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你怎么來了?”她有些忐忑,聞湛不會誤會吧?不對,這應該是游離于劇情外的,聞湛應該不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正慌亂時,聞湛忽然半屈膝,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陸云初看清了他的表情,溫和平靜,一如往昔。 “聞湛……”她想要解釋。 聞湛彎了彎眉眼,旋即又將眉頭蹙起,指了指傘外的大雨。 陸云初哪管得了自己淋不淋雨,她急切地問:“我和他沒關系——”不管聞湛聽不聽得懂,她都要解釋。 一陣狂風吹過,將雨珠吹進了傘下,聞湛連忙傾斜雨傘,將陸云初遮住,大半的雨水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陸云初立刻反應過來:“先回去,回去再說?!?/br> 她試圖起身,剛剛站起來一半,突然散了勁兒,重新跌落回去。 陸云初“嘶”了一聲,正準備再次嘗試,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極了,一下子晃得她心跳慢了半拍。 她回神,剛剛抬起手,聞湛卻忽然把手收回了。 眼前的手替換成了一根傘柄。 陸云初抬眼,油紙傘下,他的下頜線瘦削分明,臉色依舊蒼白,耳根那處薄紅便有些明顯。 她握住傘柄,聞湛穩穩地將她拉起。 她發愣得不合時宜,這雨傘也出現得不合時宜。 有兩把雨傘,他們便只能各打各的。 陸云初和聞湛回了廂房,一踏入房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釋:“我剛才在院外和聞玨沒有發生什么的,我不喜歡他,很討厭他?!?/br> 聞湛點點頭,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聽懂了沒有。 陸云初著急,一跺腳,腳踝忽然傳來鉆心的疼痛。 靠,聞玨那狗東西,推她的力氣太大,讓她崴了腳。 剛才她著急,沒感覺到,還走了一段路,現在傷勢加劇,痛得她齜牙咧嘴。 她抬起左腳,單腳蹦著跳到了椅子旁,小心地坐下,抬頭接著說道:“荷包——” 剛吐出兩個字,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聞湛生氣了。 雖然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陸云初能夠敏銳地感覺到他生氣了。 是因為荷包嗎?她雖然沒有給聞玨,但確實是偷拿了荷包。 這要怎么解釋,難道還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都是小說人物,不得不走劇情嗎? 聞湛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發絲柔軟,黑漆漆的頭頂看起來毛茸茸的。 陸云初心里只有“完蛋了”三個大字。 為什么他頭頂翹起的發絲也能透露出氣悶的意思呢? “對不起,我……”她結結巴巴道歉。 聞湛盯著她的腳踝,眉頭越蹙越緊。 陸云初趕忙將荷包掏出來,想不到解釋的理由,那就先交代吧:“我沒有給他,我換了一個?!?/br> 聞湛抬頭,目光在她臉上掃過,最終落到荷包上。 他伸手接過,陸云初松了口氣,誰知下一刻,他就將荷包扔到了地上。 陸云初嚇了一跳,那應該是重要的東西吧,怎么給扔地上了。 糟了,他這么生氣嗎? 她盯著荷包,忽然感覺左腳一涼。 低頭一看,聞湛正在咬牙切齒地……脫她的繡鞋。 呃,咬牙切齒不太準確,應該是咬牙。 他手上抓著她的繡鞋,眼神落在一旁,匆忙地往她腳踝飄過,再次落到一旁。 隔著白襪可以看到,她的腳踝已經腫得很厲害了。 陸云初沒反應過來,還在說荷包的事:“我錯了,我沒有想要偷拿你的東西,實在是……” 話沒說完,聞湛站起來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來這個解釋太扯淡了。 她揉揉太陽xue,思索著接下來怎么辦,耳邊忽然傳來腳步聲。 聞湛抱著干凈的衣裳、巾帕,拿著藥箱過來了。 他把這些遞給陸云初,陸云初心一下子更軟了,趁熱打鐵解釋道:“我有難言之隱,不得隨他行事,但是并非出自我本意,我會努力——” 話沒說完,聞湛又走了。 