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蘇茶如蒙大赦,恨不得立刻起身送客。 傅明旭從沙發上起身,將之前脫下的風衣重新穿上,也沒讓她送,而是徑自朝著門口去,結果,就在他伸手拉門的時候,男人搭在門鎖上的手微微一怔,指尖下移,蹭了蹭門板上幾滴半干涸的暗紅色液體。 那是血。 男人沉下的眸子狠狠閃了閃,猛地回過身,目光緊盯著那扇始終閉合的小小臥室門。 “怎、怎么了?”蘇茶強自鎮定地站起來。 “沒什么,”傅明旭收回了眼神,察覺到什么,他向蘇茶提醒道,“只是想告訴你,要是有了阿堯的消息,就盡快跟我聯系。另外——”他語氣頓了一下,話是對著她說,眼神卻再一次落在了那扇臥室門上,“阿堯的心理醫生跟我建議過無數次,要將他送到專業的療養院接受治療,我原本堅決反對,但是后來發生了那么多事,我覺得作為父親,我現在該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建議?!?/br> “你不可以——”蘇茶一下子急了。 “我沒什么不可以?!备得餍衩偷爻林樕锨皫撞?,出其不意的,一只手就要重重推開臥室門,蘇茶腦袋一熱,慌忙沖了上前去,緊張地擋在門前。 男人冷冷注視著她。 蘇茶不敢再欲蓋彌彰地狡辯,無措道,“他、他沒有什么不正常的……” 語畢就聽到了男人毫不留情的冷蔑嘲笑。 “你見過他了對不對?我是說阿衍,那個滿嘴謊言的騙子。你見過他了對不對?”他沉下聲音問,一只手搭在門把上,語氣根本談不上壓迫,卻令蘇茶感到無比恐懼……與困惑。 傅明旭與傅衍各執一詞,都說對方是騙子,卻彼此都是言辭旦旦。 就像此刻,傅明旭冷聲對她道,“阿衍一定向你說了我的諸多不好??赡阍摬粫娴南嘈乓粋€精神病的話吧?”他補充,“小茶,你記住,不管什么時候,我兒子神志不清時要是對你說了什么,深情厚誼也好,義正言辭也罷,你最好都當沒聽見,因為他自己都不會記得——這種保證或指控毫無可信度,從法律上來說也一樣?!?/br> 說完,他搭在門把上的手松了下來,轉身大步出了門,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寂靜的夜色里。 蘇茶后背都是冷汗,慘白著臉渾身泛軟,險些不由自主地滑坐在地上,滿腦子都回蕩著傅明旭剛才危險警告的一段話,莫名其妙開始心跳加速。 理智上,傅堯存在精神問題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傅衍只是他自己分裂出來的某重人格,而她不但沒有絲毫防備,反而毫無理由地相信傅衍的話——這原本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蘇茶手腳冰涼,恍惚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臥室門,入目就是大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以及床單上被他浸染得四處都是的血跡,還有小聲開著的電視機! 電視原來是開著的。 她剛剛就貼著門,竟然因為高度緊張,而連電視開著都沒察覺到。 傅明旭難道也沒聽到? 蘇茶沒時間再多想,急忙上前叫了兩聲,“傅衍?傅衍!” 意料之中的得不到回應。 她注意到散落在四周的藥劑,又反復查看了一遍傅衍身上猙獰的傷口,確認全部傷口都已經被上過止血藥了,而現在他又呼吸平穩,因此應該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昏睡了過去。 想定,蘇茶小心地將他扶正,又墊了個枕頭在他頭下,然后從柜子里取了一床新的空調被,給他蓋上。 在忙活完這些之后,她無意間聽到了電視里的凌晨直播新聞: “下面播報一則新聞快訊:今天下午十八點四十分,本市北區邊港發生了一起貨品自燃事件,數艘藥運貨船被盡數燒毀,初步估計,本次大火造成的損失金額高達數十億,涉及到c市數十家大型上市企業,目前是否有人員傷亡尚且不明,失火原因也有待警方的詳細調查……” 邊港,起火。 播音員的聲音四平八穩,僅僅這兩個詞,就已經足夠嚇得蘇茶臉色大變,她猛地想起了之前,從傅衍身上嗅到的隱約腥咸味兒,以及那種被掩蓋在血腥之下的隱隱汽油味…… 傅衍去過海邊!還接觸了汽油! 她猛地將目光轉回到床上昏睡的人身上,正逢他此刻有了動靜,男人睫毛閃動著皺緊了眉頭,喉嚨中發出微弱的聲音,蘇茶連忙湊近了聽,才知道他是要水,趕緊跑出去倒了杯水進來。 “嗯……嘶……好痛!” 蘇茶將他扶起來,把水喂過去,一肚子的疑問還沒來得及脫口,就立刻被一把推開,隨即一聲暴躁的大吼嚇得她手一抖,杯子狠狠摔落在了地上: “??!