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袖子一卷,姜長煥恭恭敬敬地問:“那臣是北鎮撫司的,這個,合規矩么?” 元和帝一頓,旋即道:“你是錦衣衛的?!彼睦镞€膈應著,不大想把姜長煥再調到眼前來,眼下估且一用。不然還能怎么樣呢? 姜長煥只當不知道跟元和帝之間的“恩怨”,依舊做一個畢恭畢敬,又為叔叔著想的好侄子,繼續滿是關切地問:“可是皇子只有五(虛)歲,并不曾經過這樣的陣仗,從宮里到京外,路途漫漫,皇子能支持得住么?” 元和帝并不認為有什么場面是他兒子撐不下來了,大手一揮:“怕什么?自有保姆、宦官照顧他?!?/br> 姜長煥歡歡喜喜地道:“那便好。我小的時候可淘氣啦,又胖,總是坐不住的。果然是皇子,就是不一樣。那我就不用準備什么吃的玩的好叫他坐穩了。趕明兒都穿禮服么?” 這個提醒很及時,場合是嚴肅的,若是代天子親迎,服裝上頭就得講究些。二皇子還小,又沒分封,禮服也是個問題。哪怕禮服的問題解決了,他穿這么一身行頭,能不能支持得住,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如果二皇子衣著上太隨意了,叫葉國公看著了,印象會更加糟糕的。再說淘氣,再偏心自己的兒子,元和帝也知道“活潑可愛”的兒子離“乖巧”差著八個筋斗云的距離。 元和帝嚴肅了起來,主動問道:“你小時候有多淘氣?有多胖?” 姜長煥居然有點不好意思了,靦腆地說:“那個,不如皇子肥壯,也沒他活潑。我哥耐性不好,他揍我來的……又不是我樂意的,大熱的天兒,坐那兒一身的汗,還不如動一動,有風,涼快?!?/br> 元和帝的臉色變差了,這真是一個實際的問題。姜長煥彎了彎嘴角,他就知道!到時候,他還需要多做些準備,以確保能夠達成目標。不過不急,他還得在宮里住兩天的,有的是機會?,F在只盼著二皇子不是個窩里橫,窩外慫,那就好。以姜家人的脾性,吳貴妃的橫蠻,他慫的機率并不大。 果不其然,當天下午,就被吳貴妃給請了去——元和帝也在。吳貴妃是得了元和帝的指示,要把兒子給收拾好。聽說是姜長煥的建議,她居然沒有疑心這里面有什么不對頭??傊?,皇帝帶來的人,她相信就是了。被皇后養了好幾年的姜長煥,一定是向皇帝投了誠。 吳貴妃抱著兒子,很認真地向姜長煥請教了一些問題,比如他小時候都是怎么老實的。姜長煥也帶著少年人的靦腆答道:“我哥會揍我?!?/br> 吳貴妃哪舍得揍兒子呢?小心地問:“還真打???嚇唬一下行不行?” 姜長煥一臉地莫名其妙:“他都揍完十幾年了,現在不用嚇唬啦?!?/br> 吳貴妃鍥而不舍地追問:“除了這個呢?要怎么才能安靜?” 姜長煥道:“有好吃好玩兒的吧?!?/br> 這個可以有! 吳貴妃放心了,那就哄兒子開心就好。然后才對姜長煥殷殷托付,請他照看好兒子。姜長煥笑道:“皇子有保姆看著,我也不大會帶孩子,扮個黑臉還是行的。實在不行,我嚇唬嚇唬他,您別記恨就成。我怕您那兒的人嚇不住他?!?/br> 吳貴妃正猶豫著,她懷里的兒子坐不住了。這是個小胖子,吳貴妃也不太瘦,八月的天兒,半下午正熱的時候,小胖子坐不住了,掙扎著就起來,吳貴妃都抱不住他。吳貴妃身邊的心腹老宦官來接他,被他啪一巴掌糊到了臉上,響脆。直到保姆拿來了他喜歡的玩具——一柄木劍,他接過來橫砍豎砍,才不打人了。 吳貴妃鄭重地對姜長煥道:“那就拜托你了?!?/br> 元和帝心道,二郎倒是體貼周到,示意保姆拿蒸酥酪來給兒子吃。果然,這孩子扔了木劍就抱著酥酪碗不松手,還讓保姆快點喂他。 元和帝點點頭:“不錯,還是得這樣?!?