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為什么要哭呢,哭了你不是會笑得很厲害,心里更舒坦? …… 各種各樣的責罵欺辱她都受過,直到她慢慢長大。 也因為上輩子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磨難,她才會鼓足了勁兒想熬成人上人,想不再苦了。只可惜,人太笨心眼不夠,才落了那么一個下場。 可是兩輩子的經驗加起來,也教會了小花很多的生存之道。她懂得什么時候可以反抗什么時候不能,不該反抗的時候,她從來逆來順受,可以反抗的時候,她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例如此時—— 小花抬起頭,望著那個讓她下來的人??磥砩戆逄?,也會被人當軟柿子捏。 對于這種色厲內荏的人,小花一向知道怎么對付。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看到她自己心里忐忑不安,然后說道:“滾!” 那人立馬就滾了。 小花復又埋下頭去。 是啊,經歷了那么那么多她都沒死,這一輩子她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 在這間充滿著壓抑氣氛的屋子又呆了幾日,小花一干人才被捆了手驅趕出去上了馬車。 車廂很大,里面裝了十來個人。大家各自找了位置,窩了下來。 見還有的空地,小花有些疑惑。像錢牙婆這樣的可是從來物盡其用,絕對不會浪費的空地,能帶一個是一個??墒撬R上就不疑惑了,因為這輛車里又被安排進了一人,是一個昏迷的姑娘。 剩下的空地剛好再夠躺下一個人。 錢牙婆命人把人放進來后,眼神游移,最后定在小花身上。 “你負責看著她,直到她醒?!?/br> 小花沒有出聲,只是點頭。 馬車門再次被關上,小花小心翼翼的把那昏迷姑娘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因為手被捆著,她挪動的極為艱難。她之所以這么做,也是見那姑娘頭上纏著白布,一看就是有傷。墊著些,總不至于傷上加傷吧。 馬車開始晃晃悠悠往前行駛,小花這才低下頭打量靠在她腿上這個昏迷的人。 這姑娘大約在15、6歲的樣子,長得很是水靈,皮膚白皙細膩,眉宇間透出一抹弱不禁風,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不是很合身,像是從誰身上臨時扒下來套上似的。 她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果不其然細膩的一點薄繭都沒有。 小花心里一跳,又有些失笑,跟她有什么關系呢,盡喜歡瞎cao心。 …… 在馬車上的日子很辛苦,地方太小,腿都伸不止。挨餓也就算了,大小號都是麻煩。因為馬車白天就停一次可以方便,再想方便了就忍著到晚上錢牙婆車隊打尖下車。 錢牙婆這次的車隊很長,大概有十來輛馬車還有幾個籠子車,也不知道這批人到底是賣到哪里去。 第三天的時候,那個昏迷的姑娘醒了。 小花見她知道自己被賣一臉震驚難過的樣子,忍不住安慰了她幾句。 她也只能幫她這些,剩下的就看她自己是怎么想了。畢竟人活著,靠的不是別人的言語,而是自己的內心夠不夠強大,又或者說有沒有那股韌勁。 如果沒有,她很懷疑這個一看以前就是養尊處優的姑娘能撐的住。 小花以為自己會看到她傷心欲絕的哭會崩潰會歇斯底里,畢竟她的外表是那么的弱不禁風,一看就是養尊處優長大??墒菂s沒想到她的內心完全和外表不符,不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還有膽子找錢牙婆要吃的。 令人驚奇的,錢牙婆居然破例給了一次,小花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人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哪怕到了絕境都能咬牙堅持。 一天一天過去了,小花見那姑娘的眼睛從黯淡到明亮,到最后充滿了一股無法言喻的光芒。 她喜歡那些東西,因為讓她在這死氣沉沉的車廂里見到了一絲希望。哪怕她自己心里明白,即使沒有這些,她小花也能撐下去,可是看到這,她甚至忍不住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陌生,到底是什么呢?小花想不明白。 那個姑娘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名字很好聽,叫青婉。 每次有人向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小花總會感嘆著別人名字的好聽,自己的名字的俗氣,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換名字。 