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話是問句,卻也沒多少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周巖面色有些尷尬,轉移了話題,“呃,上個月被他砸壞的東西,我已經重新讓人買了一批送去療養院了,還有被他用藥劑污染了的游泳池水,和誤、誤傷的人,以及……” 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周巖漸漸消了音。 傅明旭說,“想辦法弄個專業點的精神醫生進去?!?/br> 周巖立刻垮下了臉:“之前的夏醫生難道還不夠專業嗎?可這么多年了,可有見到什么成效?這種病哪里是用藥能治的?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瘋人院了……” 周巖心直口快,一下子說出口了之后,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立刻去看男人的表情,好久才歉意地提道,“抱歉,你知道我沒有惡意。既然你不放心,那等下個月,想辦法向檢察院申請保釋吧——” “保釋他出來干什么?” 傅明旭擰緊了眉頭,聲音沉了下去,“讓他出來繼續殺人放火胡作非為嗎!老子沒那么心思成天將他拴身上守著!” 周巖翻了個白眼,徹底沒話了。 他心理也有點不平衡:現在是你兒子有病,被關進精神病院了還不消停,見天兒折騰里面的病人護工,治吧治不好,接回來了你又怕人再闖禍,那難不成好將他塞回娘肚子里去? 滾球! 可誰叫人家是老板,自己是跑腿的呢,還得腆著臉出謀劃策,最后噼里啪啦說了半天,他苦哈哈口水都快說干了,才聽到男人風馬牛不相及地來了一句,“蘇茶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啥?” 周巖一愣,半晌才收住話回神,陰陽怪氣地咋舌道,“她啊,那女人現在可了不得,真正的山雞變鳳凰了——母憑子貴哪,姓沈的寵她跟寶貝蛋似的,活像是被鬼迷了心竅,聽說連跟了他多少年的幾位‘姨太太’都不顧了,見天兒跟她膩在一起……” 傅明旭沒接話,眉頭輕微一皺。 周巖自顧自接著說,“你也是問得巧,北區那塊地兒知道吧,沈衡當初花了高價錢盤下的,你當時還說那塊地是雞肋,他吃飽撐著拿來搞開發,結果現在你猜怎么著?” 他故意頓了一下,說書似的吊人胃口,傅明旭冷冷睨他一眼,周巖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酸溜溜說,“都給那女人拿去糟???!可憐了那些白花花流出去的銀子——” “怎么說?”傅明旭問。 周巖一聳肩:“還能怎么說?人家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老板娘!” 周巖接著道,“北區那邊原本都已經快完工的海景別墅,為了討她歡心,姓沈的硬生生讓人給改成了集各種玩樂設施為一體的高檔會所——上周日開業的‘錦拿’娛樂城,媒體炒得熱火朝天,剪彩那天名流云集,雖說忙著照看兒子,可你該不會連新聞都不看了吧大老板?” 傅明旭還真就沒看。 別說一座娛樂城剪彩,打從傅堯被強行送進療養院的那天起,在里面天天鬧事,傅明旭的日子都沒一天安寧過,連自己手上的繁雜公事都忙不過來了,哪來有心思管那些閑事兒? 周巖見他那表情,覺得跟了這樣個老板,自己今后飯碗堪憂。 他恨恨地說了結語:“我還真是眼拙,以為那女人慫頭慫腦,卻想不到人家還有這種本事,再等幾個月她肚里孩子落地,指不定人家還真的一躍成沈太太了呢——” 傅明旭面色顯得陰沉寒戾。 這真是一種很難說明白的滋味兒: 蘇茶是他親手栽培的,原本該成為他手中最聽話的棋子,就算被放棄也毫不可惜,因為她這樣腦袋空空的花瓶美人,他隨手還可以找無數個——可現在這支花瓶卻狠狠砸了他個當頭響,轉身就另攀高枝,他心里當然不舒服。 尤其是,自己兒子還對這女人戀戀不忘。 “你說,蘇茶成了‘錦拿’娛樂城的老板娘?”傅明旭問。 周巖:“該不該叫老板娘我也不清楚,反正數錢的是她,做事嘛,下面人獻殷勤多得是?!?/br> “找幾個人過去玩玩?!?/br> “什么?”周巖問。 傅明旭站起來,看了眼手表,面無表情道,“阿堯不是狐朋狗友眾多嗎,既然有這樣的好場所,就讓他們抽時間去好好玩兒個夠——錢我出?!?/br> 說完便轉身上樓。 周巖沉默在原地,背脊一涼。 這不是擺明了要人去鬧事嘛!這心肝兒黑的,跟在墨汁兒里滾過似的。 傅堯從前是個花錢的大爺,養了一大幫子的“好兄弟”,其中真交情的有,譬如白燼之流,酒rou朋友也多得是,但都是干實事兒的。 現在傅堯被關進精神病院了,外人那是不知道內情,可這些個“兄弟”們卻倍兒清: 就是那個提褲不認人的小婊砸害的唄! 我堯哥說了,殺人的是那小狠人精! 我堯哥被她害的可慘! 我們絕對不能讓那小妖精日子好過! 嘖,早就已經摩拳擦掌了。 兄弟們如此賣命,要替他討回公道,而身在療養院接受心靈洗滌的堯哥,他當然……連個屁都不知道的。 “阿嚏!阿嚏阿嚏!” 療養院寬闊的室內廣場上,傅堯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捂緊了身上的病號服,皺緊眉頭罵咧,“日了狗了,昨晚那王八蛋多半又用老子的身體去干了壞事,都搞成重感冒了……” 鈴音療養院是c市唯一一家通過有關部門專業認證的特級療養院,它不僅有著堪比皇家的奢華完善設施,還有著一批專業能力服務能力都極端優秀的工作人員,最重要的,它對每一位送進來的病人都有著一視同仁的完美規劃……” 日?;疽巹澴钪匾腥?