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的事情，她沒興趣多管，也沒那閑心參與。

    單玉秋、左文等人看向楚楚的目光都有些奇異……日日相處的時候，人總是很容易就忽略了身邊人的變化。

    但此刻，她們突然覺得，那個初見的時候紅著臉垂著眼，從來不敢大聲表達自己想法，舉止間總是帶著些惶然驚懼的少女，好像變了。

    “喬喬……”華果果心思淺，有了疑問就發問：“我還以為你會說一定要想辦法幫洪蓮呢？你平時連小區里那些流浪的貓貓狗狗都要幫一把呢！”

    因為有的時候，和人性的丑陋惡心比起來，動物的直白赤誠更值得信任。

    這話，楚楚當然不會說，她抬手拍了一下華果果的腰，把小丫頭拍得一聲慘叫：“趴好，小心待會再扭了腰……不是你們說洪蓮這人不簡單么？她設計了我們那么多次，一看就不是肯吃虧的人，哪里輪得到我們這些競爭對手去幫忙？我是沒見識，又不是蠢?！?/br>
    孟瑤君看了楚楚兩眼，確認了對方的確說的是真心話，才放心笑出聲來：“沒錯，咱們的重點還是要放在比賽上。什么白蓮紅蓮的，都是浮云?！?/br>
    單玉秋和左文本來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舍友既然都這么說了，也紛紛點頭。

    一時間，其他四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華果果的身上。

    小姑娘把脖子一縮，埋頭接著刷留言：“人家就是和你們爆一下尿嘛……咦，喬喬，這人說是你同學誒？”

    “同學？”楚楚心里一個咯噔，不會吧，現在的她精神氣質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就算是和她最親近的方然也不一定能認出她來，更何況是那些平時沒太多交集的泛泛之交。

    她心里驚疑不定，連忙接過華果果手上的鼠標，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我是喬楚的同學。實在看不下去，大家被喬楚給騙了。她看著溫柔，其實性子十分傲慢，對我們這些同學平時很不屑……就喜歡跟在有錢的同學身邊……”

    看到這里，楚楚的心放了一些。

    還好，不是以前的那些同學看破了她的偽裝，她的身份也沒有暴露。

    但緊接著，就是更大的困惑。

    如果不是以前那些人，這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同學又是怎么回事？

    楚楚想了想，再看留言，就發現下面有人已經對那個發言的馬甲進行了質問：“你說你是喬楚的同學？那你能說出她的學校和班級么？她平時怎么傲慢，又是巴結哪個有錢人了？沒有證據的指責，就是污蔑，同學小姐，你的，明白？”

    一看馬甲，是第一次決賽的時候就挺身替她和那些質疑的人斗嘴的661l，馬甲“從天而降的小可愛”的嘟嘟團主干。

    有了小可愛的加入，帖子里的嘟嘟團迅速反撲，針對那個所謂同學的留言反復探討，疑點列了二十條，逼得對方幾次反駁，無力對抗迅速匿了，才算是作罷。

    楚楚目瞪口呆地圍觀了一場無聲的硝煙之戰，頓時就給嘟嘟們跪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智商不高，遇到問題憑得是毅力而不是腦子，所以上輩子常常莫名其妙就吃了虧?？蛇@輩子居然能吸到了這么多看起來就很厲害的粉絲……她們分析一二三的時候，邏輯嚴密得她光看第一條就繞暈了！

    難道偶像和粉絲之間互補共進的說法是真的么？這種淡淡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楚楚心潮澎湃之下，幾乎沒有過多考慮就在自己的主頁上發了條新狀態：嘟嘟們都好厲害，好崇拜你們！

    狀態發出短短一分鐘，轉發已經破了萬，楚楚眉眼彎彎地看著下面飛快刷出來的“小喬求嫁！”“小喬好萌！”“跪舔女神！”的留言，正打算留言，就聽到手機一陣嘩啦啦地響。

    “喬楚，你發新狀態了？”阮綿綿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可無端端地就讓楚楚有些心虛。

    她們這些天培訓課沒少上，其中一條就是對外形象的維護和塑造，都需要經過團隊的一致意見，然后由專門的宣傳助理，統一管理她們的對外賬號，避免因為選手們的經驗不足或者一時腦抽，導致的負面影響。

