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個時候意識到你是同性戀的？”王炎一一邊挖下蛋糕一邊問道。

    “差不多吧，”蘇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其實我和林連翹初中是一個班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腐女了，起哄的人里面最起勁的就是她。我那個時候有模糊的意識，很困惑，竟然就去找她談心去了，她特熱情地給我推薦了一大堆小說和書，還鼓勵我，結果我就很順利地完成了自我身份認同?！?/br>
    “后來，我越來越喜歡他了，天天黏著他，有時候會不喜歡他和其他女生說話，吃醋發脾氣什么的?！闭渲榈墓鉂砂档讼聛?，蘇易的笑意消失了，像擠牙膏一樣艱難地擠出話來，“慢慢的吧，他估計意識到什么不對勁，再說年級上也有些風言風語，他就開始和我保持距離，主動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遇到我也裝作沒看見我，我當時就一小屁孩嘛，又作又矯情，為情所困，逼他逼得越來越緊，時不時就和他鬧什么的?！?/br>
    “可能他終于煩了吧，有一次暑假我們大吵一架，因為什么原因我早忘了，初三開學，他就直接找了個女朋友，他一開始還不告訴我，后來林連翹看不下去和我說了，我當時真的是……”蘇易停了下來，飛快地眨著眼，回憶道，“感覺真TM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我的胃難受得都快吐出來了，我白天上課都沒有聽進去，晚上我一急就和他告白了，結果，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么嗎？”

    王炎一有了不好的預感，停下挖蛋糕的動作，有些不安地看著蘇易。

    珍珠鏈斷了，大珠小珠碎玉盤。

    蘇易咽了下口水，緊緊抿著嘴，牙齒摩擦了好幾下，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念出來。

    “讓人作嘔?！?/br>
    第15章：愛是一道光，辭舊迎新章

    十點多的時候，蘇易和王炎一在外面的街道上一前一后沉默地朝著公交車站走去。

    當時，王炎一聽了蘇易說的那四個字后，鼓著臉愣愣地看著蘇易半天咽不下去嘴里的蛋糕，最后他拿起一張餐巾紙包住嘴，吐了出來，把蛋糕推開。這時候，吳哥已經開始打掃衛生準備打烊了，蘇易和吳哥說了聲后就走了，王炎一就安靜地跟在他后面。

    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但那個晚上，陸云庭臉上的每個表情蘇易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背著光，遠遠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不，其實他都沒有正眼看一眼蘇易，眼眶里的陰影濃重可怕得嚇人，嫌惡地撇向一邊的嘴唇映著慘白的燈光，抽刀出鞘，說道：

    “讓人作嘔”。

    蘇易近乎自虐一樣，一直在腦海里回放著那個場景。那個冰冷的黑夜再次籠罩了蘇易，蘇易的步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飛揚，他全憑自己的腿帶著，像個木偶一樣無助地走著。

    然后他一不小心踩空了一腳，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王炎一拉住扶穩了。王炎一有點急了：“真是的，怎么路都不看了?！?/br>
    蘇易不說話，王炎一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來回摸著蘇易的頭，氣惱地說：“那真的是……太傷人了……”

    蘇易喃喃道：“是啊，真的太傷人了……”

    蘇易走了幾步路，忍不住傾吐的欲望，繼續回憶道：“后來，我就再也沒有去找過他了。我刪了和他的所有聯系方式，火速搬出了宿舍改走讀，我和他走路碰到了都是互相繞著走，在班里也是把彼此當空氣，那個時候，我好長時間都是哭著睡著的，老是做夢，成績也掉下來了好多?！?/br>
    “我爸媽肯定是急了，問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干脆和他們出柜了。我爸媽當然接受不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天天和我爸吵架，我媽天天哭，家里鬧得天翻地覆?！碧K易罵了一聲，“臥槽，總之，我的初三上學期真的太TM黑暗了?！?/br>
    王炎一沉默著，繼續撫摸著蘇易的頭。

    “后來，我爸媽為了不影響我的中考，就把這事暫時放一邊去了，我在初三下學期為了轉移注意力，拼命地學習，好歹考上了紅耀。我爸媽他們跑去看了一堆心理醫生，天天沒事就往精神醫院跑，到處查資料，最后也慢慢地也接受了這件事。而且真的笑死了，我爸以前天天盯著我有沒有找女朋友，現在他開始盯我有沒有找男朋友了?！?/br>
    “他……從來沒有找過你嗎？和你道歉什么的”王炎一突然問道。

    “臥槽，怎么可能？！”蘇易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道，然后他皺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后說道，“初三畢業后，他考進了四中，我們就幾乎沒有見過面了，不過好像，他可能……有嘗試過聯系過我？有一次同學會他似乎想和我搭話，不過我一直沒理過他?！?/br>
    蘇易抱著手臂，盯著路燈盡量用輕松的口氣輕輕地說：“再說，我不可能……原諒他的。其實，我現在也不怎么難過了，本來我就不應該喜歡上直男的。而且說實話，站在他的角度想想，被一個同性戀喜歡告白，還天天纏著也怪惡心的吧?！?/br>
    蘇易苦笑了起來：“被我喜歡真的……很讓人惡心吧?！?/br>
    他仿佛遠遠地凝望著天邊的一顆星：“但是，有時候我真想不通……曾經我們真的很好啊，有些傷人的事明明沒必要做啊，怎么我們會變成這樣子呢……”

    王炎一一直沉默著，然后突然輕輕地把蘇易拉了過來，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蘇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靠在了王炎一溫暖的肩膀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王炎一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搭在他背上的手臂柔和而有力，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順著王炎一的鎖骨飄上去，王炎一的呼吸也輕輕落到了他的頭發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