醒醒!” 殷少昊努力睜了睜眼睛,但卻說不出話。 長孫曦拼命的拉扯他,咬牙堅持,“快,快點……,上來!” 殷少昊的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他閉著眼睛,只有胳膊虛浮無力的往前抓了抓,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抹生的希望。他虛弱的撲騰了幾下,抓到幾根水草,然后像是意志大過體力的死死拽住,卻再也做不出更多的動作。 長孫曦一下子拉不上去他,只能靠著鳧水,扯著他一起趴在岸邊。然而殷少昊對于她來說,太重了,對于虛弱的她更是重如泰山,他又往下沉去,“咕嚕?!惫嗔藥卓谒?。接著被她努力扯上來,借著水的浮力,勉強爬在岸邊透口氣兒。 殷少昊不動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長孫曦覺得自己的手臂快要麻木了。心下清楚的很,不能再這么浪費體力,否則很可能兩個人都要淹死!于是先抓住他的手,然后自己先咬牙掙扎爬了上去,仍憑他又“咕嘟嘟”的灌了幾口水,然后才一點點往上扯。 一下子拉不上去,也沒關系,只要拉的他露出臉能呼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