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是韓拓! 顧嬋再顧不得蕭鶴年,她立刻轉身,快步繞到紫檀嵌大理石屏風后面,果然見到韓拓側坐在床畔。 數月未見,她眼里此刻除了韓拓再看不見旁的,小跑著便要撲倒他懷里。 奔到近前,顧嬋發現不對。 韓拓也和蕭鶴年一樣,仿佛根本看不到顧嬋一樣,自然也不會為她的到來喜悅,甚至順勢伸手迎接。 而且他愁眉緊縮,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哀傷,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懷中緊抱的一名女子。 顧嬋順著他目光向下,赫然發現那女子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 來不及多想,之前曾碰到那股強而猛烈的力量再次出現,將她彈離。 那是自己。 前世的自己。 回到八角房的顧嬋一壁爬起身,一壁想得清楚明白,剛才所見的場景應是自己上輩子過世后。 顧嬋迫不及待地想再進入那扇門,可是困惑也與之前相同,無法得知究竟開過的是哪扇門,她只好又隨手選擇一扇。 這次出現的不再是光華流動的漩渦,一股激流從門后奔騰而出,轉瞬將顧嬋吞沒。 不知過去多久,顧嬋才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識,然而情況又恢復到最初,在無窮盡的黑暗里漂浮,目不能視物,耳不能聞聲,唯有感覺比之前敏銳得多。 先是腦袋里一跳一跳的疼,好像有數個尖銳地器物刺入。 后來疼痛消失,顧嬋剛暗自吁一口氣,卻突然有人含住她唇瓣,跟著便被蛇一樣靈活的舌頭頂開牙關,苦澀的液體隨之流入…… 顧嬋嗜甜,最討厭苦味,恨不得立刻將這些液體如數吐出,偏偏那唇舌無比強硬地控制住她口唇,根本不能如愿以償。 被強迫著將那苦水盡數吞咽下肚,顧嬋心中委屈至極,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要這樣欺負虐待自己。 想睜眼看一看,眼皮像被糨糊黏住一般睜不開。 然而刑罰還沒有結束,顧嬋感覺到雙腳被打開,生有薄繭的手指在自己大腿內側摩挲,刺痛里帶著絲絲涼意。 本能地,她拼命掙扎起來,四肢百骸卻如同灌過鉛,沉甸甸的,紋絲不動。 然而那手指一直不肯走,反復巡梭摩挲不停。 顧嬋大駭,尖叫著,終于睜開雙眼。 入目是帳篷的頂端,灰白帆布的暗紋隨架木一同收縮,從四面八方匯集至最高一點。 她在夢境里流連太久,腦中一片空白,恍惚中竟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在這里。 周圍靜悄悄地,沒有人在。 顧嬋嘗試動了動身體,只覺全身軟乏,散了架一般毫無氣力,完全不能起身,她只好轉動脖頸,四下打量。 左側兩步遠的地方是秋香色阮煙羅配紅木的四扇折屏。透過如煙似霧地布料能見到再數步之外是一套桌椅,桌案略顯凌亂地堆放著書冊紙張筆架等物,交椅上鋪著白虎皮。椅后立有書架,地上鋪著波斯織錦地毯…… 她只醒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又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交談。 “三日已過,還請先生盡快再施一次針?!?/br> “老夫再觀察半日,若明日仍舊如此,便安排在清晨時為王妃施針?!?/br> 顧嬋聽得出說話的人是韓拓和蕭鶴年,王妃當然是她自己。 可是她不要扎針! 扎針之后還要被灌苦水,還有……羞得都不好意思想。 無奈身體不聽使喚,想睜眼睜不開,想掙扎又一動都不能動,想說話居然也張不開嘴,急得她從嗓子眼里發出嗚嗚不清的哀鳴。 “王妃醒了?!?/br> 蕭鶴年的話音剛落,顧嬋便感覺到自己被摟進溫暖且熟悉的懷抱里。 她嗚咽著,好久才勉強挑開一點眼皮兒,正對上韓拓焦急又驚喜的雙眸。 ☆、第七十五章 顧嬋既是醒了,自然由蕭鶴年重新診脈確認身體狀況,之前主治腦內淤血的方子也改成調理補身為主。 整個過程里,韓拓由始至終未曾松手,一直將顧嬋抱在懷里。 蕭鶴年再不通人情世故,這等眼力見兒總還是有的,用最快的速度忙完應做的事情,便告退離開。 這會兒顧嬋稍稍緩過來一點兒,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點點回籠到腦子里。 韓啟頒下圣旨,她拿出嫁妝中的現銀,與傅依蘭偷偷跟隨李武成等人上路…… 最后的印象是在山路上騎馬前行,雨越下越大,她腿上疼痛難耐,速度慢下來,傅依蘭并未察覺,在前面一馬當先,漸行漸遠,待打算開聲喊人時,傅依蘭已轉過山坳不見人影。 她只能強自堅持,催馬追趕,誰知突然山路塌陷,大宛馬來不及收住步伐,一腳踩空,連人帶馬滾下山坡。 之后的事情顧嬋便一概不知。 誰人救她脫險?如何來到韓拓身邊? 她想開口問,才說一句“王爺”,便覺喉嚨火燒火燎地疼,聲音嘶啞得完全不像自己。 韓拓忙放開顧嬋,快步去屏風外的桌案上倒來一杯茶水,扶著她半坐起來,他則坐在她身后,讓她可以毫不費力地靠在他懷里,然后端著茶盞喂她喝水。 顧嬋虛弱得不行,這樣喝了小半杯水便累得抬不起眼皮,不知不覺地靠著韓拓又睡過去。 