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小小荷包,雖還說不上一針一線皆是情,卻絕對一針一線盡是血淚。 整個過程里,顧嬋一點也沒再撒嬌叫苦過,也沒想過因此放棄或者讓別人代勞。 她一心想得全是母親那日勸導,打算主動向韓拓邁近一步。 一生一世有幾十年那么長,成親前相遇相識已比世間許多夫妻幸運,應當珍惜這難得的緣分,好好經營與韓拓的關系。 顧嬋原以為韓拓收到荷包定會十分欣喜,那時自己不肯給他繡,他還生氣呢,難道現在不一樣了嗎? 她思及此,心中難免委屈,眼睛里漸漸汪起水霧,咬著下唇道:“王爺是不想要了嗎?我全是按照王爺之前要求做的……” 韓拓不置可否,只道:“如今,本王同你的關系不比從前。因此,本王想要……” 他俯下.身,湊在顧嬋耳邊低語,薄唇似有若無地觸碰她耳垂。 待韓拓說完站直,便見顧嬋雙頰迅速漲紅,那紅暈一路向下蔓延,爬過她原本瑩白如玉的纖纖脖頸,直延伸到雪青縐紗圓領短襦的襟口里去。 韓拓笑著伸出手去,輕輕磨蹭她臉頰。 其實,韓拓心里真正想做的,是能像那紅暈一般,一路向下,觸一觸她圓潤玲瓏的曲線。 韓拓并不覺得自己的念頭有任何可恥之處。他冬月生日時,實歲便滿二十四,一般男子在這年紀時別說娶親,孩子都早能上街打醬油了。 他如今不過是想同心悅的姑娘親熱親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可是,看看顧嬋紅撲撲的小模樣,一句話都能把人羞成這樣,再做別的肯定會嚇到她,只好作罷。 顧嬋忸怩半晌,終于找回聲音,“王爺,你又胡亂說笑了?!?/br> 她說著跺腳扭過身去,氣得把之前打算的主動討好一事忘得一干二凈。這人實在太壞了,而且臉皮厚過城墻,簡直得寸進尺,她再也不想理他。 韓拓笑出聲來,一手扳著顧嬋肩膀把轉回來,一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與他對視,“這怎么算說笑呢?做妻子的給丈夫縫制中衣哪里好笑,嗯?” 說到后面,韓拓干脆板起臉來,大有義正言辭之態。 當然不好笑! 縫制衣裳需得量體裁衣,若是外衫也便罷了,中衣是內衫,貼身穿著。量度尺寸時,自然是要將中衣褪去,才量得準確,衣服做出來才合身,穿著才舒服。 顧嬋每季裁制新中衣時,都只著抹胸褻褲,由專門的繡娘來量體。 韓拓是男子,當然不穿抹胸,要是給他度量中衣尺寸,豈不是要面對他光.裸的胸.膛…… 雖然她不是沒見過,前世不提也罷,今世在龍王廟那個夜晚,她不止看了,還碰到了…… 又雖然,他的胸.膛其實和他的臉一樣好看…… 但是,她真的完全不想看! 兩人平日里沒少雞同鴨講,偏偏今日不知怎地,格外心有靈犀,顧嬋正想到這里,忽聽韓拓高聲叫道:“徐高陸!” 一位三十多歲模樣的內侍應聲推門從甲板上進來。 “去給本王找一卷皮尺,還有紙筆來?!?/br> 紙筆船上本來就有,但是皮尺…… 徐高陸領命下樓,臨走前不動聲色地看看自家王爺,再看看王爺身邊的未來王妃…… 不知道那皮尺王爺打算用來做什么? 徐高陸幾歲大便凈身進宮,什么事兒沒聽過,什么事兒沒見過。后宮里曾流傳過一陣春.色山人繪制的秘.戲.圖,他雖是個內侍,卻也有幸一睹,其中一頁便是用繩子綁著……還有些是換成腰帶、馬鞭等等。皮尺倒是頭一次聽說。 不得不說,自家王爺還真是別出心裁,獨樹一幟。 至于紙筆,難道王爺還打算學春.色山人作畫? 北海斜街上鋪子一家挨著一家,要找皮尺當然不難,不到兩刻鐘功夫,徐高陸便把東西置辦整齊送上樓來。 駝色的牛皮卷尺,嶄新的紅絲端硯,黑梓木根雕筆擱架好狼毫小楷,一溜碼放在紫檀雕卷草紋八仙桌。 徐高陸退回甲板上時不忘體貼地將紅木門掩實。 “來,快點為本王量體?!表n拓抓著起牛皮尺往顧嬋手里塞。 顧嬋左躲右避,雙手攥成拳,說什么也不肯接。 