/br> 早晨5:00的集體廣播體cao; 晚上19:00的集體觀看新聞聯播; 夜間22:00的睡前病友談心。 這真是無比具有科學性的規劃,集提高身體素質,提高政治思想,以及促進人文關懷于一體,十分有利于病人們的身心健康。 現在是早晨5:00。 昨晚被傅衍占領身體跑去實驗室浪了半晚上,傅堯現在困得恨不能睡死在床上,可是那令他暴躁得砸碎了無數次窗戶的廣播聲依舊按時響起,在一眾護士們的拉扯下,他默默地來到了這方健身廣場。 這里,是奇葩們的斗秀場,瘋子們的天堂。 傅堯的眼里,在場每一個穿著藍白色病服的人,都是傻比——除了他自己。 廣播聲如火如荼,動感十足,節奏昂越,激情澎湃得仿佛戰斗進行曲,傅堯冷眼看著:跟過去的三個月一樣,一聽到音樂,還沒正式開始吹號做cao,有幾個傻比就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地浪了起來,手舞足蹈明顯嗨得不知今夕年月。 漂亮的護士小姐拿著花名冊,認真點名: “52號,陳誠?!?/br> “到!” 遠遠的一聲回應,嗨得不知今夕年月的一個清瘦男子沖過來,對著護士小姐冷艷一笑:“小妖精,求我啊~~~求我~~~~我就勉為其難再給你們跳一曲~~~~~~~” 護士小姐面不改色,繼續點名:“53號,馮馮?!?/br> “何人喚朕?”戴花環的壯漢信步而來,一手嚴肅地背在身后。 護士小姐表情到位,恭敬地行了個屈膝禮:“皇上,您該排隊做cao了,別耽誤上朝時間?!?/br> 壯漢低頭深思片刻,隨即深沉地點頭“嗯”了一聲,又不悅道:“以后不可直呼朕的小名?!闭f完,乖乖走向隊伍,排好隊,沒兩下就找準了節拍,跟伙伴們一起浪了起來。 護士小姐繼續點名:“54號,平遙?!?/br> “末將在!” 遙遠的廣場邊,一聲鏗鏘有力的回答傳來,緊接著又一個傻比浪了過來,‘噗通’一聲! 傻比在傅堯面前單膝跪地,將手中長劍往地上一杵,莊嚴道,“主公召喚末將前來有何吩咐?” 傅堯:“?。。。。?!” 傻比狠狠一叩首:“無論主公有沒有吩咐,末將都愿為主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傅堯:“去死?!?/br> 兩個字剛落,三月如一日的,傅堯立刻拳打腳踢,最終不負眾望地將人給揍成了半殘,激烈戰斗到最后一刻,才被趕來的保衛科兄弟們給拖開。 “老子打死你!你信不信老子一腳踩死你個傻比!”傅堯被四名保安死死拉住,歇斯底里地沖著傻比咆哮,“再敢靠近老子一步,你他媽個龜兒子再敢靠近老子一步試試看!” “主公息怒!末將真的沒有睡主公的愛妾??!主公明鑒!末將冤枉啊——” 男子一聲聲悲愴的哭腔,連連嚎叫,被人迅速抬去了醫務室搶救。 ☆、第050章 蘇茶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 小人物不知道什么叫美容沙龍,不知道什么叫生活品位,小人物有了點小錢的時候,日子就滋潤了:每天去菜市場能挑揀著好菜買,燉了湯的rou可以眼都不眨地丟掉只喝湯,做個水果沙拉還能盡挑著價錢貴的水果買…… 她現在過的當然不是這樣的日子。 她現在的日子,完全跟個被包養的情婦沒有兩樣了,每天早睡晚起,吃好穿好玩好,除了固定的胎教課程,基本不需要動腦出力——盡管要嚴格說起來,跟情婦還是有點點區別的: 她有自己的產業,情婦不一定有。大到嚇死人的收入來源,用沈衡輕描淡寫的話來說就是:哪怕你明天突然改變主意不要跟我有交集了,將手上的地產低價轉賣,也夠你大半輩子吃喝。 她不用等著金主臨幸,情婦要。 這一點,不知該說是慶幸還是悲哀。 三個月,蘇茶就弄清楚了一件事:沈衡對她毫無“性”趣。 盡管歲數還年輕,可蘇茶自己都是快當mama的人了,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純潔小姑娘,說白了點,男女之間不就那么回事,也沒什么好羞恥的,一個男人對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好,真是閑得沒事大發善心嗎? 蘇茶是不信的。 又或者說,她還有點自知之明,又或者說,有點內在的小虛榮,明白自己這張臉對男人有著可觀的吸引力。 所以當傅堯被送進精神病院,為了避免傅明旭來尋麻煩,她轉身找了沈衡。 如她所想,沈衡很驚喜,兩人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蘇茶面上沒說什么,卻在心里感到羞辱,覺得自己這種行為跟出來賣的女人沒什么兩樣,憑借一點點姿色就妄圖攀龍附鳳。 可后來她才悲哀地發現:說什么出來賣的,她高估了自己。 三個月來,沈衡將她那一丁點的沾沾自喜打擊得支離破碎。 這個男人清心寡欲到令人崩潰。 他在她身上耗費巨大,卻從未對她有過半分逾越之舉,哪怕連最簡單的親吻都是沒有的。 如果最初蘇茶還能將他想成是偽君子情場老手,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他至少該煽情地說兩句諸如“咱們慢慢來、我等著你能真正接受我”之類的情話,可是沒有。 蘇茶咬牙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