以往每次被轉賣的時候,哪怕上次主家給她起了一個很文雅秀氣的名字,在下次被轉賣的時候也會被她棄掉,仍然告訴別人她叫小花,一朵作踐不死的小野花。 最后這一句她從來沒有訴于旁人聽過。 青婉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與她外表的弱不禁風不相符合。 她很機警,也很謹慎,小花苦笑的覺得自己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 她居然想逃跑??? 旁觀了幾日,小花才肯定自己的猜測,她忍不住的想,到底要不要點點她呢? 猶豫了兩天,小花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和青婉講了一些自己的經歷還有外面的世道。 她沒有想勸她的意思,只是想告訴她外面世道真實的一面,然后讓她自己選擇。 逃跑?如果真的好逃跑,她早就跑了,會任人一賣再賣,已經賣了五次? 先不說錢牙婆車隊里看守嚴密,光這荒山野嶺的,還有那外面的世道也不是一個弱質女流能活下去的。好一點的流落街頭,不好的就是被拐子拐了賣入那腌臜的地方。尤其是那種長的不錯的姑娘,在外面根本寸步難行。 別說她被奴役慣了,而是她心里很明白即使為奴為婢,也好過在外面顛沛流離,也許到了最后淪落的地方還不如為奴為婢。 而青婉她一看就是出身好人家,以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也不知道是京中那戶人家的小姐居然淪落如斯境地。 不過青婉沒有說,小花也就沒有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一樣。 馬車繼續往前行著,帶走的是苦難帶走的各自的悲傷,可是不管怎樣,人總是要活下去的。? ☆、第18章 ? 見青婉打消了逃跑的主意,小花心里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也許逃跑真的好? 她不知道,她的內心告訴她不想作死,就安穩的呆著吧。 青婉似乎心里已經拿定了主意,安穩的呆了下來,也不再想逃跑。該吃吃,該喝喝,該憋屈繼續憋屈著,似乎經過這些日子在人牙子手里討生活的經驗,她也開始知道讓自己怎樣可以開始舒服些。 只是畢竟生活環境太過低劣,為了讓在行車過程中省事,牙婆供應的吃食很少。每人一天只有一個餅,水的話只有兩口,也就讓人混個餓不死也渴不死的狀態。 車里的人漸漸都瘦了下來,尤其是小花自己,本來就是個瘦身板,如今竟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覺??墒撬纳眢w越瘦弱,眼睛就越明亮。 林青婉看著眼前這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竟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車廂里的氣味很難聞,混雜著汗味sao味組成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林青婉和小花窩在車廂最里角的位置,兩人都閉目養神保存體力,有時候一天都不會說上一句話,大部分只是眼神的交流。不是她們不想說,而是越到后面嘴巴越干,供應的水太少,每個人嘴都干起了殼,一動就會裂開。 于子曼窩在車廂一角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切,每每不能平靜。 她居然穿越了,穿越到了這樣一個地方,更讓人尷尬的是,她穿越的身體是個世家小姐,卻因為嫡妹的憤恨把她送給人牙子賣出了京。當她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輛從京城通往北方牙婆的車隊里,滿車都是面目呆滯的奴隸。 她一個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女性,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方。 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掙扎,于子曼,現在應該叫林青婉,決定放棄自己的逃跑計劃。那個小花說的沒錯,這樣一個封建社會的世道,一個孤身弱質女流逃出去能往哪兒去。最后的結果不外乎流落街頭,或者被人販子拐了賣到青樓去。 家那里也是不能回了。 不得不說嫡妹的手段真的挺毒的,一個世家小姐,哪怕是個庶出的,失蹤再回去的下場不外乎名節盡毀,在家中‘抱病身亡’。更不用說嫡母一直看她不順眼,‘她’在父親眼里也只是個小透明。