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今日的早飯是豆腐腦和蔥油燒餅,陸云初醒的早,和玉娘在廚房鼓搗了一會兒,順便教了她一些手藝,就當是付學費了。 聞湛機械地低頭吃飯,舀起一勺滑嫩白皙的豆腐腦,吹了兩下,送入口中,guntang鮮咸的豆腐腦一路滑入胃里,這下徹徹底底地精神了。 陸云初給他盛了很大一碗豆腐腦,初見時他還有些驚奇,因為陸云初要控制他的食量,很少給他盛這么多,等吃到豆腐腦就明白為何了。 豆腐腦口感很薄,不用嚼,滑溜溜的,一碰就化,細嫩鮮美,像是什么也沒吃著一樣,但又確確實實吃了。 湯汁很多,配著蔥油燒餅很是去膩。 蔥油燒餅用油滾過,外表金黃酥脆,內里蓬松柔軟。沒有過多的調料,只有濃郁的蔥香味和油氣的鮮咸。 吸溜一口熱氣騰騰的豆腐腦,再咬一口咖嚓脆響的蔥油燒餅,碳水帶來的幸福感一下子讓人渾身熱乎乎的,力氣全部回來了。 陸云初把蔥油燒餅做的很薄,圓鼓鼓的,里面不是嚴實的面,而是高溫產生的熱氣,一咬開,面香十足的熱氣直往外涌。 有些食物要精細著吃,有些食物卻應該粗獷的、大咧咧的胡吃海塞,才不會愧對它樸實的美味。 陸云初把蔥油燒餅往湯里按了按,再舉起來吃,一邊吃一邊發出簌簌的吸湯聲。 聞湛好奇,有樣學樣。 蔥油燒餅往豆腐腦湯汁里蘸一蘸,豆香清鮮的湯刮去了表皮的油膩,卻保留著外殼的酥脆。蓬松鼓囊的內餡孔隙很大,瘋狂吸收著汁水,沒停留幾下,就已經吸足了湯汁,變得又沉又軟,全是湯。 趁著熱度還沒散,一口咬下,湯汁讓燒餅變得又糯又韌,本就美味的食物一結合,幸福感翻倍。 他吃得不粗魯,但速度卻很快,陸云初都要懷疑他沒嚼細就咽下了。一大碗豆腐腦和蔥油燒餅被他吃得干干凈凈,吃完后仍舊意猶未盡,不過今日吃得夠多了,他沒有眼巴巴地盯著陸云初討食。 吃飽了又困了,聞湛眨眨眼,眼前又變得霧氣朦朧。 過一會兒就要趕路了,陸云初喚醒他:“去馬車上睡。 聞湛點頭,站起身跟著陸云初下樓。 陸云初在前面走著,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又捶了捶肩頸。 聞湛本來還在迷糊著呢,被她這個動作一下子喚起昨晚的記憶,立刻清醒了,睡意全無。 玉娘正在同侍衛們收拾行李,見聞湛下來,臉還是那個冷臉,耳根卻紅透了,仔細一品,那臉上的神情還帶著吃飽喝足的饜足。 她大為震撼,不愧是陸娘子,下手可真快啊。 第38章 寒夜的方便面 馬車往北行駛,天氣愈發寒涼。 陸云初擔心聞湛身體,非要給他穿上一層又一層厚衣服。他本來就生得好看,層層疊疊的衣裳穿起來更加好看了。別人穿是虎背熊腰,他穿是層次感,尤其是外面罩上一層白毛鑲邊的大氅,更襯得他肌膚白皙眉目如畫。 路上的風景都沒面前的人賞心悅目,陸云初無聊了就盯著聞湛看。 在陸云初的百般打磨之下,聞湛對“盯”這一舉動已經免疫了。她每次盯著他看的時候,他會側頭看她,微微抬眉,用眼神示意“有什么事嗎?” 陸云初搖頭,他便重新把頭低下,繼續看書——書是陸云初在玉娘那搞來的,都是一些風月話本。玉娘說若是他不懂風月,便讓他多看體會。 出乎意料地,聞湛看的很認真。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半天就能解決一本,可手上這本卻看了一天還沒看完。 陸云初好奇,趁他睡覺時偷偷拿過話本。 封皮名字倒是正經,一翻,竟然是男寵們和公主的艷/情敘事,雖然關于那方面的描寫不多,但關于爭寵、算計、求垂憐的敘事不少。 好家伙,原來聞湛好這口? 馬車搖搖晃晃,聞湛要清醒過來了,陸云初連忙把書合上放回原位。 他用手指捏捏山根,醒醒神,拿起書,往窗邊一靠,又開始仔細地研讀。 陸云初也是服了玉娘了,這是從哪淘來的話本,怎么感覺給聞湛看是在荼毒他呢? 她搭話道:“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看這本書?” 聞湛有一個好習慣,若是別人與他交談,他會放下手里的事,認認真真聽對方說話。聽到陸云初說話,他就立刻放下書,轉頭看她。 他這幅知禮的模樣讓陸云初更心虛了,尤其是聞湛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看她時,她感覺自己污得可以擰出黑水了。 聞湛并沒有搖頭或是點頭,她剛才的問題不好簡單地回答。 他在紙上寫道:不算喜歡,但值得一看。 什么值得一看?見世面嗎?陸云初看著經自己精心打扮后更加乖巧的聞湛,有點愧疚,勸說道:“這些都是玉娘從角落翻出的書,不一定是什么好書,可能是他夫君買書時順便拿上了一些?!币驗楦锩亚?,陸云初把鍋甩到了玉娘夫君頭上。 聞湛若有所思,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難怪他們夫妻如膠似漆。 陸云初:! 不是,這個感悟不太對勁兒啊。 “聞湛,你……”她總覺得自己該問他點什么。 聞湛神色平靜,溫柔的目光同她對視,陸云初就說不出后面的話了。 經過玉娘的手把手提點,陸云初已隱隱約約有些開竅,對聞湛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難以把握了。 