    她今天一激動，好像……犯了個錯。

    楚楚不是死不認錯的人，一想起來自己干的事情違反規定，當下就低頭認錯：“阮姐，對不起。我當時頭腦一發熱，我，我錯了?！?/br>
    阮綿綿看了看手機上新刷出來的一片贊，又感覺到電話彼端努力壓低的呼吸聲，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但說起話來依舊嚴厲：“公司有公司的規定，不管你心里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公關能力更好，和完美簽了合同，你就要按照完美的制度做事！把你的賬號和密碼交給雨涵，我會讓她把密碼改掉……”

    楚楚有點失落，但知道自己先前的確是因為心情的起落而過于沖動——完美旗下影視歌三界明星數不勝數，光是這次閃亮新星就有八個新人，他們的資源和人脈再豐富，也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藝人。能夠采取這樣統一經營，專人公關的態度，完美已經是盡了力。

    她應該要積極配合：“嗯，我待會就把賬號和密碼發給雨涵姐?！?/br>
    雨涵是完美娛樂公關部的老員工，同時也是這八個新人的外宣。

    就是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楚楚是個很怕孤單的人，因為上輩子始終只有一個人，在有人陪伴的時候，她會比旁人更珍惜這份幸福。

    哪怕知道網上那些人的喜歡都很脆弱——他們今天因為一首歌而愛上她，明天也許會因為另一首歌而愛上別人。又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因為旁人的幾句話，幾個未經證實的猜測就會質疑她的人品，然后粉轉路人——這些她都知道。

    但她還是想要去和她們親近，和她們互動，讓她們知道這個叫楚楚的女孩子，真的為她們的喜歡而感動，希望能變得更好，站得更高，成為她們可以驕傲談起的朋友。

    阮綿綿不是沒聽出楚楚的低落，但她并沒有習慣安慰人：“你要在娛樂圈發展，最好還是要認清楚自己的定位?！?/br>
    演員、歌手、模特……不管是什么身份，進了娛樂圈，你代表的就不僅僅是自己這個人，而是觀眾眼中的那個角色。

    喬楚是個很出眾、很有潛力的歌手，她的歌聲可以感動每一個人，其中也未嘗沒有她這份至真至純的心性的影響……但這對一個娛樂人來說，卻是不需要的。

    太多個人情緒的摻雜，會影響到工作的正常進行。不論那種情緒，是正面的，又或者是負面的?！@個道理，現在的楚楚不明白，或者她那幾個同樣有潛力，又或多或少對娛樂圈有些了解的舍友都不太明白，但等她們像她一樣，在這個圈子里呆久了，就會明白。

    不讓她們和自己的粉絲有太過親近的接觸，這是無數被這種脆弱崇拜毀掉的明星用前程得出的教訓。

    阮綿綿說完這話，就把電話掛了。

    楚楚的感覺很靈敏，她能聽出阮綿綿說這話時候的鄭重和傷感，但是卻不明白。

    這份煩惱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決賽時候要用的服裝已經全都準備好了，這一次，所有參賽選手都需要一起試裝，由kuluhi指派的設計師對她們的造型進行指導。

    ☆、第38章 圈圈38

    楚楚分到的是一件鵝黃抹胸長裙。線條簡單，裁剪利落,極簡單的款式,偏偏很好地襯托出了楚楚白皙的肌膚與矛盾的氣質。

    這次h品牌派來的設計師，去年剛剛在f國的時裝展中得到了新銳設計師的名頭，是他們公司正在重金打造的高端路線的負責人。這一次同意為閃亮新星提供贊助,為的就是更好地在c國推廣他們公司的理念。

    因此,他幫助這些選手設計形象的時候,一反平日的工作方法,不僅不要求選手表現衣服,反而盡量根據選手本身的氣質形象，選擇不同風格的服裝配合。楚楚身上穿的，恰好就是她這一季新設計出的“優雅”主打產品。

    這是他在某次外地采風的過程中，因為一個一閃而過的少女而產生的靈感，至今尚未公布于世，帶到閃亮新星的時候，本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卻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個可以完美詮釋他靈感的模特。

    levi兩眼放光，恨不能立刻把楚楚帶回自己的工作室：“很好，很完美！喬小姐，你試一試這個發帶?！?/br>
    靈感迸發的levi把剩下的選手交給了自己帶來的幾個助理，專心為楚楚打理起來，一邊還在試圖和她交流：“喬小姐，你和我認識的一個女孩感覺很像。不過muses現在在j市，等我找到她了，一定會讓你見見她的。天哪，你們簡直就像是光和影一樣，截然不同卻又同出一源，都是這么完美！”

