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他沒有沉浸在失去雙親的悲痛中,沒露出過任何痛苦的神情,他冷靜地,像個沒有心的木偶。 溫北很擔心,他看不透蔣閆,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樣想的,一方面害怕他什么都不說會憋出毛病,一方面又不想蔣閆回憶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的確如溫北想的那樣,蔣閆并不像臉上那樣釋懷,他只是不想把負面的情緒在溫北面前展露出來,但在溫北看不見的地方,蔣閆卻被這些情緒折磨到發瘋。 他從出事那天晚上開始便夜夜被噩夢驚醒,晚上溫北一般都是回家休息,為了方便第二天做早飯帶去給蔣閆。沒有溫北在身邊的夜晚,是蔣閆最不想面對的。 那些摸不到抓不著的恐懼侵蝕著蔣閆的內心,甚至會跑到夢中折磨他,夢中的母親猙獰著臉質問他為什么還活著,為什么還活著,蔣閆回答不上來。 母親開始笑,笑得越發兇狠,父親在一旁冷漠地看著,火焰開始失控,它吞噬了母親可怖的笑,掩蓋了父親冷漠的臉,就連他一直珍藏的溫北送給他的所有東西,都被火焰燃燒殆盡。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所有。 是夜,安靜到壓抑的房間里,只有蔣閆一個人。 他剛吃完藥,藥效讓他感到困倦,但是蔣閆不想睡覺。 他是不敢睡,夢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害怕夢中瘋狂的母親,也害怕一旁冷漠的父親,更害怕再一次感受那熊熊大火慢慢灼燒自己時的痛苦。 他伸出手慢慢地捂住自己的雙耳。 他不是聽力受損了嗎,那為什么,母親的尖叫聲還是會一聲一聲傳入他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這種痛苦,要多久才能擺脫呢? 他是不是真如夢中母親說的那樣,本就不該活著呢? 這樣茍活著的自己,不正是人人所厭惡的嗎? 從出事到現在蔣閆也察覺到了的,他已經被折磨得精神出問題了,他時常感覺到自己已經是死了的,靈魂體會過了煉獄的痛苦,rou體又怎么還能體會到快樂呢? 但是他不敢在溫北面前表現出任何異樣,他只能強迫自己努力地在溫北面前表現得平靜如常。 絕對不能讓溫北察覺。 蔣閆抓緊被子,力度大到蒼白的手上青筋盡顯。 到最后蔣閆還是扛不住藥效,緩緩睡去,但還是如往常一樣,逃不過被噩夢驚醒的命運。 但好歹還是睡了一會兒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溫北也來了。 蔣閆從床上坐起來,溫北剛好打水回來,見蔣閆醒了,溫柔地笑了笑:“小閆醒了?” 第16章:第十六坑 他走到桌子旁放下水壺,看見蔣閆,滿頭的冷汗,忙問:“怎么滿頭都是汗?哪里不舒服?” 蔣閆這才發現自己頭上全是做噩夢出的冷汗,怕溫北看出來什么,連忙搖頭:“沒事?!鳖D了頓繼續說道:“只是有點熱?!?/br> 溫北順手拿了紙巾幫他擦了擦,點頭:“那就好?!?/br> 隨后笑著對蔣閆道:“去刷牙吧,給你煮了粥,待會涼了就不好喝了?!?/br> 溫北真的慶幸自己當時學了做飯,不然每天給蔣閆點外賣也太不健康了。 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去上班,但需要做的工作也還是一大堆,再加上要照顧蔣閆,睡眠的確不太夠,看著溫北眼底的淡青色,蔣閆也很心疼。 雖然他很喜歡像這樣每天都能見到溫北,也很滿足于溫北每天眼里都只有自己的樣子,但他還是不希望溫北太辛苦。 他斟酌一會兒還是問道:“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br> 溫北愣了愣,答道:“剛才醫生是和我說了一下,你的聽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保守起見還是讓你多住幾天 ,等聽力徹底恢復在出院?!?/br> 蔣閆搖頭,看著溫北道:“不用了,出院吧?!彼幌氪粼谶@里。 溫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緩緩道:“你是不想麻煩我才提出出院的吧?”除了這個溫北想不出別的蔣閆如此迫切要求出院的理由。 他笑著道:“你不用擔心這些,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相反的,我很樂意?!?/br> 被溫北猜到了心思,蔣閆沒有承認,搖頭輕聲說道:“我只是不想呆在醫院了?!?/br> 不想讓溫北奔波是一回事,但的確蔣閆也不想繼續待在醫院。 他受不了醫院這壓抑的氣氛,四周白色的墻沒有讓蔣閆覺得放松,只讓他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心慌。 他頓了頓,想到了溫北愿意讓他出院的理由:“我想……去看看他們?!?/br> 他們是誰,溫北一下就想到了。 蔣閆的父母在事故中不幸去世,后事全程都是由遠房親戚收尾,但畢竟是遠房親戚,血緣關系不深,能幫忙處理后事已經很不錯,對這次不幸事故中存活下來的蔣閆,只是搖頭嘆氣一番,便什么都不管了。 溫北看著蔣閆長大,其實也察覺到一星半點,也知道蔣閆和父母并不是很親近,但也沒有往深處想,只當是蔣閆性格就這樣,如今父母出了事,想去看看也是情有可原。 但事實上,并沒有去看他們的欲望,這只是他用來出院的借口罷了,且不看蔣閆的性格本身就冷,就憑一個成天離家對你不管不問的父親和從小對自己虐待施暴視自己為臟污的母親,蔣閆沒辦法對他們產生什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