/br> 姜長煥心里笑翻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呢。理理衣擺,從容告退,打算回去睡個好覺,等著看這蠢小子出丑。 人總是這樣,自己熊的時候覺得痛快,遇到別人熊,就忍不住手癢了??催@熊熊的一家三口,姜長煥一點坑了他們的心理負擔都沒有。走到門口還回頭好心地建議:“多讓他穿穿禮服啊,不然到時候不適應,該哭鬧了?!?/br> 這個建議更貼心了。 姜長煥唇邊帶著一抹笑,去給葉皇后問安。那邊吳貴妃開始折騰兒子,為了做太子,吃點苦算什么?一層一層的衣服穿上,腦袋上還扣個大帽子。孩子本來就胖,不愛受束縛,這么一打扮,開始還蠻新鮮,時間長了,就不行了。吳貴妃認真算著時辰,這孩子頂多能撐兩刻就開始要撕衣服了。 如是數日,真小胖子,見著那一套衣服就開始暴躁,一點也沒有辜負身上的姜家的血統。但是在吳貴妃的*之下,他還能繃得住,一旦離了吳貴妃…… ———————————————————————————————— 姜長煥的壞心眼兒還不止這些。 到了郊迎儀式當日,姜長煥準時來接人。吳貴妃親眼看著兒子含著飴糖抱著酥酪登輿,一直止送他出了宮門。并不知道姜長煥一直冷著臉看這個小胖子,將這胖子嚇得拼命吃東西。沒被他兇狠地嚇哭,小胖子已經是很有種了,為平復心情,他吃了許多酥酪。 小胖子通常喜歡吃甜食,酥酪里放了許多糖,這是宮里不用打聽就知道的事兒。太甜了,小胖子吃得有點渴,忍不住要水喝。姜長煥繼續瞪他,讓他老實:“別喝了,喝多了可沒地兒給你方便?!毙∨肿尤痰浆F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在宮里誰敢這么對他?一開始是因為有父母的叮囑,姜長煥的氣場也很嚇人,現在渴得要命,他再不顧及這些了。 兩腿亂蹬:“我要喝水我要喝水,你要渴死我啊,你要渴死我!” 姜長煥不為所動。元和帝派來了司禮監的大太監也從旁說話,姜長煥似乎是擰上了,就是不給。還是大太監強行給了一大壺水,不給不行啊,這小子要鬧翻天了。姜長煥冷冷地道:“不許多喝,略喝一口解渴,回宮再喝?!毙∨肿犹貏e得意,一杯一杯接著喝,不再鬧了。 保姆等人隨時伺候,都松了一口氣。正以為一切順利,自己伺候的小主子邁出了通向東宮重要的一步的時候,小胖子開始尿急。 姜長煥皺眉道:“不要鬧脾氣!這事兒尿遁不了,別耽誤了正事?!?/br> 小胖子是真的想尿,一面站在座兒上捶打著宦官,一面對姜長煥道:“你出去、你出去、你出去……” 姜長煥從善如流地出去了,心說,你裹著這幾層衣裳,脫不完的就得尿了,我出去了你也得尿褲子。而且,他這幾天給小胖子的壓力也夠大的了,他一走,繃了這許久的胖子,他還得鬧! 果不其然,保姆還沒幫他把衣裳解開,他就控制不住了,保姆摸了一手濕,液體還滴滴噠噠落到了座墊子上,二皇子哭了起來。 姜長煥心里要笑瘋了,臉卻黑得像鍋底,飛速轉了回來,進來就把小胖子的嘴巴給捂上了,罵保姆:“這個時候哭,你是要皇子丟臉么?都不許說出去!快拿替換的衣裳來?!?/br> 對不起,沒準備啊…… 誰也想不到都五歲了,他還會出這個事兒啊,在宮里的時候,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小胖子在他手底下掙扎得臉都紅了,兩條腿直踢。姜長煥也不嫌臟,扯下斗篷來將小胖子一裹:“事已至此,還是不要去了吧。這樣子下去,有失體統,要被御史參的!” 保姆等人都傻眼了,連元和帝派來的司禮監大太監都傻了:“這一長串的儀仗,怎么辦?