    這話實在太像是在搭訕，旁邊任由小助理整理裙擺的孟瑤君翻了個白眼。

    這男人該不是以為喬喬是小姑娘，用兩句話就可以騙走吧……別說喬喬現在看事看人明白了不少，就算她還和原先一樣呆呼呼的，還有她們幾個姐妹在呢。當她是死人?。骸袄钕壬?，你的muses就是這條裙子的靈感來源？是您的女朋友么？”

    “哦，不。我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眑evi一臉遺憾，旋即轉作堅定：“我當時只遠遠看了她一眼，但她的美麗卻是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當時我忙著f國大賽的事情，匆忙離開了c國……和muses錯過了，但我相信我很快就會找到她的?！?/br>
    楚楚好奇打量了設計師幾眼，不太能理解他怎么能愛上一個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身份，甚至聽起來連樣子都沒記清楚的人，這樣的感情，難道不覺得很不可靠么：“你都不認識她，怎么知道她叫muses？”

    “哦，這是我給她起的名字?！眑evi后退兩步，陶醉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太美了。喬小姐，你一定是除了muses以外，最適合這件裙子的人?！?/br>
    楚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對他的贊美還是禮貌致謝：“謝謝。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muses?！?/br>
    出了工作室，上了保姆車，楚楚、左文、康薇薇三人一輛車。

    車子剛剛啟動沒多久，坐在前面的康薇薇就面色不善扭過頭，漂亮的大眼睛滿滿都是嫉恨，死死地盯著楚楚，口氣惡劣：“你和李文是什么關系？你是不是又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勾引他了？”

    楚楚先是被她問得一愣，緊接著就是一股無名邪火涌上心頭。她閉了閉眼，讓生之力幫自己把那種躁動的情緒壓下，扭開視線不再看對方：“你何必以己度人，真要說下三濫的手段，也該是你和洪蓮吧?！?/br>
    康薇薇大怒，抬手就向楚楚的臉扇了過來，被早就盯著兩人的左文給攔?。骸翱缔鞭?，你該不是以為你們背后那個人真可以一手遮天，每一回都保下你們吧？過兩天就是決賽，還是你覺得這次比賽也只是游戲，可有可無？”

    決賽很快就到，就算有問題，也不急在這一時……左文的話讓車里的人全都精神一凜?？缔鞭焙统σ曇谎?，難得在想法上達成了一致。

    “李文是我先看上的?！笨缔鞭庇昧Τ榛厥?，瞪了楚楚一眼：“別以為憑你這種泥土味都沒褪干凈的鄉下丫頭，可以攀上他！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纏著李文，我就讓你好看！就算小蓮求情，都沒有用！”

    楚楚沒有理他，而是拉著左文，跟她悄聲說話……但心里卻是一動。

    康薇薇看上了設計師……這件事剛剛她沒在意，但想起她與洪蓮跟王浩之間的可疑，頓時就覺出了微妙來。

    王浩那個人，雖然從來不愛這些女人，卻難以忍受他看上的女人心里還有別人……偏偏這個男人，跟他內心的病態成正比的，是他讓人防不勝防的手段和能力……她從前世到今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王浩那樣，把人心當做玩具一樣肆意揉搓的惡棍。

    當初她一心愛著簡遠堂，就親眼看過這個混蛋在面對自己的所有物有他心的時候，是什么樣子！或許，她可以把康薇薇今天的話，透一點到音藝……

    楚楚想到此處，突然一怔。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居然會這樣自然而然地就想著要去報復別人，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把借刀殺人當成了一件輕描淡寫的事情？楚楚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清楚地發覺自己身上的變化——自從第一次對洪蓮出手以來，一開始她會惶恐，會愧疚，會自責，會心虛，可她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是為了自保，是正當防衛，這種自我折磨也就慢慢地淡了。

