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長孫曦勸道:“表姐,你別太難過了?!?/br> “罷了?!碧渝鷵u搖頭,“她只生不養,從小就沒見過我幾回,委實算不上什么好母親,是我一直不甘心沒有娘親疼罷了??墒沁@世上的緣分,有遠有近,便是母女情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睕鰶龅男?,“我只當……,和她母女情分淺薄罷?!?/br> 這是心灰了說的話。 長孫曦微微嘆息,讓人給她打來溫水,擰了帕子,細細的給她擦拭臉龐,然后又讓倒了熱茶給她喝,也不好說什么,靜坐在一旁干陪著她。 太子妃發泄完了心中的怨憤和悲傷,說完那些積攢多年的怨懟之語,亦是沒有別的話想說,呆呆的,躺在床上沉默無聲。 “怎么樣了?”許玠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昭懷太子回道:“沒事,長孫司籍正在里面陪著太子妃?!?/br> 許 玠剛從汾國長公主那里拿了一封休書,回了別院,還沒落定就聽說太子妃去了公主府出事了,慌里慌張趕來。眼下得知女兒沒事稍稍安心,走了進來,見太子妃失魂 落魄的樣子,不由自責道:“都怪爹爹,讓瓊華你跟著受委屈了?!庇挚纯赐馍?,歉意道:“也讓靈犀你吃了不少苦頭?!?/br> 早知道,當初就該早點和汾國長公主分開的。 長孫曦勸道:“舅舅,你別這么說?!眲窳怂麕拙?,然后又勸太子妃,“哭也哭了,氣也撒了,往后還是保養胎兒為上,別的都不要cao心了?!?/br> 太子妃有點木呆呆的,沒說話。 長孫曦嘆道:“還有幾個月,不管什么煩心的事都忍一忍,平平安安生產了再說?!?/br> 許玠亦道:“靈犀說的對?!?/br> 太子妃實在是不想說話,輕輕點頭,“你們先出去罷,我想歇一歇?!边@么多年小心翼翼維持的母女情分,鬧到最后,竟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身心俱疲。 長孫曦叫了梔香,“看著點兒,讓太子妃好生歇著?!比缓蠛驮S玠一起出去了。 昭懷太子坐在椅子里面,臉色陰郁,“虧得瓊華福大命大,她和孩子都平安無事,不然的話,后果簡直不堪想象!”這是自己的頭生子,還是嫡出,對于一個儲君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簡直想殺了汾國長公主的心都有了。 許玠道:“是啊,虧得瓊華和胎兒沒事?!?/br> 長孫曦亦是點了點頭。 昭懷太子自然相信他們對太子妃的關心,不過對多出來的楚王,不由多看了一眼,他站在這兒真是無比怪異!對他來說,肯定是巴不得太子妃出事的。 其實這會兒,殷少昊還真沒顧得上琢磨這個,一直琢磨著長孫曦。 剛才自己還是太過沖動,真要把她怎么樣,肯定會把事情搞砸!她這人性子擰,又是吃軟不吃硬,當初那樣為難她,她都能抗,簡直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倒是后來,自己救了她兩次,認她做meimei,情況方才稍微開始緩和一些。 現在她對自己脾氣不好,可是不像從前,總是躲著,已經是很好的進步了。 殷少昊覺得自己可能中了她的毒,明明可以直接占有,還在這兒琢磨怎么先哄得她動了心,順了意,老老實實的跟了自己。算了,這樣……,應該更有意思一些。他找了個理由安慰自己,解釋自己的“不正?!?。 這么決定下來,就要開始重新權衡和安排她了。 許玠和昭懷太子說了一陣,看向長孫曦,有點欲言又止的模樣。 殷少昊當然知道他想問什么,不過反應更快,故意上前抓了長孫曦的手,低聲耳語,“我想了一個法子對付汾國長公主,要不要聽?” 長孫曦挑眉看他,有點意外。 “走?!币笊訇怀吨饷孀?,“我們出去細說?!?/br> 長孫曦最近一直都在扮演meimei,并沒有太多男女大防,加之想知道他的計謀,便依言跟著走了出去。這落在許玠的眼里,不免越發證實了殷少昊的話,外甥女和楚王如此不避男女之嫌,定然有點什么瓜葛了。 甚至就連昭懷太子都多看了二人一眼,表情若有所思。 到了外面涼亭,殷少昊把心里的主意細細說了。 長孫曦眸光震驚,但卻遲疑道:“這樣就能逼得汾國長公主離開京城?我怎么覺得,依照汾國長公主的那種驕狂性子,逼得她狗急跳墻的可能性更多呢?!?/br> “就是要讓她狗急跳墻!”殷少昊勾起嘴角一笑,“父皇太過顧及他的顏面,顧及趙太后對他的扶植之情,不愿意主動撕破臉,頂多找幾個人彈劾汾國長公主。所以,想要讓事情快點解決,只能添柴加火,讓汾國長公主自己發瘋快點找死了?!?/br> 長孫曦一陣思量,沉默不語。 殷少昊亦是心思漂浮不定。 依照自己的脾氣,直接把汾國長公主給殺了才叫痛快!