都說了是代天子親迎了??!” 姜長煥道:“難道要等著被御史參上一本么?” 當然不行??! 姜長煥果斷地道:“我帶著皇子火速回宮,你們……就說……這是天子派了儀仗來,許他們乘著覲見的。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別猶豫了,這都出城門兒了。真要皇子這么樣子出去見人?” 說著,火速把胖子裹成個球,跳下輿來,策馬飛奔回了宮里。這一路上故意裹緊了小胖子的下半身,讓斗篷里露出小胖子一個腦子半拉身子,隨著出行的大臣、圍觀的群眾……都知道他把皇子硬劫回宮里了。驚駭有之,贊嘆亦有之。都以為他很有種地當場反水了。 ———————————————————————————————— 城門外二十里,大軍已經停駐,等著“皇子郊迎”呢。葉國公心中不快,卻什么都沒說,姜長煬一直黑著臉,這二年就沒開過臉,根本不知道他弟做了什么好事。 姜長煥一氣奔回了宮門口,守門侍衛驚呆了:“二郎不是護送……咦?這……”這rou球的衣服好眼熟!他們沒見過這胖子,但是對儀制還是熟悉的,能穿這一身的小胖子,一定是吳貴妃那個寶貝兒子啊,這會兒郊迎的儀式還沒開始吧? 姜長煥道:“來不及細說了,我要面圣?!?/br> 到這個份兒上了,也沒人敢耽誤了,再查他腰牌什么的。 元和帝聽說姜長煥抱著他兒子回來了,也難得地驚掉了下巴:“宣!他這是怎么了?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姜長煥就沒想把這事兒給辦好。一路是捂著小胖子的嘴巴過來的,見了元和帝,頭一句話就是:“他尿褲子了,剛到城門口兒,趕緊拿干衣裳換上,我再給送回去。大軍離城二十里呢,沒敢讓儀仗停,我告訴他們,要是我沒趕上,就說車架是您賞給國公乘著進宮來的?!?/br> 說完,松開了小胖子的手,小胖子可算見著親人了,向他爹哭訴:“這人壞,他不讓我喝水!” 姜長煥心里給他比了個拇指。 元和帝又驚又怒,問姜長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長煥不及回答,又有跟隨追過來的錦衣衛回來復命了。大家七拼八湊,姜長煥主講,終于將事情給“還原”了??傊L煥盡心盡力,一切都是天意。真要怪,元和帝自己就找到了一個該埋怨的人:“這群死奴才!”在胖兒子的怒吼中下令,將司禮監大太監打發去守陵了。 姜長煥又伸手捂住了胖子的嘴,世界終于安靜了:“圣上,快給皇子換衣服,趕緊我再給送回去?!?/br> 元和帝只得命人帶兒子去換衣裳,又下令封口。 姜長煥還極體貼地道:“這事兒我叫他們閉嘴了,傳出去可不好聽,有什么事兒,就賴我身上得了。誰都別說出去,就當我突發奇想,把皇子抱回宮里來了?!闭媸翘w貼了! 又一件脫離掌控的事情,令元和帝憤怒已極,他兒子還不肯合作,哭哭啼啼地被抱走了。元和帝再不講理,也是有針對的,姜長煥在他這里的記錄還算不錯,表現也可圈可點,他還安慰了姜長煥兩句:“你做得不錯?!?/br> 姜長煥誠惶誠恐:“臣還是沒想到,小孩子是要換衣裳的。時日太久,不記得小時候的尷尬事兒了?!?/br> 小胖子的衣裳在吳貴妃那里,為了保密,不讓小胖子過去,派人去取了衣服,回來給他穿。小胖子極度不配合,一個勁兒嚷著姜長煥不給他水喝,被元和帝怒罵:“喝喝喝!你還知道什么?”才嚇得抽抽答答地不敢叫嚷了。 等他換完衣服,遠遠地已經聽到了奏樂——大軍開始進城了,這個時候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真是姜長煥的神隊友。 