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那怎么行???”葉臻先是一愣,“倆人差著好幾歲呢?!?/br> “我記得小唯不是跳級了么?”他蹙眉深思,“兩級還是……” “幾級也湊不著一塊兒?!彼裏o情的粉碎的他的希望,“過了年才十五呢,她現在念高一,挨不著一起?!?/br> 他看起來有點失望,“那算了,一個學校也行?!?/br> 葉臻支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回過味來,“原來你這處心積慮的是沖著這個呢,我就說你的能耐隨便給她找個學校加個塞兒也不是事兒的,何必非得往我們這里安排,你這打的什么算盤呢?” “怎么好好一話從你這說出來就那么不對勁呢?”他搖頭,嘆息聲里有煩躁嗟嘆些許,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掛心,“沒算盤,就想能有個人幫著看看她,她一個人不行的?!?/br> “她都十八了?!比~臻提醒,“小唯還比她小個三歲呢?!?/br> “錦年跟小唯能是一品種么?”他頑固的有些不講理了,“她就是八十了都得有人看著?!?/br> “你看著呀?”她半譏帶諷的反駁,“你是她爹還是她老公啊,能看著她一輩子?” “我……” 被生生噎住的感覺很不好,更讓他覺得惱火的是……居然無法反駁?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萬事塵埃皆落定,連記憶都已昏黃,偶爾回首翻閱曾經,重溫那些陳舊的卷了邊兒的往事,才發現……葉臻這坑人的嘴巴怎么就那么靈呢! **** “唔,好吃,紉玉你這手藝可真是越來越棒了?!卞\年被滿嘴的曲奇塞的說不清話,“我一定要多來找你串串門?!?/br> “錦年姐喜歡就……”紉玉軟軟的正要應聲。 “成日里就惦記著吃?!?/br> 他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身后,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么的,錦年一驚,半塊餅干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一口氣沒順上來,劇烈的開始咳嗽。 安瑞想起剛剛葉臻那個陰陽怪氣的調調,結合眼前場景,不由得眉頭微蹙,“你也快十八了,能不能有點成年人的自覺?”一邊抱怨著,給她擦拭嘴角的動作卻是半分沒停,輕柔仔細,像是對待一只剛剛被迫洗過澡的貓咪。 “咳咳,叔叔……”因為呼吸不順暢的緣故,她眼圈嗆的紅紅的,磕磕巴巴的出聲也分外費勁,他嘆了口氣,遞過杯水,“先別說話?!?/br> 錦年乖乖閉嘴喝水,倒是一邊的紉玉有點不服氣,小聲嘟噥了句,“明明是自己走路沒聲音嘛,還怪錦年姐……” 安瑞彈了彈沾滿餅干碎屑的帕子,看都沒看她,“你媽剛剛跟我說,還有三周期末考,想好了找誰給你的成績單簽字了么?” 紉玉保持雙眼嘴巴三個“o”的表情差不多整整一分鐘,然后分外親切的燦爛一笑,踮起腳尖朝他湊近了曲奇盒子,“叔叔吃塊餅干唄!” 錦年一口水噴出來。 他摸了摸溫濕一片的半邊臉,又摘下水汽氤氳的眼鏡,開始有點不淡定了。 錦年嚇壞了,果斷的搬出那句她一天差不多能講七八遍的話,“叔叔,對不起……” 指尖輕輕拂過額角,轉身,他淡淡吩咐,“跟上?!?/br> 這是要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節奏啊,錦年哭喪著臉,緩慢的挪騰著腳步。 “磨蹭什么?”他回頭,“跟上,我有事要跟你談談?!?/br> 從紉玉的房間到小唯的屋子不過半個過道的距離,可錦年感覺就像被遛著游了趟街一樣漫長,待終于熬到了目的地,還沒來及喘口氣,只聽見身后門把手咔嚓一聲,心頭又是一沉。 拼命的低垂著腦袋,好像看不見他,就能真的把自己藏起來似的。只聽見一陣輕微響動,椅子和地面摩擦的聲音,他應當是在自己不遠處落座。 之后再無動靜。 二人這般沉默,僵持了很久,最終還是錦年挨不住怯怯開了口,“叔叔,你們都談好了?” 他“嗯”了聲。 “那我們……”硬著頭皮,她聲線顫顫的,“回家去?” “不急?!彼?,頓了下,又道,“過來?!?/br> 聯想起這么多年總結的“血”的教訓,錦年下意識的護住臀部,一個勁兒的用腳尖地磨蹭著地毯,時不時抬頭偷瞄著他的臉色,試探著問,“叔叔,你還生氣嗎?” “我早不就被你給氣死多少回了?”他輕哼一聲,閉目,言辭嗟嘆,皆是恨鐵不成鋼的忍耐,“現在哪還有命和你生氣?” 