如果她真的傻乎乎的千辛萬苦回去了,想必嫡母更是樂于見到這種情況。 只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雖有著原主的記憶,但原主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僅有的一次出門就是嫡妹騙她出門上香將她打暈扔給了人牙子,她該怎么生存下去? ??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牙婆似乎并不準備將她賣到腌臜的地方去,而是賣給人為奴為婢,亦或是像她昏迷中聽到的那樣,賣給泥腿子當婆娘。 只是不管怎樣,她也只能咬牙堅持著,然后視機而動。只希望上蒼可以憐憫她,不要將她逼入絕境來個魚死網破。 肚子餓得連叫都不叫了,只剩下胃里火燒火燎的刺痛。旁邊伸過來一雙小手,偷偷的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塊東西。 林青婉轉頭看向小花,小花沖她眨了眨眼。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把那一小角硬面餅塞進嘴里,慢慢咀嚼。嘴巴剛一動,嘴唇上就蹦出血來。她無視這些,渾把鮮血當佐料合著餅子咽了下去。 她還是不如這個堅韌的小女孩,每次吃食給的那么少,一般正常人拿到以后都會狼吞虎咽吃了去。唯獨小花,從來不,像一只小倉鼠一樣總會攢一點起來,然后等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安撫安撫胃。 林青婉吃完餅,用手指捏捏小花的手,無聲的道謝,并下定決心以后要和小花學。 在極端饑餓的情況下,確實要少吃多餐,這樣一來胃才不會受傷。只是她還是不習慣這種情況,竟然沒想到這兒來。 錢牙婆的車隊也不是每天晚上能有機會打尖的,很多時候也會有露宿野外的經歷。 每當這個時候,所有裝著人的馬車都會圍成一圈,然后派人嚴密看守,甚至還有打手輪番守夜。 本以為這個夜晚與平時一樣都會安靜的度過,沒想到半夜居然有人逃跑了。而小花她們被叫醒,圍觀那逃跑之人受什么樣的懲罰。 逃跑的是車隊前方一輛車里的一個姑娘,那輛車據說裝的都是錢牙婆手中的‘好苗子’,平時都被錢牙婆好好的養著,也不會受什么磋磨,指望到時候能賣到青樓賣個好價錢。 沒想到錢牙婆會如此狠心,處理‘好苗子’也能下這樣的狠手,示眾打了十鞭子不說,還發話一人逃跑全車連坐,三日不給吃食。 這是典型的殺雞儆猴啊,并在‘群眾’中給自己安插了無數眼線。 一個車廂十多人,人人心思各異,就算想逃跑也得瞞過你身邊的人再說,畢竟沒人想被連坐落個幾天沒吃沒喝,那可是會要人命的,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默然了,有的是嚇得直哭,有的例如林青婉這樣放下逃跑的念頭卻仍然有些不甘愿的,則是放下了心底最后那點不甘愿,而小花則是定定的看著,人牙子打奴隸從來不是什么稀奇事。見多了,也就沒甚同情心,因為自顧不暇。 車隊又行走了十來天,終于在云州的首府陽城停下。 小花她們被帶到一個大院子,關在一間屋子里,里面還是一溜大通鋪,不過捆在大家手腕上已久的繩子終于可以解下來了。 小花猜測這里應該就是錢牙婆這次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從第二日開始,這個房間里的人就開始被領了出去。有的沒回來,有的則是又回到屋里。 事關自己,有人尋問了被帶出去又回來的姑娘,然后大家才知道原來沒有回來的那些人都是被挑走了。 ** 牙儈這種行當在大熙朝是分很多種的,房屋土地買賣物貨交易等等,在其中起中介作用的中人都屬于牙儈。錢牙婆算是牙儈行業最頂尖的牙儈了,當然,她干的活計是牙儈行當中最不體面的一種,就是俗稱的人牙子。 人牙子,也就是進行人口販賣的牙儈。 可是不管體面與否,至少錢牙婆做的生意很大,在京中富貴人家也甚是有幾分體面。她不光負責往富貴人家輸送下人奴隸,還負責幫一些富貴人家處理一些不聽使喚的下人及陰私。其間來往多年,雙方彼此都有默契,也因此在同等條件下,很多富貴人家都喜歡找錢牙婆買人。做生不如做熟嘛,人的通性。 錢牙婆生意做大后,就不僅限在京中了,因為幫著處理一些賣得越遠越好的人,免不了就要出京。錢牙婆人很是精明,做到從不走空,時至今日已經發展出一連串下線的人牙子,大家在一起互通有無。 例如云州這里的牙儈會把手里一些好苗子交給錢牙婆帶到京中賣個好價錢,同理錢牙婆也會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好苗子交給這些人。富貴人家出來的丫鬟,在云州這種偏遠地帶,也算的是極其好的下人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