元和帝只好按照姜長煥準備的說辭,將這件事情當成姜長煥的個人行為。還挺歉疚地對姜長煥道:“你也換身衣裳,等會好見你哥哥?!?/br> 姜長煥一臉“艾瑪沒辦好領導交待的任務”的表情退了出去,低頭疾走,跑到錦衣衛值班的地方,借了件斗篷穿上。等他哥回來入宮面圣。面對同僚們的諸多問題,姜長煥都是一笑而過:“略出了點岔子,現在沒事兒了。甭打聽這件事兒了,上頭不樂意叫人知道?!背隽诉@事兒,保姆宦官得徹底大換,吳貴妃的脾性,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 應付完了同僚,姜長煥又一臉嚴肅地到了御前。元和帝已經調整了表情,面帶微笑地準備見大舅子和大侄子了。雖然兒子今天表現欠佳,念在他年紀小,也是有情可原的。更重要的是,他寵愛次子的親媽,十分不愿意讓王才人的兒子做太子——總覺得這女人神神叨叨的,不像好人。還是要拉攏這兩個人,為他立儲的事情出一把力的。 姜長煬原本得到的消息,是他弟弟會出現,結果連兄弟一根頭發都沒見著,他的眼神已經很不善了。心里對弟弟有愧,當時把年幼的弟弟丟上了未知的旅程,頂替了原本屬于他的任務,已經是很不對了。更讓他愧疚的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回去,依舊會把弟弟塞給那個小姑娘?,F在不讓他第一眼看到弟弟,姜長煬很不開心。 并且,作為一個正常時期智商一直在線上的人,他已經嗅到了某些陰謀的味道。 葉國公對京城局勢的了解只比他深、不比他淺,見姜長煥與皇子都沒有出現,提醒了姜長煬一聲:“這車,還是不要坐了,我看事情不大對?!?/br> 姜長煬也板著臉:“一定出事了?!币屛抑朗钦l坑了我弟,我弄死他! 沒人坑他弟,他弟把皇帝給坑了一把,皇帝還覺得他弟是個好人,陛見時還將他弟帶到了身邊。他弟也是個人才,滿面的忠厚樣兒,讓元和帝不得不抽空安撫了好幾句,暫時忘了就是這貨拱了自己相中的白菜。 姜長煥百忙之中對哥哥比了個手勢,姜長煬差點跳起來揍他:小王八蛋,你死性不改!你又淘氣! 壓著火氣,姜長煬嚴肅認真地回答了元和帝的種種問題,帶著一臉的情傷,憂郁得讓人不好意思當場給他再派新任務。葉國公就成了元和帝的主攻對象,葉國公狡猾得很,一句實話也不提,只說前線將士的辛苦。元和帝夸他,他就說姜長煬才是后生可畏。元和帝說,自己和皇后、貴妃都很擔心他,葉國公就說:“臣也很想念娘娘,當年她出嫁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呢,在家里嬌生慣養的,也沒吃過苦。這回出征,叫她這么擔心,我也很過意不去?!辈⒉唤訁琴F妃什么事兒。 一個滑不留手,一個死氣沉沉,元和帝這飯吃得也膈應,還得將戲演下去。葉國公老狐貍,一時半會兒拿不下,他便狠贊姜長煬。姜長煬似乎也很感動,卻又感嘆:“男人丈夫,不能保護妻子,不敢當陛下夸贊?!?/br> 此語極合元和帝的心意:“沒錯,不能令妻兒過得稱心,還叫什么男人?”他這是代入了吳妃和兒子了。聽得葉國公心里極不是滋味。 姜長煬對著皇帝,終于扯出了一個淺淺的、疲憊的笑來:“是啊?!备愕盟軗牡脹Q定晚兩天再跟他談心。 豈料領完了宴,他就被他哥給揪回家“好好談一談”了。 姜長煥覺得自己無辜又冤枉:“我怎么啦?” 姜長煬冷笑道:“說吧,今天的事兒,是不是你搞的鬼?” 姜長煥震驚了:“哥,別冤枉好人吶,我是在幫背黑鍋!” “呸!