可她哪里拗得過韓拓,最后叫他牢牢地攥住手腕,一根一根掰開手指把尺子放了進去。 “我不!” 顧嬋跳腳尖叫,趁韓拓松手時,把皮尺狠狠丟在地上,便朝樓梯跑去。 她鬧脾氣,韓拓鬧她,他追上去,一手扯住她手臂,彎腰,一手從她腿窩下橫過,一套動作施展得行云流水,眨眼間便將人打橫抱起,放坐在八仙桌上。 “不是說好以后都聽我話,”韓拓沉著臉嚇唬顧嬋,“這才幾天就忘光了?你說該不該罰你?” 顧嬋撇過頭不理他。 真當她傻么,話也分三六九等,他胡說八道難道她也要一一照辦?今天要脫衣服量體,她若依了,改日他一時興起要在大婚前便圓房她怎么辦? 其實韓拓還真沒想得那么深入長遠,這會子他根本只是收到禮物心花怒放,故意逗著顧嬋玩。當然,如果能拐到一套中衣,他也不介意。 韓拓捏了顧嬋下巴,把她頭轉回來,繼續道:“嗯?怎么不說話?到底量不量?” “我不!”顧嬋重復道,那口氣簡直稱得上氣急敗壞,她甚至抬起腳來打算去踢韓拓的腿,把他踢疼了,他就會松手,她便能跑掉,到樓下去娘那里,看韓拓還怎么使壞。 可惜,這注定是顧嬋今天最大的失策。 韓拓四歲起便由羽林衛指揮使親傳武藝,又有拱衛司與多年行軍打仗的歷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顧嬋的花拳繡腿根本對付不了他。 果然,韓拓眼都不帶眨的,一手摟住顧嬋纖腰,一手伸出去輕松握住顧嬋踢過來的那只腳,猛地往斜里一帶,強迫她的腿環在他腰側。 這還不算完,韓拓上前一步,強行擠入顧嬋雙腿之間,“看來今天不罰你不行了?!闭f完,便傾身低頭,擒住她柔嫩的唇瓣。 顧嬋大約是被韓拓鬧得頭暈腦脹,神智不清,竟然覺得被他親一親總好過脫衣服量體,因而不那么抗拒。 不過,也就是接受了一秒鐘而已。緊接著,顧嬋余光便瞥見南側四敞大開的窗戶,甚至還順著窗戶往外看到惠河里頭搖曳來去的各色船只。 她忙拿手去推韓拓,“王爺……唔……窗戶……” 因為唇被韓拓含著,話說出來含糊不清,好在韓拓聽懂了,蹭著她臉往旁邊掃一眼,不悅地微微皺眉。 韓拓沒有任人肆意參觀的嗜好,要想跟顧嬋繼續親熱,勢必要把窗戶關上,可他不愿意放開她,便不好叫人進來,唯有自己動手。 韓拓稍微改變了一下姿勢,抱著顧嬋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原本握住她腿的手松開,順勢托在顧嬋臀下,就這樣抱著她往窗邊走去。 顧嬋嚇得不行,擔心被來來往往的船中之人看見。她只好蜷起身子,把臉埋在韓拓胸前。 其實,顧嬋多慮了,韓拓才是面向窗戶那個人,就算閣樓里的香.艷情景被人看了去,大家也只知道男主角是靖王殿下,斷不會從背影認出半身弓成小蝦米似的女主角是何人。 臨到窗根兒前,韓拓松開環在顧嬋腰間的那只手去關窗,只留一只手托著她。 如此一來,為了不讓自己摔下去,顧嬋不得不主動伸出雙臂環在韓拓肩頭,雙腿也在他腰間盤得更緊。 韓拓顯然極滿意這個姿勢,在顧嬋驚叫同時變換姿勢的瞬間,刻意板起的面孔再也維持不住,唇角高高彎起,極快地將窗扇甩起。 那啪啪啪連續數聲尚未落幕,韓拓已將顧嬋抵在墻上,雙唇再次覆上她的。 韓拓動作急切,吻卻溫柔耐心,顧嬋緊閉雙眼,默默承受,漸漸忘情沉.淪在與他唇.舌糾.纏的游戲之中。 “咚咚咚咚隆鏘……” 鑼鼓驀地敲響,仿佛震天動地似的喚回顧嬋神思。 她嘗試扭動掙扎,韓拓停下來,略略抬頭,不悅地盯著她。 “……龍舟……潼林……”顧嬋被他吻得氣喘吁吁,一句話說下來,好些個字都被吞沒在深深地吸氣中,根本聽不懂她想表達什么。 韓拓一點也不想看賽龍舟,他只想好好品嘗懷里又香又軟小姑娘。 而且,他這會兒不大高興,“才跟我親熱完,怎么就喊旁的男人的名字?!?/br> 顧嬋還在張著嘴喘息,聞言不解道:“他是弟弟?!?