    然后，康薇薇她們越來越過分，她下手也就越來越習慣……到現在，竟然在對方還沒有真正出手的時候，就想著先下手為強，讓對方受罪。

    這不是原來的那個楚楚。

    而這種改變，到底是好還是壞，楚楚說不清楚。她只是有些恐懼，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在迅速墮落，但她居然覺得這種墮落不壞——可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這種事，怎么可能不壞？

    “喬喬，你聽到了么？”左文無奈地捏了一把楚楚的臉。這丫頭什么都變了，但這發呆的毛病倒是沒改。

    楚楚猛然醒過神，沖左文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先前聽到的話，點頭：“聽到了啊，你不是說明晚是最后一場pk賽么？怎么了？”

    對自己變化的恐懼，讓楚楚條件反射選擇了將心思轉移……她不想真的讓自己變成曾經她懼怕的哪種人。如果康薇薇她們沒有再來挑釁，她不會提前對她們出手的……

    如果一只瘋犬想要咬你，你可以用棍棒攻擊它，但不應該彎下腰，趴在地上，用狗一樣的方式咬回去。她就算想要保護自己和親近的人，也不能變成她們那樣把靈魂交易給魔鬼的惡犬。

    這樣為了對付邪惡而產生的邪惡，不值得。

    想明白了這一點，楚楚高高吊起來的心，總算是落回了胸腔里。

    “我剛剛聽雨涵姐跟我們那組的助理玲玲說，這次pk賽的比賽內容要變換?！弊笪馁N到楚楚耳朵旁，小小聲說著內幕消息。

    楚楚是真的沒注意這件事，雖然她從虛彌境得到的能力，讓她只要想，就可以知道很多內幕信息，但她卻不想毫無節制地利用那些可愛的小動物。

    可以憑著自己的實力得到的東西，為什么還要耍那些小手段？

    更何況，她很清楚，一切與正常行為不同的舉動，都有跡可循。她如果仗著虛彌境給的神通嘗到了異能的甜頭，就會在這種依賴里越走越遠，得到的越多，*越大，終有一天，會露出馬腳，被人發現。

    所以，除非是萬不得已，除非是無能為力，除非是不得不為，不然她不會采用這些能力。

    現在左文爆了這個內幕，她的驚訝是實打實：“為什么？不是說最后一場pk賽是全員參加的，為了最后給所有選手一個表現的機會么？如果內容有更改，阮姐怎么不跟我們這些選手說？”

    左文瞄了一下前頭的康薇薇，捏了捏楚楚的手：“等回了宿舍我們再說?！?/br>
    楚楚知道她是忌諱康薇薇，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更改了pk內容，這對她們這些選手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大家都為了最后一場比賽準備了很久。

    孟瑤君和單玉秋對左文帶回來的消息都是一臉震驚，倒是平時最沒心沒肺的華果果很是平靜。

    頓時大家就猜到了內情。

    “胖果子！你知道？”左文從來不和華果果客氣，平時逗弄小丫頭，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先開的頭。這會一看華果果的表情，就知道這丫頭肚子里裝著事呢。

    華果果心虛地閃躲著她的視線：“聽……聽了一耳朵?！?/br>
    “那你不和我們說！還是不是朋友了！”孟瑤君也有點生氣。

    這件事對她們這些參賽選手來說，可大可小。雖然完美娛樂絕不會自砸招牌，讓她們因為這次pk賽出丑，可是對方既然想出了這么個臨時更改pk內容的策劃來，絕對不會單純是為了給她們驚喜。

    娛樂公司，歸根到底，是為了掙錢。

    最大的可能，是為了節目效果。所以這次內容的變動，很有可能是公司擺她們這些選手一道。之前的pk賽已經幫助她們積攢了穩定的粉絲群，并且營造出了專業的形象。這最后一次pk比賽，則可以借由她們現在的人氣，推出旗下新人和品牌，營造利益最大化。

    孟瑤君和楚楚不提，左文和單玉秋的家人都在這個圈子里混，說句星二代不為過，哪里看不出完美的打算。而楚楚和孟瑤君，也不是傻瓜，轉了轉心思，也懂了完美的計劃。

    這個舉動，不算惡劣，卻讓人覺得有些惡心。

    楚楚想明白以后，只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為了果果的隱瞞不報，而是為了完美的態度。果果在她心里就是一個不解世事的孩子，孩子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她也許只是被嚇住了，也許只是不明白公司這種舉動背后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