錦年依舊保持她一貫良好的斷章取義或者說裝聾作啞的習慣,只聽見最后一句,所以她長長的舒了口氣,跑上前替他撫撫胸口,很認真的說道,“不生氣了就好,不然會老的快,叔叔你年紀本來就不小了更要注意呢?!辈蝗灰院笪覀兘Y婚的時候,別人會覺得我們不般配。 安瑞自然是沒有聽見她在心里默默補上的那句,所以此刻他看著言辭舉止分外誠懇的錦年,非常有種沖動,想要時光倒流奔回昨天晚上掐死那個決定收留她的自己。 當然如果他聽見了似乎也不會當下想法造成什么影響,嗯,只會更加堅定吧。 “謝謝關心?!彼犚娮约簭凝X縫中擠出的幾個字,“我們可以聊正事了?” “嗯?!彼龥]有異議。 “再有一個月,你也該成年了,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可以學著為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彼f,“包括今早你答應我的這件事,也要認認真真的,明白么?” “我答應你什……哦?!彼€有點迷糊,雖然沒想清楚卻在他翻臉前及時收了口,“好,好,我會努力?!?/br> “很好?!彼h首,輕輕舒了口氣,“那么現在,我需要大致了解下情況?!?/br> “什么情況?”她眼睛瞪的圓圓的。 “不要緊張?!彼呐乃绨?,語重心長的安撫,“你雖然是個中國人,但卻從沒做過一天中國學生,這邊兒教育和英國那邊稍微有那么……一點點的不一樣,葉臻覺得應該事先了解下你目前在的水平在中國是個什么情況。我覺得也是?!?/br> “好呀?!彪m然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但是好新鮮的樣子啊,她雙眸一亮,“怎么了解?” 安瑞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有些意味深長,“很有趣的方式?!闭f著,湊近她耳邊,說了個單詞,錦年困惑的皺眉,第一次開始猶豫,“聽起來不怎么有趣。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單詞,小阿姨說不是什么好玩的事?!?/br> “是么?”他不置可否,不動聲色的保持著微笑,循序漸進的引導,“每天,幾百萬個學生都在做,做了無數遍并且還再繼續,為了這件事情,可以少睡覺,少吃飯,甚至放棄周末的野餐,假期的旅游,狂歡……你真的不想試試么?” 說這番話時,他嘴角噙笑,薄唇翕動,目光牢牢鎖著她,沒有絲毫移動,語調溫和而平緩,帶著些蠱惑人心的魔力,錦年被他說的有些動心了,雖然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那就試試吧!”管他呢,反正她對一切未嘗試過的事物都有興趣,要是沒意思……再說唄。 安瑞臉上的笑意更濃,怎么看怎么覺得有幾分陰謀得逞的味道。他贊許的點頭,然后從身后拿出一個薄薄的的線裝書,平放在她面前,起身,走出屋子,臨走前丟給她一句話,“我會叫你吃午飯的?!?/br> 錦年目送他離開,湊過腦袋,新奇的盯著封面上幾個大字—— 《天利三十八套.高考全真模擬卷》 ☆、第6章 chapter6熊孩子 安瑞心情很好,好到當他踏出房門時,意外被某只蘿莉差點絆上一跤也沒有生氣,當然他還是有點驚詫。 “你躲這里做什么?”他問。 小紉玉一時沒有回答,而是有點幽怨的看著他,不高興的扁起嘴,良久才慢吞吞的說,“mama說的沒錯,男人的話果然是不能信的!” “什么?”安瑞以為,繼眼睛之后,自己耳朵也出了點問題。 “爸爸當初也是這么騙我去上學的?!毙〖x玉氣呼呼的控訴,“你們都是騙子!” 他抿唇,輕輕一笑,跨步離開時拍了拍她的腦袋,“能這樣想就對了,將來也少被豬拱幾回,多好?!?/br> 發覺自己又成功拯救了一顆祖國未來的,水靈靈胖墩墩的白菜,安瑞心情更好了。 可是錦年心情不好,準確來說,非常糟糕。 給外國人上過中文課的老師多少都知道,對于外國人來說,在學習漢語方面最大困難的就是漢字。但是這點在錦年這里,她一直覺得不會成為問題。 她那對不幸早亡的父母,母親是華僑,雖然一生沒有踏足中國,但是故鄉情結嚴重的要命,而父親雖是個中英混血,但被母親影響的更是成為了一個十足的漢學迷,很小的時候錦年就被兩位逼著背誦書寫唐詩宋詞以及一堆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兒的典籍。 盡管后來寄養在calvin家之后早把這些東西拋擲腦后,但是在她的意識里,自己的中文還算是很不錯的,所以一開始她以為安瑞是讓她看書時,心里還小激動了一把,已經開始盤算一會兒怎樣小露一手好挽回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就在自信心漸漸滿溢即將爆棚的瞬間,她翻開書頁…… 嘴角溫軟的弧度僵住,然后垮掉。 