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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姬晏說的簡單,輕描淡寫,但是林毓秀卻從中聽出了許多沉重的情緒。她看著姬晏那張愈加成熟俊美,也愈加冷冽漠然的臉龐,輕聲的問了句,“我離開多久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 許久之后,她才聽見他聲音低低,仿佛隨時要消逝在這凄冷的夜風中,“……十年?!?/br> 林毓秀聽見他一聲喟嘆,聲音里帶著她所無法理解的沉重而濃烈的情愫,“師妹,距你離開已有十年?!?/br> 一時間,林毓秀無言。 離開的人,和被留下的人,到底哪個才更痛苦呢? 在這一刻,漆黑深幽的密林里,頭頂的明月皎潔而凄涼,林毓秀腦海里不由浮現這個念頭。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該說什么呢? 對不起嗎? 但,總覺得說出這句話,是一種侮辱和輕踐。 林毓秀無法對姬晏說出這三個字,哪怕她心里感到十分的抱歉和愧疚。 就這樣兩人沉默無言著,踏著明亮皎潔的月光鋪就的道路,一路前行著。 —— 出了密林之后。 “夜深了,今夜暫且就在此地落腳吧?!奔ш虒χ砼粤重剐阏f道,“明日再另作打算?!?/br> “嗯?!绷重剐銢]有反駁,反正見到了姬晏,其他事情便也不急在一時了。 “師妹隨我來?!奔ш處е重剐憷^續朝前走,他顯然對此地十分熟稔,林毓秀并未疑他,乖乖跟著他走了。 一刻鐘后。 “到了?!奔ш掏T诹艘婚g兩層木屋前,轉頭對身旁了林毓秀說道,“這便是我們暫時落腳的地方?!?/br> 林毓秀:…… 她覺得這個們可以去掉,這分明就是姬晏的老巢! 姬晏居然在此深山中修建了一所木屋! 當林毓秀看著那獨一無二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的兩層小木屋之后,臉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間的呆滯,“師兄你……”她扭過頭看著身旁姬晏,顯然姬晏在此是長居狀態,否則不會連屋子都有了。 “你多久沒回去宗門了?!绷重剐阋荒槒碗s的表情問道。 姬晏頓了下,然后移開目光,避開了她的視線。 林毓秀:…… 居然還學會逃避了! 行吧,看著姬晏這幅表情就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且林毓秀也不需要他回答,從他的表現里,林毓秀差不多已經知道了答案。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師妹,林毓秀決定不為難他,給他留點面子。 重點是,今夜的確不是一個適合談心的好時間。 不管是林毓秀,還是姬晏,他們二人的情緒皆十分不平靜,都需要時間去平復心情和冷靜下來。 雖然這一路上姬晏表現的很冷靜,很沉著,但是林毓秀發現了他的身體始終是緊繃的,那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冷靜和平淡。就像是隱藏在冰山下的火山,外表看著不顯,內力卻是劇烈的翻涌著巖漿和火焰。 至于林毓秀,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從容與淡定,亦都是強迫自己偽裝出來的。 林毓秀想起她離開前,讓石心交給姬晏的那封信,想起她在信中所寫,心里便是一片的冷凝,仿佛沉入了海底,冰涼的海水瞬間灌入了身體里,寒意與窒息同時逼迫著她。 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留下那封信了。 林毓秀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如此想到,那個時候,她以為她可能回不來了,所以才會留下那封信給姬晏,在信中她坦白了一切,她自萬年后而來,將自己的老底全都掀了。 那是因為她以為她回不來了??! 林毓秀在心下吶喊道,所以為了不讓姬晏難過愧疚自責,她才會將一切道出,讓他心安。 ——我來自萬年后的未來,所以此時的我必不會死,我活在萬年后,不必擔心。 這是林毓秀那封信所想要說的。 然而,她回來了。 這就尷尬了。 十年后,消失了十年的林毓秀自幽冥歸來,不得不替自己收拾她自曝馬甲的后果和爛攤子。 林毓秀:該怎么和師兄解釋呢? 這個問題林毓秀想了足足一路,然后她發現,她需要解釋的人或許并不是一個,想想天問宗里還有一大群人等著她,師尊,驚寒師伯,文瑛師伯,掌門,啟明師兄…… 林毓秀瞬間便渾身一個激靈,開始有些慌了。 “怎么了?”姬晏察覺到她神色有異,看向她問道。 “沒什么!”林毓秀否認道,她看著面前姬晏,在坦白和逃避中糾結許久,最終語氣猶豫道:“天色這么晚了,要不,我們休息吧?” 姬晏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半響,然后“嗯”了聲。 他沒有多問,只是說道:“師妹睡二樓吧?!?/br> 林毓秀:…… 他這么干脆,反而讓她有些不甘心了! 林毓秀頭一次發現她是如此的反復無常,猶豫不定優柔寡斷之人,她既想逃避,又希望姬晏能夠直白的質問她將她逃避的后路斬斷,他若是質問她,那她便可順水推舟的將一切道出。 腦子里生出這樣的念頭,林毓秀不由地在心里唾棄起自己,你還真是夠自私和軟弱的! “那,晚安?!?/br> 她一面唾棄自己,一面逃避說道。 逃避一時爽,一直逃避一時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