老子渾身快散架了!好痛好痛!該死的小村姑你對本大爺做了什么!” 蘇茶驚愕地瞪大了眼,眼睜睜又一次見證了大變活人的過程,熱騰騰的心一瞬間就涼了下去?;剡^神來,她知道這只重掌身體的哥斯拉不會罷休,立刻就想撒腿逃跑。 “往哪里跑?你給本大爺站??!” 傅堯氣勢洶洶一聲吼,蘇茶嚇得腳尖都繃緊了,差腳步錯亂將自己絆倒在地上,下一刻,毫無意外的,被一只手狠狠勒住了腰阻了去路——蘇茶一聲慘烈的尖叫,被傅堯使勁兒給拖了回來,掄玩具一樣掄翻在了床上,四腳朝天。 結果因為猛地使用大力,傅堯自己也痛得嗷嗷兩聲,臉都止不住白了白,額上滑下豆大一滴汗。 蘇茶嚇得不行,拼命掙扎:“你放開我!混蛋你放開我!” “你做夢!” 傅堯兩條腿一伸,毫不留情將她壓得死死地,渾身劇痛襲來,腹部被掙開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他痛得愈發怒火中燒,一只爪子掐著蘇茶的下巴惡狠狠問道:“他又出來了對不對?那個王八蛋又出來了對不對?不行,不行——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他!” 語畢咚地一聲跳下床,緊捂著腹部傷口,腳步踉蹌著去廚房翻找刀具。 他那副分分鐘要切腹的模樣,將蘇茶嚇得當場大哭起來,都顧不上被摔痛的后背,她急忙沖上前去堵在廚房門口,一手死死扯著他的手,顫抖著聲音不停說,“你、你別亂來!會死的、你也會死的——” “你不就是巴不得我死?”傅堯臉色陡沉,將她細細的手腕從自己手上扯開,泛紅的瞳孔中,倒映出可怕的震怒,捏著她的手腕粗聲反問,“你說啊小村姑,你是不是巴不得本大爺死了,然后就跟那個王八蛋雙宿□□?做你的春秋大夢!你給老子滾一邊去!” 轉身要去取刀。 “我沒有!”蘇茶嚇得一聲崩潰大叫,怕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急忙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去,手臂緊緊抱住他的后腰,在他的手捏住那把尖尖的長刀的前一秒,她狠狠一閉眼,破罐子破摔地抱著他大聲道,“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傅衍!” 傅堯渾身一僵。 蘇茶繼續大聲說:“我很討厭傅衍的!我一直都很討厭他!他把你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我都快氣死了,我一直打他、打到他暈死過去,我才等著你醒過來嗚嗚……” 又兇又哭。 她說的話又快又急又虛偽,細聽之下還毫無邏輯,分分鐘讓英明神武的二少爺……信了。 傅堯伸去拿刀的手一僵,垂下盛怒的眼眸,冷冷瞪著她,“你亂說什么?” “我沒有亂說,”蘇茶心中絕望,扁著嘴巴抹了一把眼淚,抱著他委屈地說,“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你的臉就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做夢都會夢到你,你不在的時候都會一直想起你……” 夢到你追著要撥我的皮,想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視線里。 傅堯突然沉默了很久,直到…… “哼,就知道你個可恨的小村姑口是心非,從前嘴上說不要不要,現在倒是很誠實嘛,”傅堯捏著她尖尖的小下巴,瞧見她淚朦朦脈脈含情的大眼睛,面色微紅地冷哼一聲,咕噥,“本大爺活了這么多年,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小變態——” 蘇茶趁機將那把刀踢得遠遠,絕望地被他揉進懷里,原本以為終于消停了,結果,片刻又聽到頭頂上傳來粗聲粗氣地詢問,“等一下,你這個小村姑花花腸子多得很,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該不會你其實——唔唔你干什……” 蘇茶惡向膽邊生,手一用力將他重重推抵在門上,兩條手臂勾著他的脖子,踮腳就將嘴巴湊了上去,死死堵住了他的嘴巴,發了狠巴不得親死這個可惡的王八蛋! 生平第一次遭遇強吻,傅堯自然是要奮起反抗的,否則說出去太他媽丟分。 但他同時又在心里想:老子這不是受重傷了嘛,還是別反抗了,便宜這個小村姑一次。 想畢,他臉色悶紅,暗搓搓伸手抱住了緊貼著自己的*小蠻腰,還泄憤似的摸了好幾下,嘴上回應得熱情如火。 ☆、第026章 空蕩蕩的公寓內,靜悄悄的廚房門口,一雙狗男女吻得難解難分。 