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更加溫馨,更加擁擠,添置了不少新的家什,有點亂,但是生活氣息濃厚了許多。歸功于他挺嚴重的強迫癥和潔癖,以前這里總是干凈整齊的沒有一點煙火氣。冬日里,即使開了地暖也難以抵御這種冷冷清清的冰寒。 看來……她離開之后,他過得也挺好?;蛘哒f,更好。起碼,他更加愿意花心思收拾自己的生活了。 這樣很好。 只是…… 錦年放下臺邊那只簇新的,手工編織的糖果筐子,強笑著,再次告訴,提醒自己。 這樣,真的挺好的。 她看著沙發邊上放著的,他方才給自己穿上的那雙拖鞋。 米色,兔子頭,因為經常穿所以很是松軟。 這當然不是自己的。 她安靜的坐了會兒,之后扶著家具,一瘸一拐的走回鞋架邊,果然又看見了另外兩雙。 一雙男士的,一雙小孩的。 她忽然就意識到了些什么。 轉過身,她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又看見了圍裙,針線盒子,毛線團,水族箱,盆栽,兒童玩具,等等,等等…… 一個踉蹌,心中無限酸楚。 她用了七年的時間去瘋狂的想他,忘他,想他,忘他……憧憬彼此再相逢的場景,卻不知道,當她長大了,他也會變老,也會想安定下來,組建家庭,結婚生子。 他和另一個女人共有同樣的七年。 七年的時間,不短不長,足夠他再組建一個家庭,播種,發芽,生根。 畢竟,他已經三十七歲。 是了,任憑誰不想呢?合適的年紀,嬌妻愛子,天倫之樂。什么放得下放不下,什么愴痛,什么背叛,他真的已經不再年輕,又怎會再像青澀少年般耿耿于懷。 只是……你不是值得釋懷的人罷了。 溫錦年,快些收起你的春秋大夢滾回去吧。 只是……她又能回去哪兒? 她又想起了另一個人,想起了聚光燈下,漫天花雨里,他誠摯的表情,懇切的言辭。 苦惱的將臉埋進手中,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不住的下落。 是了,她無處可去。 最終,勉強撐起身子,頂著腳踝陣陣刺痛,她爬上二樓,站在那個房門前,有點膽怯,她生怕推開那扇門,里頭也變得她都不認識了。深吸口氣,她推開門,終究緩緩吐出。 還好,這里還是老樣子,沒有變。 和她離開的那天,床單地毯,都是一樣的鮮橙色,四處堆滿她記得,或是不記得的毛絨玩具,但是都很干凈,看得出經常打理。 想到這里,她突然又有些竊喜,旋即又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不齒。 多少年了,以為自己大徹大悟,但只要挨進他身邊方寸之地,便又會患得患失的像個孩子。 她終究沒有自己的想象中那樣灑脫。即使放下,尾巴也斬的拖拖拉拉。 這樣想著,她疲憊的將臉蛋埋入枕間,忽然聞到一股子果香。陌生的果香。 心下恍惚,忽地抬頭,只見指尖纏繞,幾絲細軟卷曲的發,那當然不是她的。 有點僵硬的,目光偏過去,看向床頭柜上一個相框。 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小女孩幾乎占據了大半個照片,但是她還是可以清晰的看見女孩后方的,他溫和寵溺的笑臉,那雙黝黑眸子的里的疼愛,是入了骨的。 她還可以輕易的分辨,那兩張容顏有幾處是多么相似。 心下一陣苦辣酸甜,不知是何滋味。 錦年怔怔看著身下,環視周遭,這才發現,連這一處……也不再是她的了。 ☆、第73章 chapter73消失的肥rou 公事完畢,踏出公司時,夜色已深沉,雪下的愈發緊了。安瑞看了眼手表,已經快要十點。算算時間,他直接開車去兒童樂園接綿綿。 只是,行至半途,安瑞忽然想起些什么,踩下剎車,一時間有些遲疑。片刻之后,他撥了個號碼,那端很快接起。 “怎么,又做噩夢了?”一個懶洋洋的女聲帶著點揶揄。 安瑞有點氣悶,不過也懶得計較,單刀直入,“你今晚方便嗎?” 那端沉默了下,片刻后輕輕笑道,“那得看什么事?!?/br> 安瑞突然意識到似乎出了點歧義,于是連忙出聲道,“你如果在家的話,我一會兒送個孩子過去,你能不能幫忙照看一晚?” “孩子?”她愣了。 “……是綿綿?!卑踩鹩l覺得今晚的腦子似乎不太順暢,亂哄哄煩躁躁的,也不知為什么,說話做事,總是丟三落四的不著調,“可可和她先生去國外出差,孩子放我這看著的,我今晚有點事情,不放心她一人丟家里?!?/br> 那端又是一陣沉默,較之上回長很多,再開口時,已是笑意微醺,頗有幾分曖昧,“喔,有節目?怎么一個噩夢做的,你就突然開了竅,想通了?”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干脆不說話。 好在墨玉向來是有分寸的,他許久沒再出聲,她便也不深問,只淡淡應承了句,便掛斷電話。 話筒被掛斷時的響動較之平常要重很多。即使隔著那樣長遠的距離,也清晰可辨那頭電話的主人眼下不同尋常的激越。 電光火石間,心頭似是有一種怪異的念頭一晃而過,來的太快,去的太急,看不分明,抓不住,片刻的尋思,他又發了條短信給她: “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的?!?/br> 幾乎是一瞬間的,消息傳遞回來: “無事,送來吧?!?/br> 他這廂猶疑反復,但是綿綿對于去墨玉那里過夜倒是沒有什么意見,甚至更覺歡欣鼓舞。 因為周可的緣故,綿綿和墨玉接觸的次數相當頻繁,二人早已熟知。更何況,無論是自家父母,亦或者安瑞,都是中國式的傳統家長,往日里對她雖然疼愛,但大事小事總喜歡拘著管著,專斷的很,往往不得自由。 但綿綿生性活潑愛鬧,鬼點子一套一套的,由此,不免更加喜愛和更加民主寬和的墨玉接觸。 所以,當安瑞還不放心的盯著自家外甥女一步三回頭的時候,綿綿已經很灑脫的沖他揮手,一副老氣橫秋的做派,“去吧去吧,玩兒的開心點,不用惦記我,啊?!?/br> 安瑞背影僵住,駐足,轉身。 墨玉看著他鐵青的一張臉,只覺得,他雖然已經走了不短的距離,但是如果讓他即刻回來抽這熊孩子一頓,一定是沒話說的。 于是也不待他發作,拉著綿綿就跑路。 可這熊孩子卻是個不知悔改的,一直到回到公寓內,還不停向樓下探頭探腦,一雙小眼睛賊溜溜的,不知在尋思些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兒。饒是墨玉的好性子,也忍不住上前給了她一下,輕聲苛責,“怎么和你舅說話呢,也不怕他抽你?!?/br> “我這么可愛,舅舅最喜歡我,才不抽我呢?!本d綿夸起自己來毫不臉紅,順帶頗有幾分氣勢的指點江山,“唉,他要不是我舅,我還懶得和他說這些呢?!?/br> 墨玉失笑,“喲,厲害了,怎么,綿綿知道舅舅要去做什么?” “嗯?!本d綿小眼一瞇,裝腔作勢的點點頭,這才又是一聲嗟嘆,“孩子歲數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啦?!?/br> 墨玉原本正給她沖牛奶,乍一聽得她的曠世言論,又聯想起關于某人的一些畫面,險些笑得把水壺砸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抹著眼淚揉揉她的大腦袋,“綿綿,這話你聽誰說的?” “爸爸mama呀?!本d綿一本正經的回答,一點沒覺得自己的話哪里好笑,有點不開心了,小嘴嘟起來,繼續絮叨,“爸爸上次和mama說,我小姑今年上了大學,就神神秘秘的,有事也不愛和家里說,mama就讓他別管,孩子大了,處對象唄,有自己的心思了嘛?!?