再醒來時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韓拓躺在她身邊,一手搭在她腰上,一手墊在她頭下,將人穩穩地攬在懷里。 他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睡是醒,眼下青黑明顯,下頜鬢角皆有短小胡茬冒出。 顧嬋看得鼻間發酸,想伸手去摸摸那憔悴的臉龐,誰知全身乏力,抬抬手臂簡直比登天還難,唯有努力睜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韓拓。 看著看著,眼淚就開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本來并不想哭,可是完全控制不住,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什么而哭。 因為積攢數月的相思,再次脫離險境的后怕,身體上的種種痛苦,給韓拓帶來麻煩的內疚…… 又或者,只要見到韓拓,所有的堅強便盡數崩潰,余下的全是如稚童一般,滿心的軟弱與委屈。 嗚嗚咽咽地哭聲驚醒了韓拓,“別哭,沒事了?!彼f著,低頭親一親她淚濕的小臉。 沒想到這樣一來,顧嬋哭得更加厲害。 韓拓也不再勸,任由她哭,讓她發泄情緒,只一手輕撫她背脊以示安慰。 顧嬋哭得累了,很快再次昏昏沉沉地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安穩舒服,醒來時帳內已點起燭火,韓拓正坐在桌案前翻閱公文,聽到她細聲細氣地喚人,立刻起身,繞過屏風來到床前,“醒了?想吃東西嗎?” 顧嬋點頭,肚子十分配合地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響。 會餓,說明正在恢復,是好事。 韓拓立刻命人傳膳,不過先端進來的卻是一碗烏黑黑的湯藥。 顧嬋一看又想哭了,她還記得夢里那苦得永生難忘地滋味。 “璨璨聽話,先喝了藥才好吃飯?!表n拓哄了半晌,顧嬋才勉勉強強地把藥喝下去,苦得一張臉皺著,五官幾乎都要擠到一處。 吃過藥,又過兩刻鐘,才有晚飯送到。 然而,顧嬋的晚飯不過是一碗白粥。 她嘴里湯藥的苦味尚未退去,白粥雖然煮得綿軟,卻沒有任何味道,吃起來和吃藥差不多,依然只有一個“苦”字。 喝不兩口,顧嬋便偏過頭,躲開韓拓送到她唇邊的匙更,不肯再吃。 “再吃一點,聽話?!表n拓好聲好氣勸她。 “王爺,我不想喝白粥,能不能換成別的?!彼麥厝?,她便撒起嬌來。 沒想韓拓并不順著她意思,直接拒絕道:“不行,你多日未曾進食,剛開始恢復飲食只能吃清淡且容易消化的,不然腸胃會不適應,屆時受罪的還是你自己?!?/br> “太苦了?!鳖檵葥u頭不聽勸。 韓拓聞言,反手將匙更送到自己唇邊,嘗一口,挑眉道:“哪里苦?米香味十足,璨璨聽話,再吃點,吃飽了好得快?!?/br> 灌一肚子粥能有多大用處,顧嬋根本不聽,她這會兒力氣也恢復了些,踢著腳道:“我想吃味道重些的,牛rou羊rou什么的?!?/br> 她明明聞到帳篷外有烤羊rou的味道,勾得口水都快流出來,怎么可能耐煩吃那清湯寡水的白粥。 看來真是如蕭鶴年所說的,醒來便無大礙,不然哪里有精神鬧挑嘴的壞毛病。 韓拓心中輕松不少,也更將蕭鶴年的囑咐當做一回事,斷不肯由得顧嬋任性挑食,眼睛在她氣鼓鼓的小臉和粥碗之間轉上一轉,便有了主意。 顧嬋不知韓拓此刻所思所想,只看到他笑著將匙更收回碗里,一仰頭將粥全數灌到嘴里,還以為這是答應她了。 沒想到,下一刻,韓拓便整個人朝她俯身過來,嘴唇結結實實地堵住她雙唇,牙關跟著被頂開,白粥如數送進她口中。 這還不算完,他靈活地糾纏著顧嬋的丁香小舌,強迫她將喘息著將粥全部吞咽下肚。 顧嬋瞪大眼,氣得轉動舌頭推擋以期表達抗議,誰想到換來的是韓拓更猛烈的攻勢。 待兩人終于分開時,韓拓氣喘吁吁,面紅耳赤。 顧嬋呢,因為身體尚虛弱,根本是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全身發顫,得依靠韓拓撫著她脊背順氣,才慢慢平復下來。 五月末的天氣,說熱還不算太熱,但是帳篷里不透風,氣悶得很,顧嬋到底是虛得厲害,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已出了一身汗,周身黏膩,十分難受。 “王爺,我想洗個澡?!彼÷曁岢鲆?。 韓拓并未說行還是不行,只伸手掀去顧嬋身上蓋的夏被。 她正半坐著,一眼便看到自己下.半.截.光.溜.溜的,什么都沒穿。 “啊……”驚呼的第一個顫音還沒抖完,就被顧嬋自己吞了下去。 因為韓拓已分開她雙腿,俯低身子,頭湊在她腿間仔細查看。 顧嬋大腿內側的傷雖然當時看起來驚心,其實都屬于皮外傷,蕭鶴年有上好的傷藥,韓拓又細心照料,清洗傷口,換藥,從來都親自為之,從不假手于人,所以恢復的很好,結痂已開始漸漸脫落。 “沾水應該是沒問題,不過不能泡澡?!表n拓終于自顧嬋腿間抬起頭來,做出回應。 “唔,沒關系……我洗頭發……”顧嬋臉紅得像熟透的石榴,大腦打結,嘴里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