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意思是,在搜查完之前都不許擅動。 長孫曦臉色慘白,心下沒底兒。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等下若是找出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皇帝是鄙夷自己?還是覺得自己別有用心?就算不處死,只怕也不會再留在御書房了。 不由一陣悲從中來。 自己已經躲是非了,像小烏龜一樣縮在殼子里,卻還是躲不過嗎?宮闈斗爭的漩渦,就想一個黑洞一般,將渺小的自己吸了進去。 ****** 太極殿內,氣氛好似烏云罩頂一般陰沉。 “沒有?”皇帝不可置信的問道。 “回皇上?!敝苓M德一臉戰戰兢兢,縮著脖子,“奴才帶著人仔仔細細翻了三遍,不論是香爐、還是茶水,甚至就連花盆里的泥土,都讓人檢查了?!彪p腿有點發軟,硬著頭皮回道:“沒有搜出任何異樣的東西?!?/br> 沒有?難道是自己發情嗎?!皇帝勃然大怒,斥道:“一群蠢貨!”然后又道:“封鎖御書房,一直到找出東西為止!” “是?!敝苓M德一頭冷汗。 皇帝閉了一會兒眼睛,又道:“傅禎素有才名,就以才德兼備、蕙心蘭質做考語,封她……”想起她在床上的驚恐委屈,從頭到尾始終隱忍、柔順,不免生出一絲憐憫。但是想起她和太子來往密切,又冷了心腸,“封她才人?!?/br> 周進德一個字都不敢多問,應道:“是,奴才遵旨?!?/br> 皇帝不耐煩的揮手,“滾,都滾!” 周進德不敢耽擱,當即像是影子一般無聲退出。 ****** 傅禎被冊封為才人的消息,迅速傳開。 原本平靜的后宮,頓時像是湖水里投入一粒小石子,激起一圈圈兒漣漪。 眾位嬪妃吃醋拈酸之際,又想不通,皇帝怎么沒把長孫曦給睡了,反而睡了傅禎?難道皇帝喝了酒,迷糊了,睡錯了人不成?再不然,就是傅禎找了機會勾引皇帝?仰或是,長孫曦欲迎還拒,故意先把傅禎推上去? 各種猜測應有盡有,流言紛紛。 江陵王聞訊嚇了一跳。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御書房出事了,當即趕去。誰知道還真的出事了。御書房被戒嚴,守門太監道:“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進入御書房?!苯z毫不予通融。 江陵王急得上火,又不能跟守門的太監撕扯,只得折回太極殿去找皇帝。 門口太監攔住,“皇上身子不適,不見人?!?/br> “狗奴才!”江陵王氣得兩眼冒火,“本王不信,父皇會不見我?!闭f著,就要闖進去找皇帝。他不是個性莽撞和急躁的人,眼下擔心長孫曦,實在顧不得了。 結果還沒進去,周進德從里面出來道:“殿下,皇上讓殿下回去歇著,不要吵鬧?!比缓鬁惤吐暤溃骸靶∽孀?,皇上這會兒心情很是不好,你別撞槍口,趕緊走罷?!?/br> 江陵王知道他不敢無故得罪自己,更不敢假傳圣旨,自然說得是真的了。 因而不敢再吵,只問:“到底出什么事了?” “別問,別問?!敝苓M德連連擺手,然后像是生怕脖子落地一般,不等江陵王再問,就掉頭進去了。 江陵王越發忐忑不安。 想了想,父皇必定是遇著什么生氣的事兒,不如等父皇消了氣再來。 因而輾轉難眠熬了一夜,次日讓人打探著金鑾殿的消息,一聽皇帝下朝,就趕緊去了太極殿候著。倒是見著皇帝了,但是皇帝卻道:“朕有事,你回去罷?!?/br> 江陵王生平頭一次被父親拒絕見面,不由呆呆怔住。 等到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進了太極殿,方才醒神想起追上去。結果還沒開口,就有周進德的大徒弟吉祥迎了上來,低聲道:“殿下,皇上是不會見你的,別鬧了。奴才知道殿下你想問長孫司籍的事兒,可是這么鬧下去,對她沒有好處的,快走吧?!?/br> 江陵王沮喪萬分,最終到底還是沒敢在太極殿前鬧事,因為那樣只會適得其反。 