可是她身份非同一般,又是自己嫡親的姑姑,斷沒有侄兒去殺了姑姑的道理。自己若真是那么做了,昭懷太子和越王肯定要樂開花,趁機把自己給踩踏下去! 所以,只能讓汾國長公主發瘋再闖點禍了。 “楚王殿下?!币粋€楚王府的小太監急匆匆跑來,見著主子,趕緊上前道:“汾國長公主府出事了。府內梨香院內,住著十幾個長公主私養的面首,就在剛才,全都接二連三的中毒,然后還被人放了一把大火,死傷很是慘重?!?/br> 長孫曦聞言大驚失色。 面首中毒?這與當初許嬙之父被皇帝毒死,何其相象?是皇帝騰出空來,準備對汾國長公主動手了?還是背后另有其人? 殷少昊卻是目光鋒芒一閃,“沒死光?!” 小太監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問,頓了頓,“沒有,聽說只剩下一個還有氣兒的。不過想來不是中毒,就是燒傷,只怕也是慘不忍睹?!?/br> 殷少昊當即道:“去查!那個沒死的叫什么名字?!?/br> 小太監趕緊領命去了。 長孫曦思路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沒死的那個面首,很可能就是當初和越王勾結的人?”語速稍緩,“那么只要抓住了這個活口,越王那邊,可就算是有個突破的口子了?!?/br> 正說著,昭懷太子和許玠快步走了過來,顯然亦是得知消息。 殷少昊笑嘻嘻道:“她剛才說,想要抓住那個沒死的面首當活口,給越王做罪證呢?!?/br> 昭懷太子搖了搖頭,“抓不到的?!?/br> 長孫曦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想了一下。如果那個沒死的面首是越王的暗線,又替越王做了那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肯定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只怕毒藥都在嘴里藏好了。更不用說,還要去汾國長公主府拿人,的確不太可能抓得到活口。 只是不甘心,“難道就這么算了?眼睜睜的看著大好機會溜走?” 昭懷太子一襲白衣勝雪負手而立,語調淡淡,“與其去琢磨這件基本沒有勝算的事,還不如想想,那個面首會挑唆汾國長公主做點什么?”轉頭看向許玠,“虧得你和汾國長公主分開了,不然還得惹上麻煩?!?/br> 許玠咬牙怒道:“她就是一個瘋子!” 是啊,人人都知道汾國長公主是一個瘋子,可是她究竟會瘋到那種程度?最最讓人驚悚的事,會是什么?昭懷太子不由一陣沉思。 殷少昊亦是雙目微瞇不語。 長孫曦看著這些翻云覆雨的皇子們,夾在他們中間,忽然自己覺得渺小無比。他們說起汾國長公主這個親姑姑時,只有冷靜、理智,完全不帶任何一絲感情。這群人,還是躲得越遠越好,便想悄悄溜走。 “你又去哪兒?”殷少昊一把抓住她,斥道:“就不能老實點兒呆著?!” “我要回宮!”長孫曦想縮到御書房的金絲籠里去。 “走!”殷少昊穩穩抓著她的手,不等她回神掙扎,就不容抗拒的強行把人扯走,“我跟你一起回去?!彼室獾?,做給身后的人看。 長孫曦的步子沒有他的大,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的,一路抱怨不停,遠遠傳來,“發什么神經?你瘋了,放開,我自己會走……” 許玠在后面看得怔住,已經……,兩人親密到這種地步了?不由越發相信了楚王的謊話。 昭懷太子靜靜眺望前面,看著那個高大頎長的淡紫色龍紋長袍身影,看著他驕狂霸氣的抓著那個纖細的少女,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艷羨。自己循規蹈矩的活了二十多年,一步不敢行差踏錯,從來沒有任何一天恣意任性過。 像楚王這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只能想想罷了。 遠處金光燦燦,落在那抹素淡的淺綠色衣裙上面,襯得她亭亭玉立、身影裊裊,清麗明媚恍若九天之上的玄女。長孫曦……,她終究還是沒有逃過楚王的糾纏嗎?不知怎地,心里生出一抹說不出來的惋惜。 昭懷太子的心神一剎那動蕩搖曳。 可是當他轉回頭,看到許玠,看向躺在里屋的太子妃許瓊華,想起她肚子里孩子,想起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帝位,心中漣漪很快似水無痕。 ☆、第64章 蠱惑 長孫曦被殷少昊扯著上了馬車,方才甩開他的魔爪,然后瞪他,“你今天有??!”揉了揉白皙的手腕,上面被他捏出幾道紅紅的手印子。 殷少昊計謀得逞,自然不會計較她的小脾氣,反而正色道:“最近汾國長公主不定鬧出點什么事兒,她又恨你,你就老實的呆在御書房里,那兒都別去?!