葉國公認得出來,那一圈子里里外外,不是圣上的人,就是吳妃的親信,就你一個外人。出了事兒,不是你,又是誰?你當我是瞎的?還是當旁人是瞎的?” “可圣上覺得我是自己人吶!”沒錯,元和帝就是這么自信!哪怕把半大小子丟給皇后教導了,還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姜長煥得承他的情。 他哥笑得比他還冷:“你這是在弄險,你知道么?一個弄不好,你兩面都不討好!既要遭圣上厭棄,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你已經做了吳妃的走狗!先回家,不許跟爹娘說這件事情。明天備下禮,去你岳父家里拜訪!我要見見你媳婦兒,她比你靠譜?!?/br> 【臥槽!你個半路丟下弟弟的家伙還有資格說“靠譜”兩個字嗎?】姜長煥腹誹著,被他哥一路提回了家。 ☆、第93章 平地起波瀾 互相認為對方極度不靠譜的弟兄倆,一路磕磕絆絆地往家里走。他們的親爹姜正清也在領宴的人群里,平白為兒子擔了一整天的心。連長子平安歸來的喜悅,都因為今天的變故被沖淡了不少。路上不上說話的好場所,姜正清對兩個越發管不住的兒子橫了一眼:“都與我回家去!” 老實人發火,一般人不敢去惹,想阻攔的人也在姜長煬的黑臉之下退卻了。氣場是個很怪的東西,他不像外貌可以簡單直白地描摩,遇到生氣中的姜長煬,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硬要說的話,就是頸后一涼,仿佛看到了閻王。雖然大家也不知道閻王長什么樣子。 出了宮門,姜長煬便站住了腳,黑著一張臉等簡氏出來,將簡氏扶上了車,一路護送著母親回家。 簡氏這一天十分開心,沒人告訴他郊迎出了問題。前兩天還在擔心小兒子被扣宮里,不定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今天一看,從太后到皇后,人人開懷,那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了。簡氏放心地應酬著,還跟同樣進宮領宴的羅老太太、韓燕娘婆媳倆聊了一會兒天,又應付了一群有意跟她做親家的貴婦人,略帶微醺地出來了。 至于不高興的吳貴妃,誰又在乎呢? 簡氏有些興奮,根本不會在乎吳貴妃的心情——要不是你,至于讓我兒子為難么?你不開心正好。為此,簡氏多喝了兩盅小酒,宴散之后還有點頭暈。出來之后,遇到丈夫兒子,伸手摸摸長子的臉,溫熱的觸感讓她安心了,哽咽著說一句:“可算是回來了?!本捅婚L子塞進了車里。 一路無言,直到歸家。 簡氏是個合格的主母,家里收拾得干凈整齊。為了迎接長子歸來,特地將他的住所重又打掃了一回,被褥是新曬的,家俱是新打的,桌上的茶是溫的、盤里的果蔬是新鮮的,碟子里的糕餅是入宮前才出爐的。灶上溫著醒酒湯,鍋里煮著暖胃的粥,連沐浴的熱水都燒好了。 姜長煬未及解甲,先將父母扶到上座,退后三步,也不用拜墊,直接跪在了清涼的地磚上,給父母叩頭。姜正清的嚴肅臉也繃不住了,簡氏拿帕子蓋住了眼,嚶嚶地哭了:“可算是回來了,以后都不再受這個罪了。官兒哪有那么好當的???往后都在家里安心過日子,你們的俸祿都比以前多了,不用再拼命了,???”沾光的姜長煥都有田宅賞賜,立功的姜長煬得到的只多不少。 姜長煬心說,以后不拼命了,還得拼腦子,我弟腦子不大夠用,我還是得cao心吶!口上一派和氣地答道:“咱以后都不招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