他的心,就好似那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煎熬。 “九弟?!庇腥撕暗?。 江陵王抬頭看去,竟然是昭懷太子和楚王一起來了。 兄弟三人去了影壁后面說話。 “怎么回事?”昭懷太子問道。 殷少昊也道:“聽說父皇封了御書房?是真的嗎?” 昭 懷太子在東宮,楚王在宮外楚王府,昨兒傅禎的事又是在下午,宮門已經上鑰,所以他們得知消息比江陵王慢了一拍。今兒散朝,各自得知了傅禎和長孫曦的事,頓 時都是急得不得了。殷少昊擔心長孫曦不用說,昭懷太子也擔心長孫曦,太子妃那邊還沒敢告訴,另外還有傅禎忽然被冊封才人,亦是讓他不安。 江陵王哭喪著一張臉,郁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兒下午,傅司樂忽然被封了才人,我想著,不定御書房出了什么事,就想找長孫司籍問一問嗎,結果卻見不著她。御書房被封禁了,沒有父皇的旨意不準進去?!?/br> 昭懷太子和殷少昊對視了一眼。 如果連一向得寵的江陵王都進不去,那別人,就更進不去了。 他們望著高大巍峨冷冰冰的太極殿,都是著急,卻都沒敢擅自妄動。畢竟這兩位都是成年皇子,陰謀堆里滾著長大的,又是天天上朝深知皇帝的脾氣,不可能像江陵王那樣孩子氣的去鬧事,結識一陣陰郁沉默。 江陵王急了,“你們別發呆??!好歹想一想法子,至少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樣吧?” 正說著,一襲黑袍金紋的越王朝這邊走來。 他遠遠的瞅了瞅,笑道:“這是怎么了?三個人躲在這兒說體己話呢?!?/br> 殷少昊和昭懷太子對他恨之入骨,都沒答話。江陵王卻是眼尖,瞅著越王手上拿著一沓冊子,趕忙問道:“大皇兄,這是有事要啟奏父皇嗎?” 越王回道:“哦,是有關下個月狩獵的事?!?/br> 江陵王趕忙道:“大皇兄,你進去說完了正事以后,能不能順便問一下,御書房那邊的長孫曦怎么樣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 “九弟??!”不等江陵王說完,昭懷太子和殷少昊便異口同聲喝斥。 氣氛一下子古怪起來。 越王看了看他們,不由嘲諷笑了,“太子殿下和七弟越來越齊心協力了啊?!眲偛怕犝f了御書房的事,想起那位神秘莫測的妻妹長孫曦,也是一肚子迷惑。正愁要怎么打聽,眼下江陵王倒是給了一個借口,因而點頭道:“九弟別擔心,等下哥哥幫你問一問?!?/br> 看了看昭懷太子和楚王,笑了笑,徑直捧著冊子進了太極殿。 殷少昊的臉色陰沉的好似快要下雨,一片烏云密布。 昭懷太子也微微皺著眉頭。 江陵王還在一臉期盼的盯著越王的背影,回頭見兩位哥哥不高興,不免有點忐忑,小心翼翼的問道:“怎么了?我……,我做的不對嗎?”沒人搭理他,這讓他的心情更加緊張,干脆朝著越王追了過去。 意外的是,越王竟然也被拒之太極殿外了。 氣氛越發緊張詭異。 而此刻,太極殿內氣氛低得簡直要讓人窒息。 周進德跪在地上,回道:“昨兒夜里,又把御書房仔仔細細的找了五遍,什么小東西都沒有放過。就連……,長孫司籍,也讓嬤嬤親自檢查了?!?/br> “還是沒有?”皇帝聲音不辯喜怒,問道。 周進德知道回答會觸怒皇帝,但卻不得不答,“沒有?!?/br> “呵呵?!被实劾湫?,“這么說,是朕多心辛苦你們了?!?/br> “皇上、皇上?!敝苓M德連連磕頭,情知小命危險,顧不得許多硬著頭皮咬牙道:“奴才有一句話說!既然御書房沒有搜查到異樣的東西,長孫司籍那邊也沒有,或許……,或許是皇上身上有不干凈的東西?!?/br> “朕身上……!”皇帝正要勃然大怒,繼而想了想,昨天自己身上的確多了一個之前沒有的東西,他低頭,看向那個小女兒做的荷包。他的心沉了下去,臉色微白,但還是不肯相信,“傳三個太醫過來,讓他們各自查,然后分別寫在紙上呈上來?!?/br> 周進德當即傳了三個太醫,各自查,各自寫,免得有對證詞之嫌。 