陸云初沒說話了,聞湛便繼續垂頭看書。 她盯著他側臉仔仔細細地瞧,心中冒出一個疑惑: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呢? 按照玉娘所說的法子,若是不確定,就要逼他,讓他直面自己的心意。 天色變暗了,聞湛合上書,轉頭,用眼神詢問陸云初是否有話想說。 陸云初搖搖頭,抿嘴笑了,成竹在胸。 離州府越遠,附近的客棧越少。因為有太多不確信因素在,陸云初不敢耽擱,行路匆忙,生怕聞玨發現自己把聞湛拐走,追上來找她算賬,她又要被劇情纏上了。 冬日夜晚寒涼,不能像春夏那般就地歇息,陸云初決定連夜趕路。 聞湛撩開車簾,看著前方夜色,眉頭越蹙越緊。 光線昏暗,不便寫字,聞湛在陸云初手心寫字:此處應當不太平。 前兩輩子陸云初四處逃亡,對匪盜已見慣不怪。 她點頭,吩咐侍衛們打起精神。 聞湛料想的沒錯,他們一行人行路的動靜不小,經過前方狹窄的山間道時,忽然跳出來一群扛刀土匪,個個蓄著絡腮胡,身形魁梧,大冷的天只著了件薄衫,氣勢十足。 天寒地凍的,此地又是荒郊野外,連續好幾天都遇不到過路人,而陸云初一行人馬車一輛接一輛,一看就是肥羊,土匪們自不會放過。 侍衛們跟著聞玨待過軍營,訓練有素,并沒有把流竄之徒放在眼里,但等土匪們一亮劍,他們臉上的漫不經心頓時消失。 這群人不是土匪。 軍用出身的他們一眼就能分辨正統功夫和江湖把式,這些人是同類。 他們的判斷沒錯,這群人形勢不妙,迅速撤回,擺陣,竟拿出了弓箭。 這是一場惡戰,所幸他們對戰經驗豐富,并沒有慌張四散。 箭矢紛飛,如流星墜落,大批往他們這邊襲來。 陸云初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絕不會冒頭給他們添麻煩當累贅。 聞湛卻不一樣,把她往車板上一按,用矮桌擋住她前方,掀簾閃身出去。 陸云初躲在桌板后面縮成一團,箭矢擊中馬車的悶聲讓她有些害怕,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聞湛的舉動轉移走了。 她現在才突然意識到聞湛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否則不能雪夜將她從驚馬中救下。 那說明他以前也是學過武功的?……他的過往似乎并不像小說里那樣空白,在劇情之外的時空,他也有自己的故事。 這個想法讓她心里有些難受,或許她應該問問他的過去,多了解了解他,再談喜歡。 外面刀劍碰撞聲漸消,等到一切平復時,陸云初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她是經歷過這這種事的人,并沒有感到恐懼。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聞湛身上,他手上拿著箭矢,正在往侍衛頭領方向走,而他的手臂上還插著一根搖搖晃晃的箭矢。 陸云初嚇得心臟都慢了半拍,跳下馬車,飛似地沖到聞湛身旁。 “聞湛!”她驚慌地喊了一聲,四周在低聲商討的侍衛們紛紛安靜下來,側目看向這邊。 聞湛見她過來,先是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然后把箭矢拿起來,想對她說點什么。 陸云初哪顧得上這些,她急得直跺腳:“你怎么受傷了!” 聞湛愣了一下。 “你的手!”她不敢碰聞湛,手伸出去又縮回,急得眼淚直掉。 聞湛低頭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箭矢,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試圖安撫下陸云初讓她不要著急,換來的是她又氣又急的吼聲:“你這叫沒事嗎?還插著箭到處晃悠!” 聞湛有點尷尬,抬手想要碰手臂上的箭矢,被陸云初抓住手:“侍衛大哥,快過來幫忙拔一下箭?!?/br> 大丫鬟適時遞來剪刀,侍衛們將聞湛圍住,有商有量地準備幫他拔箭。 聞湛有口難言,他一邊擺手一邊后退,被陸云初死死地拽住。 她話語里帶著哭腔:“你怎么老是受傷,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呢?!?/br> 陸云初拽住了他,那邊就準備剪開他袖子看看傷勢如何。 聞湛頭一回這么急,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一邊試圖掙脫陸云初,一邊用眼神朝她控訴。 “咖嚓?!钡谝粚油庖卤患糸_,露出了里面的夾層。 “咖嚓?!钡诙蛹糸_,還是夾層。 “咖嚓?!钡谌龑?,還沒看見血漬。 第四層,第五層…… 本來急得要哭的陸云初傻眼了,滿臉嚴肅的侍衛們也傻了,沒啥心眼兒的大丫鬟沒忍住,驚道:“小姐,你給他穿了多少層衣裳???” 聞湛放棄掙扎,一副待宰的羔羊模樣,乖順地等他們一驚一乍地cao作。 反正他也不能說話,急也沒用。 最后,他們在第六層衣裳里找到了穿衣而過的箭頭。 大家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