錦年開始覺得有點暈,越來越暈。 上帝是公平的,在給她關上一扇門的同時,并沒有忘記順帶把她腦袋夾一下。 雖然她認識每一個字,但是……擠在一起到底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胡亂翻了幾頁,心煩意亂間,她雙眸驀然一亮…… 最拿手的來了,還是有點希望的嘛! **** 都說人心是貪婪的,永遠不知道滿足。這話對也不全對,因為萬事萬物,總逃不脫有個把特例在里頭,關于這件事的特例就是,當人處在逆境的時候其實還是很容易感到幸福的。 從昨天傍晚接到溫錦年開始,他就意識到自己再度被她拖拽著進入了一個雖然談不上水深火熱但是絕對夠提心吊膽的境地。所以僅僅這一上午的安靜放松就讓他十分滿足,滿足到足夠感覺到人生差不多也可以趨于圓滿。 人心情好的時候就不會太計較,所以即使紉玉那個小笨蛋在他面前以拙劣到眼淚都沒擠出來的演技打滾嚎啕時,他都沒有揭穿,而是順水推舟幫她做完了學校提早發下來的寒假作業,甚至冒著被葉臻追殺的風險幫她在五張沒及格的試卷上簽了字。 做好這一切,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發現時間還早,起碼離錦年交卷的時間還早的很,于是他心間滿溢的愉悅感又開始膨脹了,就在這時,錦年推門而入。 “怎么了?”他問。 “我寫完啦?!彼е豁潮环脕y七八糟的試卷,獻寶一樣的遞到他眼前,“除了作文,手太酸了,想休息一下?!?/br> 安瑞想了一下,沒有反對,不管怎么說現在也是素質教育,課間休息一下也行。 “除了作文,其他都寫完了?”他接過她手里的卷子,隨意翻開了一張,“語文,數學……都填滿了么?!?/br> 她靦腆一笑,小步挪騰到他附近,趁著他專注于卷面,在他身邊坐下,然后抱住他的右臂,他不知是沒在意還是習慣了懶得理會,并沒有什么反應,她干脆得寸進尺,半個腦袋挨在了他的肩頭,很舒服的蹭了蹭,他終于偏過臉,“坐好?!?/br> 不容反抗的一聲宣告,錦年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將腦袋從他肩膀上移開,手臂卻還牢牢抱著,樹袋熊一樣。在他陰沉的可以結冰的目光下依舊沒事人般裝作研究卷子。 安瑞不想破壞今天難能可貴的好心情,所以他決定暫時也不和她計較。 重新將目光投向試卷,看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字跡工整清晰,舉例分門別類,看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 心底盤桓依舊的那個定論居然有了動搖的痕跡,興許這孩子在哥哥手里頭教育的并沒有那么差?尤其是他看見她自信滿滿甚至喜氣洋洋的表情時,那份希望的火苗就越來越明亮。 可就在下一刻,他后悔了。準確點說,是他看清那些書寫的內容之后。 推了推了鼻梁上的眼鏡,將卷子湊到眼前,尤其專注于古詩詞填寫那一塊,又花了好一會兒時間確認自己剛剛看見的每一個字,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復述了遍她所填寫的內容,“*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然后頓了下,看著她,很認真的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錦年不明所以,抓抓腦袋,“什么……怎么知道的?書里不是這么寫的么?” 安瑞盯著她的眼睛,反問,“你看的那是什么書?” “唐詩啊?!卞\年很無辜,錦年很純潔。 “你真的不知道連一起是什么意思?”他還是不放心,“說實話?!?/br> 錦年有點怵了,朝后縮了縮,怯怯,“叔叔,就算我填錯了,你也別那么兇啊?!?/br> 安瑞又看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只是記岔了而已,才低下頭,開始檢查下面的題目,可沒一會兒,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內容怎么越來越限制級? “芙蓉帳暖度*,不及汪倫送我情?”他逐字逐句讀完,舉目望她,“溫錦年,你就不擔心李白晚上來敲你窗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