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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貓”在數地上的磚花,薛放清清嗓子,開始充當起導游。 繆尋蹲在地上頭也不抬,聽得心不在焉的樣子。薛放把他拉起來,坐到自己旁邊,一看到小野貓紅紅的眼眶就笑了。 “怎么還在難過?” “是太陽太刺眼了!”繆尋生硬解釋。 薛放瞟了眼溫和的余暉,安慰他道:“不就是看個表演,下次再帶你來?!?/br> 下次。 聽到這兩個字,繆尋不自覺蜷起手指。 怕他繼續因為失憶的事傷心,薛放繼續轉移話題:“說起來,在建造之初,每朵磚花的花蕊都同時指向一個方向——” 他的目光落在廣場盡頭,繆尋也看過去,那里是座尖頂教堂,年久失修,雖然還在使用,曾經雪白的大理石屋頂已經被酸雨侵蝕成黑褐色。 “那個塔樓,276年前還藏過一冊秘典哦?!?/br>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繆尋轉頭問。 薛放漫不經意回答:“嗯,哈哈,畢竟我曾經有個外號叫‘圖書館’?!?/br> 繆尋直覺他言有未盡,可薛放并沒有展開說的意思。 關于向導的曾經,繆尋只知道他以前當過向導,做過老師,又回來進了白塔,再多的,配偶資料上也沒有寫。 奇怪的是,他們一點都不了解彼此的過去,卻能在短時間內十分熟悉對方的情緒和身體。 或許,這就是契合度高達96%的好處,能快速把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用腦激素和荷爾蒙緊密拴在一起。 “你聽——”繆尋忽然踮起腳尖,昂起脖子,朝遠方豎起耳朵。 “你聽到什么了?”廣場上人聲嘈雜,到處是賣東西的小販,薛放根本分辨不出聲音。 “那里,后面?!笨妼せ仨?,低迷的心情一掃而光。 薛放被他牽著,仿佛被一股活躍的風纏繞著。鉆進狹窄的后巷,來到教堂背后,有人支了個小攤,在這里孤獨獻唱。 一曲剛畢,繆尋就“啪啪啪”鼓起掌,從薛放口袋里摸了他的終端,跑上前去給流浪歌手打賞。 剛剛說聽到什么,就是聽見有人唱歌啊。 向導無奈又縱容地望著“貓”,看繆尋拿起流浪歌手的老式便攜光腦,背過身去,和歌手默不作聲商量著什么。 “喔,這個啊,可以?!?/br> “要這樣嗎?” “到這里?好的好的?!?/br> 繆尋全程打字,點頭回答的只有歌手。 一分鐘后,男歌手回到麥克風前??妼t從后面的箱子里取出一架提琴,緊一下馬尾弓,調試一會琴音,然后下巴搭上去,壓在肩頭,用拿弓的那只手和歌手比了個ok。 ——到這里,薛放還是雙手交叉胸前,饒有興趣看著“貓”玩樂。 他根本沒意識到之后會發生什么。 弓與弦碰撞的那一刻,薛放身體震動,心隨著那綿纏慵懶的小調不可抑制地陷落了。 流浪者的聲音沙啞而空靈,在教堂后響起: “Por el o del sitio mío (在我的去途中) Un carretero alegre pasó (一位車夫快樂經過) su es que es muy sentida (他發自內心唱道)…… ” 是你縫在送給他的大衣里的《格利達小調》。 他從不曾忘記,你對他一點一滴的好。 寧靜的大教堂后,孤獨的傍晚,交錯的小巷,三個人,兩顆心,一道顫動的靈魂。 小提琴的風箱在共鳴,指骨修長,于四根弦上轉換跳躍,指法嫻熟,不知道私下練了多久。 那熏熏然的,好似在黃昏中邂逅情迷的歌聲,并應該出自他的歌喉,可他不會說話,無法真正唱出你送他的譜子,就自己拉琴,讓別人代勞歌唱。 但語言是個多么寬泛的詞。 它不需要聲腔共鳴。即使他站在那,一句話不說,也在傳達著他多么愛你。 細膩生動的身影,泛著柔光,融化進下午六點二十九分的暮光中。 “咚~咚~”教堂鐘聲在回應。 巷子后陸陸續續走過一些人,有人側目觀看,有人停下駐足,圍觀傾聽的人越來越多,薛放慢慢被擠到了后面。 不會說話或許是遺憾,但他是這樣可愛的小貓,薛放已經感動到知足。 突然,流浪者熾懶的歌聲停了。琴音走上了小調的巔峰,在磚石間共振回響。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因為這歌斷在最精彩處,斷得莫名其妙。 他們只看到淺蜜色肌膚的青年,背透著余暉,神色寧靜地拉奏,發現有個貼墻站的男人,好似被琴聲感染,情緒崩潰地捂住臉,側身低頭啜泣。 卻并不知道, 那消失的歌聲, 響徹在薛放的腦海里。 “El cario que te tengo(我對你的愛) No te lo puedo negar (是無可否認) Yo no lo puedo evitar (是不可避免)……” 最好聽的一段,告白的副歌,誰也不給聽,只唱給你。 略帶酥沙的歌聲,轉音不那么圓滑,音尾會顫抖,連換氣聲也控制不住,努力咬字,青澀地讓人心酸,卻是薛放此生聽過最真摯最動人的嗓音。 他只在你的腦海里唱。 全世界,只有你能聽見他真正的聲音。 專屬于你的,專到在場所有人,還有哪怕教堂與深巷的一磚一瓦都享受不到,只屬于你的一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