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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受到精神掠奪時,漆黑一團的視野里有了可想象的一張臉,繆尋覺得被使用的過程沒那么難熬了。 熬一會,再撐一會……出去了就能和向導一起吃飯聊天了。 “向導醫生”是儒雅貼心的男人。溫柔又會照顧人,說話做事都很妥帖,繆尋喜歡他過來。 繆尋是個小結巴。 他從小到大,一開口就會遭到異樣眼光,同學的嘲笑沒少受,久而久之就變得孤僻而沉默。 逝去的母親決定離開時,繆尋央求要和她一起走,對方卻神情復雜地說:“我不能把這樣殘缺的作品帶給他看?!?/br> 她說他是“作品”,殘缺的作品,這很符合那個藝術家母親瘋狂的秉性。 繆尋表示理解。 他留下來,孤獨度過了童年和少年,奢望著女人還記得自己,某一天會回來看看他,而等到的不過是一則死訊。 聽說是病死的,死在愛人的懷里,走得很安詳,沒有什么留念的。 繆尋安慰自己,或許她在死前想起了自己,只是來不及喊他去病床前看看。 后來,他聽茍云說,母親在那邊收養了一個孩子,床前一直有人照顧。 繆尋:“哦,那,挺好的?!?/br> 之后也沒有人來安慰他。 葬禮上,他還是為女人流了淚。 雖然她不算個好母親,可她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耐心聽他結結巴巴說了什么的人。 “向導醫生”也是。有時候他吐字不清,對方從來不會打斷他接過話頭,也不會喪失耐心。會等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再溫和給予回復。 假如“向導醫生”一直是“向導醫生”就好了。在小黑屋里邊道歉邊無情壓榨他的男人,他也可以當作不存在。 某個周四,繆尋在去上學之前問:“我今天還,還能回來嗎?” 薛放的黑眸轉向他,真切問:“你不想回家?” “也不是……”他不想去常務官那里挨打。 “我和茍云聯系一下,之后給你回復?!?/br> 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繆尋去了學校,十分鐘就要看一下終端消息,直到放學時看到門口的飛行器照例來接,他才狠狠摁滅了電源鍵,面無表情走上去。 沒關系。只不過挨神經病三個小時折磨,晚上回到家睡一覺,明天在學校糊弄一天,星期六又可以去向導家里了。 被鞭打的途中,他就是這么翻來覆去想的。 三小時后,他被血rou模糊地丟在路邊。 他摸摸口袋里的公交卡,系緊了外套,哼著歌毫無感覺地等公共空軌到站。 還好這是普通人區,沒有鼻子很尖的哨兵,他皮膚不白,也沒人看得出他在失血。 晚高峰時間,人潮蜂涌,繆尋被擠到角落。他百無聊賴嚼著泡泡糖打開終端,跳出十多條信息,二十多個未接通訊。 繆尋一條一條越翻越快,啊,全……全是他的! 回過去通訊,只嘟了一聲就接通了,還是安穩低啞的嗓音:“去哪了?和同學出去玩了嗎?給你發了信息。我和茍云談過了,你這個月剩下時間都住在我這里,可以嗎?” 明明已經都安排好了,還是要固執地問一聲“可以嗎”。 繆尋咬著嘴唇,低下頭小聲回:“好……” “你怎么了,聲音不太對?!?/br> “沒,沒事?!逼鋵嵤呛芨吲d,高興到想立即下車飛奔過去。 “我現在去接你?!?/br> “不用!”繆尋忽然想起背上的傷,驚慌拒絕。 “給我發定位?!?/br> “……我等會自己過去?!?/br> “定位?!?/br> “你好固執……好,好嘛,等會給你發?!彼谜覀€藥房買點傷藥趕緊涂一涂。 “不用了?!毙『谖菹驅г谀沁吚涞f,“查到位置了。拿著包到門口等好?!?/br> 繆尋:“????。?!” 三分鐘后,尚未到站的空軌列車忽然慢慢停下來,車門懸空打開,外面的飛行器對接過到門里,腰間別著粒子槍的家仆隔出空間,低喊一聲:“少爺請進?!?/br> 繆尋抱著書包,和其他普通乘客一起,瞠目結舌望著俊秀儒雅的青年走進車廂。 “很抱歉,耽誤大家出行時間了,家里的小輩需要照顧,我來接一下。這次和下次車費我替大家出?!?/br> 薛放視線轉過一圈,停在繆尋呆愣的臉上,忽而綻開笑容,朝他溫柔招招手:“到我這來?!?/br> 用特權逼停公共軌道,只為提早接到他,確認他的情況。 如果這就是“治療保健品”的待遇,繆尋十分樂意當他的精神容器。 哪怕被用壞了,也,也是可以的。 蜜色皮膚小貓一頭撞進薛放懷里。 男人扶了扶金邊眼鏡,揶揄問:“現在不叫我向導醫生了?” 窗戶紙捅破了。 繆尋漲紅著臉,結結巴巴說:“向,向導……少爺?!?/br> 第118章 鹽焗之貓 3 翹起尾巴 慣常擁擠堵塞的空中軌道,今日一路綠燈。 寫著“聯邦共榮”的霓虹投影,從鋼筋水泥大廈間肆意生長出來,笑容夸張的中年競選議員影像下閃爍著聯合社團名單,靜靜排在最后的名字是:薛放。 而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正脫下鴉青色細格紋外套,坐進柔軟的座椅,拿出文件,指節抵著額頭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