/br> “我不管,弟弟不行,哥哥不行,就是爹爹也不行,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我誰也不許想,不許叫?!?/br> 韓拓霸道地說完,在窗外響徹云霄的加油助威聲中,重新低下頭來親吻她的粉唇。 “王……唔……”顧嬋還想分辨什么,來不及說出口,全數被他吞入唇齒之間。 顧嬋被吻得頭昏腦漲,眼前發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只能無助地攀附著韓拓,任他予取予求。 待到韓拓心滿意足,伴著熱烈如轟轟滾雷的歡呼聲放顧嬋落地時,她還維持著這種狀態,手腳軟的根本沒辦法自己站立。 韓拓笑著環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顧嬋貼在他炙熱的胸前,靜靜聽著韓拓心跳急促有力如擂鼓,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顆心怦怦怦的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似的。 兩個人相擁著平復激情,韓拓的手掌有一搭無一搭地從撫摸顧嬋柔滑的發絲。 顧嬋靜靜地閉著眼睛,她其實不大明白,兩人若想更親近,不是應該好好找些機會坐在一處聊天,多了解彼此的心思想法,然后才能心意相通么? 可是韓拓明顯不這樣認為,他見了她便要動手動腳,占她便宜。 韓拓做出的親密舉動總令她不舒服,噢,其實也也不應當算作不舒服,但顧嬋實在找不出其它詞匯形容。不論是前世真.刀.真.槍的夫妻之事,還是今世小打小鬧的親吻擁抱,整個過程里意志和身體都是分離的,好像把她變成兩個人,有著完全相反的意愿,彼此撕扯,互相背離,顧嬋非常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為什么韓拓卻好像特別喜歡呢? 顧嬋默默地在心底嘆氣,睜開眼稍微側轉了一下腦袋,目光正好落在紫檀八仙桌腳后露出的半個荷包上,橢圓的、雨過天青色的,那是她繡的荷包。 顧嬋推開韓拓,快步走過去從地上將荷包拾起,噘著嘴便要收回袖袋里。 韓拓跟過來按住她手,“不是說送給本王的,怎么又要收回去?” “是王爺先不要的?!鳖檵确洲q道。 “誰說我不要?”韓拓邊說邊將荷包搶過,牢牢的攥在掌心里。 顧嬋道:“王爺都把它丟在地上了。是我自己傻,以為王爺會稀罕一個小小的荷包,還花上那么多心思繡了好多天,十根手指頭全被針尖扎破,疼著也沒停手?!?/br> 大抵是剛親熱過,她面對他便格外大膽,抱怨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聲音軟軟濡濡的,聽在男人耳中更似嬌嗔。 “哦?手指扎破了?快讓我看看?!表n拓抓起顧嬋雙手,他的目光根本沒往手指上瞧,一壁似笑非笑地盯著顧嬋,一壁逐根將十只手指吻過一遍,“這樣就不疼了吧?” 顧嬋才恢復正常的面孔瞬間又堆滿紅暈,“既然王爺一點不珍惜我的心意,那我以后再也不會給王爺做東西了?!?/br> 所以中衣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這真是冤枉了韓拓,那荷包可不是他故意丟掉,應是兩人拉扯時不小心跌落的。 韓拓倒也并不著惱,笑嘻嘻地把荷包塞回顧嬋手里,“璨璨幫我戴起來吧,以后我連睡覺都不摘下來?!?/br> 顧嬋根本不信韓拓的甜言蜜語。睡覺的時候連腰帶都解下,他要把荷包系在哪里? 不過,她還是依言低頭彎腰,細心地將荷包在他玉帶上系好。 雨過天青色的錦緞荷包與韓拓身穿的湖水藍織錦蟒袍十分合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