皇帝挨個過目,一連看了三張,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荷包內有催.情.香,混合香屑?!?/br> “香屑中含有催.情藥物?!?/br> “內有催.情.藥,若佩帶身邊,容易渴求房事……” “混賬!真是混賬??!”皇帝氣得發抖,將紙揉成幾團狠狠扔在地上!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過會是無憂公主,會是自己一直當做掌上明珠的小女兒。 周進德低著頭,雖然沒有去撿那紙團打開看,也知道結果了。 天吶!這個無憂公主也太膽大妄為,居然把陰謀算計到皇帝頭上?!皇帝心疼她這個小女兒,才沒疑心,如今反倒被這份信任所辜負,怎能傷心震怒?無憂公主啊,可真胡鬧到無法無天了。 皇帝捻起那個已經拆破的荷包,輕輕的笑,“果然……,寡人就是寡人,坐上了這個天地至尊的位子,就不能再奢望別的東西了?!彼S手一撂,將荷包扔進了火盆里,很快化成了一堆黑灰。 這種時候,周進德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消失。 皇帝閉了一會兒眼睛,不愿直視。 昨兒那事,如果真的是長孫曦做的,反倒沒那么寒心,無非是她忽然醒轉想要求一個名分罷了??墒菙鄶鄾]有想到,竟然是無憂,是自己素來疼愛縱容的無憂,敢情對她這么多年的慈愛關懷,全都喂了狗! 呵呵,原來連和皇位無爭的小女兒也要防備。 今天她敢給自己下催.情.藥,難保將來,不會為了太子或者別人,給自己下一份毒.藥!唐中宗不就窩囊的被一份燕餅毒死了嗎?而那下毒的人,正是和他相濡以沫幾十年的韋皇后,是他疼愛備至的安樂公主。 原來自己不僅要做唐玄宗,還要做唐中宗,倒是夠得史書上面記載一筆了。 逆子??! 皇帝心中的怒火像是被潑了油,一下子升騰起來,熊熊燃燒!而他一直以來的頭疾,也變得越發劇烈,越發疼痛,最近長孫曦給他按摩的功效,全都付之東流。此時此刻,他只覺得頭疼欲裂難以忍受,“嘩啦”一下,將御案上的奏折統統拂在地上! “皇上……”周進德見狀滿頭大汗,著急勸道:“太醫說過,不管遇著什么事兒,有多大的火,斷不可急怒攻心啊?!?/br> 皇帝心情恍惚,耳畔浮起另外一個柔和的聲音,“皇上經常頭疼,平時要少一些情緒起伏,吃得也要清淡一些,早點歇息,應該會緩解一些癥狀。若是得空呢,多走走,不是說‘飯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嗎?這樣才是調理養生之道?!?/br> 好似盛夏天里喝了一盞冰鎮的綠豆湯,心情漸漸平緩下來。 她說得沒錯,自己的確不易大喜大怒情緒起伏。萬一,就這么被那群逆子給氣死了,實在不值得!況且自己死了,她……,就跟那水上浮萍一樣沒了著落。 “皇上……?”周進德見皇帝久久都不出聲,不由提起心弦。 “傳長孫司籍過來?!被实酆鋈坏?。 周進德聞言怔住,“皇上,還是先傳太醫過來瞧瞧吧?”這種時候,傳女人過來有什么用???就這情形,也不可能龍馬精神再來一回啊。 “哪兒那么多廢話?!”皇帝怒斥。 周進德真是有點沒法子了,想勸勸不住,只能讓人去傳長孫曦。不過等她來了,到底還是叮囑了一句,“皇上這會兒身子有點不適,你多勸勸,讓皇上好生歇息別累著了?!?/br> 長孫曦從昨天被皇帝喝斥,再到傅禎出事,御書房封鎖,一直提心吊膽無法安生,一宿都沒有合眼。此刻頭暈腦脹,根本沒心情細聽別人說話。只想見了皇帝確認一下,到底是要殺自己呢?還是不殺自己呢? 腳下虛浮,好似踩在云朵上一樣走了進去。 皇帝見她臉色慘白,還多出來兩個淡淡的青色眼圈兒,情知是被嚇倒了。事情根本就不與她相干,不免心疼愧疚,因而招手,“過來坐?!苯o她吃了一粒定心丸,“昨兒是朕有些上火,說話重了,不與你相干?!?/br> 長孫曦抬眸看去。 皇帝見她還是戰戰兢兢的,盡量緩和聲音,“別怕,都怪朕嚇著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