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故意笑出來的樣子,陳詞看得明白,正以為他要說什么,少年便揶揄著問了一句:“是男朋友嗎老師?我也可以解釋的,我不喜歡老男人,他不用擔心?!?/br> 陳詞:“???” 嗯嗯嗯? 風華正茂,時年二十七歲的陳詞,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學生說了老。 少年你膽子這么大你咋不上天呢? 陳詞語塞半晌,想要一并把他這句問話給否定掉,話到嘴邊又實在說不出口。剛想著該怎么岔開話題的時候,便見周木已經半歪著頭開始在數學試卷上畫小人。 他微松了一口氣,雖然還會想周木是不是真的看出來了什么,但卻又下意識地覺得這孩子是個機靈伶俐的,就算問了這么一句話,也會在察覺到對方可能有些隱晦的不愿說出口的原因的時候,裝作隨意聊天的樣子再去做別的事。 在學校里戾氣重得生人勿進的小霸王,在這一間書房里,為了不讓他尷尬而刻意低下頭,跟自己并不擅長的科目較著勁。 敏銳的……讓人心疼。 學生信息表上陳詞看到過周木的家庭情況,又特意從他初中班主任那邊了解過。 酗酒的父親、老年癡呆的爺爺,mama是早就不知道去了哪的。 比起家長,陳詞反而覺得這孩子才是最能交流的。 他不是沒想過去家訪,可是他有些害怕。 怕看到周木他爸的時候,壓不住生氣。他已經很久不生氣了,他有點擔心自己控制不住。 手不自覺地按上腰腹,隱在棉質衛衣下的,是一只蝴蝶。 蝴蝶紋路是紋身顏料,并沒有什么起伏,蟲身卻是一按上去就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傷疤。 丑陋的樣子,所以只能用繁復艷麗的蝶翅來遮掩。 陳詞皺了皺眉,心情一下變得很差。他撤開手,隨便抽了一本書看。 他經常都會坐在臥室窗臺上看書,書房更多的時候是個擺設,只是這時周木在這,他就不太想走。 不是防備,而是覺得就算再孤獨桀驁的孩子,也總是希望有人陪的。 呼吸著一個房間里的空氣,就算做著不相交集的事,也會覺得不那么空虛寂寥。 …… 陳詞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周木手正僵在空中,見他睜開眼才指了指他手機,“有電話?!?/br> 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多少都會有些不清醒,更何況窩在一個單人沙發上睡覺,脖子都會覺得不舒服。 電話鈴聲一直在響,他微皺了皺眉才接起來。 是許霖打過來的,說是配音已經全部結束了,讓他找時間過去簽個合同。 先做事后簽合同這種事,也就陳詞才會答應他。 他隨便應了兩聲便掛斷電話,手機在手里轉了個圈,隱隱有些不太對的感覺涌了上來。 他怎么會…… 睡著了? 偏偏周木還在一邊抱起了胳膊,笑著看向他:“老師您這防范意識也太差了吧,這都能睡著,” 陳詞捏了下手心,“你再貧一下?” 他刻意冷清著嗓子說的話,又是剛睡醒時人會染上的低氣壓,這句語調平穩的話便很有震懾力。周木愣了愣,旋即聳了下肩轉身回到桌子繼續趴著懟試卷。 他知道陳詞并沒有沖著他的意思,又習慣了班主任老師身上時不時會流露出來的寒意和疏離,并沒有多少想法,陳詞卻是不自覺地握緊了幾分手心。 最開始是疑惑,往后卻是在想另一件事。 一件……很幼稚很幼稚到自己想了都會覺得沒眼看的事。 顧言是知道他防備心重的,重到對方誘哄著要備用鑰匙的時候,哪怕困到睜不開眼睛也會起身開門再跟他說一句沒有鑰匙。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居然在學生面前睡著了…… 唔……還是不說的好。 他掃了眼時間,去洗了把臉清醒過才準備送周木回家。 剛提出來就被拒絕了,周木笑了笑,“您還是早點睡吧,困成那樣了都,再讓你送我我估計會被人記仇?!?/br> 陳詞微愣,“誰?” 少年眸子微彎,“電話里那位,您給戴綠帽子的那個?!?/br> 他沒說性別,調侃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跟自己老師說話一樣。 偏偏他這么說,又的確沒有什么輕浮不尊重的意思,只會讓人覺得是把人當朋友的。 說完周木收拾好書包,很隨意地往肩上挎起便出了門。 陳詞沒送他,只是站在窗戶口看了一會,看到那個穿著單薄校服外套的少年步履隨意,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易拉罐,往前踢一段距離再走過去、再踢一段……重復了好幾次之后,路邊放了個垃圾桶,他彎下腰拾起易拉罐,做了個很漂亮的投籃姿勢。 “啪——” 鐵皮相碰的聲音很清脆,陳詞看見周木拍拍手,三兩步便消失在視野范圍內。 他彎了唇角,到底沒忍住,按開手機給顧言發了條消息。 陳詞:不是綠帽,是我學生,挺可愛的一孩子。 會想到隔了兩個多小時都要去跟人解釋一句,陳詞覺得,自己大概是喜歡上了顧言。 · 學校運動會那天,難得遇到了一個好天氣。 曦城地處南邊,經常會有連綿的陰雨,到了秋天更是一下雨就能凍得人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