那畫面簡直傷風敗俗。 “唔……別、別勒著我,喘不過氣了……”蘇茶憋得臉漲紅,艱難地喘氣。 雙手微用力推了推緊摟著自己的男人。 傅堯對她的抗拒置若罔聞,他著迷地含著口中那雙柔嫩的小紅唇,恨不得將那兩片小東西吸化,雙手掐著她的腰死命往身上蹭……可有了前車之鑒,無論再怎么心潮澎湃,他又不敢回應得太激烈,就怕千鈞一發之際又將那個變態放了出來——那到時候豈不是白給他那個王八蛋做嫁衣? 這樣恐怖的念頭讓他后背都涼了涼,當即倒抽一口涼氣,抓著蘇茶的手都僵了僵。 過了好久,兩人緊纏在一起的唇瓣分開,帶出絲絲曖昧的液體。 蘇茶胡亂抿了抿被吮得泛疼的嘴巴,暗道總算撿回一條命,顫抖著聲音說:“你、你別再亂來,自殺是不、不可取的……” 傅堯一聽這個就面無表情,他沉下眼,居高臨下瞧著她紅艷艷的臉蛋,冷哼了一聲,“本大爺要怎么樣,你個小村姑也管不著?!?/br> 蘇茶狠狠瞪他一眼,真想跳起來抓爛他那張可惡的臉。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被吻得爽了,總之傅堯現在心情不錯,連帶著覺得,這小村姑瞪眼也是別有一番風情,一時心軟得直冒泡泡,恨不得將這小村姑抱進懷里狠狠疼愛個夠。 可嘴上偏偏又要賤兮兮地嘲諷道:“看不出來你這小村姑這么不要臉,主動強吻男人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你就這么欲求不滿嗎?” 蘇茶聞言,臉‘唰’的一下就紅得快滴血,恨不得找個地洞自己鉆進去死了算了,可口中舌頭還在隱隱作痛,她心里不服氣,心想我這哪里像是強吻這個王八蛋,我這壓根就跟被狗追著咬了一樣,舌頭都差點給我咬出血了…… 心里駁斥再多,可她嘴巴笨,扯皮扯不過這人,只能悶著腦袋,漲紅臉吃啞巴虧。 見她死氣沉沉地耷拉著腦袋,像害羞又像心虛,傅堯就渾身被順得舒坦,他一根手指點著她的小腦袋,嘴上愈發不饒人地教訓,“說你兩句你還不服氣的樣子——” 蘇茶扁了嘴巴:“我沒有不服氣?!?/br> 傅堯冷哼一聲停止了咄咄逼人,決定放她一把。 主要是剛才只顧著身心激動去了,他壓根沒顧得上身上的傷,現在陡一平靜下來,他身上好多處包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痛得不行。 又在心中將那個搶占他身體的王八蛋凌遲了一遍,傅堯問蘇茶說:“我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那個王八蛋被人砍了嗎?” 蘇茶一聽他提到傷,目光就不留自主落在了他傷痕累累的身上,然后又想起傅衍,立刻淚眼蒙蒙起來,聲音嗡嗡地說,“我、我也不知道,你、他來找我的時候就這樣了——” 傅堯只是皺了皺眉,“還有多的紗布嗎?我把身上的換一換?!?/br> “有的?!?/br> 蘇茶趕緊小跑著帶他去拿藥箱。 換藥的時候,蘇茶心思復雜,一方面依舊覺得這只哥斯拉討厭,另一方面又覺得他是受到無妄之災,因此就算是發脾氣也是人之常情……這一旦退了無數步開始替他考慮的時候,她自己就愈發顯得底氣不足,于是見他反著手拆身上紗布,她急忙上前說,“我來幫你吧?!?/br> “女人家笨手笨腳會什么,”傅堯皺著眉拍開她伸來的手,不耐煩地瞪她一眼,“站一邊兒去?!痹捠沁@么說著,他卻又沒有讓她徹底走開,反而故意在她面前撕開血淋淋的紗布,露出里面鮮紅的血rou,好等著這個可惡的小村姑心疼一番。 蘇茶還真是不負期待。 她原先還能忍住,被他吼了也還委委屈屈,可是當近距離看清楚他腹部那條長長的傷口時,她一下子就鼻子酸漲,想到什么,眼淚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含含糊糊說了什么又沒說清楚。 傅堯看著她哭。 抹藥水的時候,傷口劇痛是肯定的,可他心里卻又莫名其妙甜得要死,他意識到自己面對這小村姑的時候表現有些異常,但卻又奇異地不想回到正軌,不想讓這種微妙的異常消失。 就像現在,看著蘇茶小聲抽噎,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上雨露輕顫,傅堯會覺得口干舌燥心底發癢,心臟仿佛被某種幼鳥的羽毛輕輕撓過,一蹭一蹭的,難耐又舒坦。 “小村姑,你過來一點?!彼蝗煌O铝税鷤诘膭幼?,聲音嘶啞地叫了她一聲。 蘇茶聽話地靠近一點,淚朦朦地小聲問道,“怎么了?紗布不夠用嗎?只能先將就一下我明天再去買……” “你親我一下?!?/br> “嗯?”蘇茶一下子瞪大眼。 傅堯立刻不耐煩:“叫你親就親,傻楞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