边€特別叮囑交待,“不許去泛秀宮!不然回頭叫我知道,跟你沒完?!?/br> 長孫曦白了他一眼,“神經?!?/br> “聽見沒有?!”殷少昊兇巴巴的問道。 長孫曦覺得他神經病發作了,不想糾纏沒完,敷衍點頭,“聽見了,聽見了?!狈凑约罕緛砭筒幌肴?,心下雖然有點牽掛江陵王,但更擔心自己的小命啊。誰知道汾國長公主會不會發瘋,把手伸到皇宮?出門太不安全。 再說皇貴妃讓人覺得不舒服,無憂公主又是一個小瘋子,當然躲得越遠越好。 “你 別不聽話?!币笊訇焕浜叩溃骸艾F如今,不光汾國長公主和無憂公主惦記你,還有一回鶻王子。他打著眼睛有傷的借口,賴著沒有回草原,鬼知道是在策劃點什么陰 謀,指不定有一份就是要弄死你。再者說了,便是母妃那邊,也因為霍如玉恨你恨得牙根兒癢癢,一樣巴不得你死?!?/br> 雖然有著嚇唬她,不讓她接近江陵王的私心在里面,但卻不是假話。 長孫曦聞言不免有些沮喪,抱怨道:“怎么個個都惦記著要弄死我?真是的!”到底招惹誰惹誰了?這么想著,越發覺得還是御書房呆著最好了。 殷少昊見她被嚇住了,方才打住。 長孫曦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發了會兒呆,繼而抬頭問道:“對了!你說,汾國長公主的那些面首怎么死的?到底是誰在下手呢?”指了指天上,小聲嘀咕,“我覺得,不像是上頭的手段?!?/br> 要是皇帝想弄死汾國長公主的面首,用以氣她,那肯定全毒死光了啊。 殷少昊一聲冷笑,“不是我。也不可能是太子那邊,汾國長公主再不堪,終歸都是太子妃的母親,昭懷太子是不會明著跟她沖突的,那你說還剩下誰?”瞳仁里面幽光一閃,事情牽扯到越王的話,只怕要鬧大,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點什么。 想到此處,又朝她訓斥道:“反正你不準出御書房,記好了,別當耳邊風!” 長孫曦見他聲色俱厲的樣子,不由扶額。 他這算是在擔心自己嗎?如此硬邦邦的口氣,還真是叫人有點難以消受,可是又怕他在馬車里面就發瘋,忍耐應道:“是是,都記下了?!?/br> “不過亂了,也好?!币笊訇坏娜蓊伇话肫幱罢趽?,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抹深刻笑意,“渾水摸魚,不定能摸著一點什么好事兒?!狈趪L公主這種時候敢鬧,正好給父皇一個處死她的機會,要是運氣好,再抓住越王和回鶻王子勾結的把柄就更妙了。 至于無憂公主那種小黃毛丫頭,根本不值一提。 殷少昊略微頭疼的是,霍貴妃和霍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只是對長孫曦,而且肯定還會再塞一個霍家小姐過來,想想就是覺得糟心。雖然自己不想失去霍家的助力,但即便不娶霍家小姐,霍家也不可能去相助別的皇子,還是只能扶植自己。 所以,能不娶個眼線回來監視自己當然更好。 或許……,自己可以向父皇求娶長孫曦?她現在靖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奉國夫人的干孫女,父皇還特別護著她,太子妃和許玠又拿她當一個寶。如果娶了她,當然比娶霍家小姐更有用,再說和她糾纏這么深,也不可能把她拱手讓給別人! 這么說,得在霍家再次下手之前,瞅準機會找父皇下旨了。 可是父皇到底肯不肯放手呢?縱使再天不怕、地不怕,也沒有跟老子搶女人的道理,更別說,還是皇帝老子了。 所以,還得再仔細確認一下。 殷少昊陷入了一陣翻來覆去的沉思之中。 長孫曦見他忽然安靜下來,雖然奇怪,但是也松了一口氣。等到回宮,便徑直回了御書房。殷少昊則去了太極殿,說是要跟皇帝回稟東宮的事。雖然他和昭懷太子不卯,更不會真心盼著太子妃胎像無事,但面子情還是要做一做的。 之后的幾天,殷少昊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居然沒來御書房。 長孫曦覺得甚是清凈,不過清凈之余又有些擔心,怎么汾國長公主一直沒有動靜?難道是氣病了,折騰不動了?還是說,準備久點玩一票大的?總覺得,汾國長公主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啥時候就爆炸了。 而另一邊,江陵王已經瀕臨爆炸的邊緣。 他萬萬沒有想到,長孫曦答應好過些日子來看他的,結果一去就沒了蹤影兒。別說過來泛秀宮探望,就連讓人過來傳個話兒都沒有,好像完全忘了泛秀宮,更是忘了她和自己當初的約定。 特別是,聽說長孫曦和楚王一起去了東宮,更是不免猜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