這副模樣,不像個啞巴,倒像個聾子。 看來是很生氣很生氣了。 陸云初苦惱著,突然打了個噴嚏,只好先擦干身體,換了衣裳再說。 她抱著這一堆東西蹦蹦跳跳到內間,一切弄好以后聞湛還沒出現。 難道是躲在角落里生氣去了? 陸云初摸不清聞湛的性格,若是生氣還好,大不了不理她了,就怕他感覺自己被背叛,心理陰影雪上加霜怎么辦? 不行,得去找他。 陸云初拿起藥酒,倒在腳踝上,齜牙咧嘴地搓了一會兒,感覺不那么疼了以后,準備站起來去找聞湛。 剛剛動作,聞湛就踏入了內間。 他手上提著不知道從哪拿來的火籠,快步走到陸云初身邊,將火籠放在床前。 陸云初傻傻地看著火籠:“你剛才去弄這個了?” 聞湛點頭,指指她的頭發。 陸云初頭發又長又厚,即使用巾子擦過,也依舊濕噠噠的,在秋雨之際,這樣晾著很可能會頭疼。 聞湛示意她垂下頭發,用火籠烘頭發。 陸云初還在擔心聞湛生氣的事,腦子沒轉過來,乖乖地彎下了腰。 聞湛彎了彎眼睛,拍拍床邊,讓她躺在上面。 陸云初反應過來,“哦哦”了兩聲,翻了個面兒,躺在床上,頭朝床邊,將頭發沿床邊垂了下來。 聞湛提起火籠靠近,撩起她的頭發,一寸一寸替她烘干。 陸云初看不見他的表情和動作,只能感覺他在溫柔地撥弄自己的頭發。 她盯著床頂,小心翼翼地再次提起那個話題:“聞湛,我可以解釋的?!?/br> 話音未落,聞湛的手停止了撥弄的動作。 啊,不該提起的,又惹他生氣了嗎? 陸云初正想翻個身爬起來,忽然感覺頭頂有輕柔的觸感。 是聞湛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 陸云初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奇跡般地眨眼間被撫慰。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想爬起來看看他的神情,聞湛卻將本子遞到了她眼前,打斷了她的動作。 ——我沒生氣。 陸云初盯著字,不敢相信。 聞湛收回本子,她聽到筆尖觸碰紙張的唰唰聲。 本子又遞到了她眼前。 他不厭其煩地再寫了一遍:我沒生氣。 陸云初心緒被他這八個字攪得天翻地覆。 她想到聞湛被救下來的時候,她尚且防備著,聞湛卻反應平平,好像是沒有情緒的木偶。接著她懷著善意接近他,他并沒有抗拒的意思,他一直都是這么溫和地對待她,從來沒有變過。 想到劇情的安排,陸云初心下酸楚,他總是被薄待著,可他從來都沒有怨恨過、不平過,哪怕聞玨明明有求于他,態度并未表現出有求于人的樣子,他也神色平靜,似乎一切與他無關。 那前兩世呢?聞玨哪怕是伸出手救他一把,女配哪怕是良知尚在,不讓他的病雪上加霜,他都不至于落得那個下場。 明知一切都是劇情,但陸云初還是憤憤不平,她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一把從床|上翻起來:“你怎么可以不生氣!” 聞湛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反應,手還舉在空中沒收回。 陸云初干脆順手拽住他的袖子:“你要生氣才對,你憑什么不生氣?” 她又是愧疚又是憤懣,語帶哭腔,嚇得聞湛動也不敢動,僵在原地。 “他們怎么可以這么對你?!标懺瞥醮瓜骂^,“我怎么可以……”前兩世都沒來救你。 聞湛的左手袖子被她拽著,他只能用右手拿過本子,放在腿上,不太方便地寫道 ——可是我真的不生氣。 陸云初更心疼了,恨不得哭出來才好。 他的眼神是那么柔和,像世間山水,像朗月清風,可以包容一切事物。也像一個擁抱,能化解她所有的擔憂與不安。 不知道為什么,陸云初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孤兒院時,院長養的那只看家犬,因為反抗了凌虐他的富人家小孩,被家長告狀,院長選擇將它活活打死,而它到了最后一刻都在眼巴巴地朝院長奔來。 她忘不了它最后咽氣時,嗚咽著,滿身是血,迷茫的看著他的主人,尾巴還在討好地搖擺。 可是她不應該想起那只小狗,他是人,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動物。他應該擁有脾氣。 所以他的設定是“永遠對人懷有真誠,抱有溫和的善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