/br> “喔……”墨玉收斂笑意,語氣漫不經心的,“你舅是處對象去了?” “他哪兒來的對象啊?!本d綿輕蔑的撇撇嘴,一雙眼睛四處轉了轉,沖墨玉勾勾手,湊到她耳邊,小聲,“舅舅啊,是受刺激啦,今天我們去看攝影展,然后就看到別人娶媳婦,他又沒媳婦,所以……” 她沒再說下去,而是朝墨玉拋了個“你懂得”的眼神。 墨玉似懂非懂,忍笑頷首,“這樣啊?!?/br> 綿綿似乎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抓抓腦袋,又湊上前,“姨姨,你不覺得舅舅很可憐嘛?!?/br> 他哪里可憐了?墨玉剛冒出這個念頭,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只聽綿綿又唉聲嘆氣道,“老大不小,一把年紀了,也娶不上媳婦兒?!?/br> 綿綿一邊說著,一邊還偷偷瞅著墨玉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直轉,墨玉一愣,笑笑沒吭聲。 她卻不依不饒,拽著墨玉的衣角,“姨姨,姨姨,你不覺得嗎?” 墨玉無奈,將牛奶杯往她手里一塞,起身,“小孩子家家,少惦記這些事兒,嗯?早點睡吧?!?/br> 綿綿有點挫敗,尋思片刻,雙眼一亮,不知又琢磨出了什么鬼主意。忽地跳起身,跟著墨玉的屁股后頭顛顛出去了,“姨姨我和你一起睡嘛?!?/br> **** 拋開那只坑舅舅的熊孩子,再說安瑞。 安置好了小熊孩子,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惦記家里那只大的。那只饑腸轆轆的大的。 因為meimei常常會來家里幫他打點一下生活,漸漸的,算是被迫算是習慣,他的也重新接受了常人生活的軌道。他廚藝本身就不差,有人督促著,也愿意在家里開伙,加之綿綿更是經常留宿,冰箱里便常年塞的滿當當。 食材,是不缺的。他現在正思索的是要怎樣去投喂,投喂什么。 過了江,就快要到家的時候,他無意間朝窗外一掃,卻立時踩下剎車。 車子停在了街角的蛋糕店,他站在櫥窗前,看著其中呈列的,鮮艷欲滴的,草莓夏洛克,若有所思。 一張沾滿了奶油和果醬的,有點嬰兒肥的小圓臉,嬌憨的笑著,若隱若現的浮現在櫥窗上,蛋糕旁。 耳邊,或是記憶傳來她軟軟的撒嬌,“叔叔,叔叔,再給我一個嘛,不吃飽了……哪有力氣減肥啊?!?/br> 說是要減了肥穿漂亮裙子的小胖墩是她。 餓暈了滾在calvin還有臻惜面前告他黑狀說他克扣她飲食的也是她。 從小,從小她就是這樣一只叫人頭痛的小無賴,隨時反悔,隨時叫他恨得牙癢癢,隨時……在他心底刻下最柔軟,最深刻的痕跡。 之前,她還成日黏在他身后,像個小尾巴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的時候,他并未察覺,但當她終于,過去的七年里——她的一切,曾經他以為根本沒有注意的一切一切,他居然都記起來。 不知不覺中,她原來……早已刻了那樣多的痕跡。 “包一下吧?!彼噶酥改莻€草莓夏洛克,吩咐道。 小老板娘忙不迭的應了,看著那只造型甜美可愛的小蛋糕,又打量了他,雙頰微紅,一邊包裝一邊忍不住問道,“送女朋友???” 安瑞怔了下,沒作聲。 小老板娘當他是默認了,于是輕笑著又問,“女孩子晚上吃這些,很容易發胖唉,你不介意喔?” 這問題來的突然,安瑞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可又覺著,總不能不理人家吧,于是張了張嘴,蹦出三個字來,“胖點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