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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今天凌晨燒起來的,一直到早上才滅掉?!?/br> “什么都燒沒了啊,真慘啊,聽說兩個大人都沒救出來,火勢太大了,就只救出來了個小的?!?/br>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啊,小孩剛好靠窗,救出來了,大人就沒這么走運,一夜之間父母全沒了,這小孩也才讀初中啊……” 溫北聽不下去了,他激動的抓著路人的時候,往日的淡定全無:“小孩送到哪里去了!” 路人被下了一跳,想掙脫溫北,發現掙不開,就磕磕碰碰答道:“好、好像是市中心醫院……” 沒說完,溫北就風一樣往停車場跑去。 腦子里全是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小別院和路人口中同情的語句,溫北發現,此時此刻…… 是他二十五年來從未有過的害怕。 第14章:第十四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開車到醫院的,腦子里什么都想不起來,下車時腿竟然都是軟的。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卻發現事關蔣閆自己根本沒法冷靜下來。 他到前臺詢問得知了蔣閆現在所在的病房,抬起沉重的腳步往那邊走去。 他走到病房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異,他深吸一口氣,緩慢而沉重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溫北想,當時眼中的蔣閆的模樣,是他永遠永遠都無法忘記的。 太深刻了。 蔣閆坐在病床上,目光留在了遠處,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穿著病服,明明單調的色彩在他蒼白的臉色的襯托下竟也顯得明亮起來。他手上綁著繃帶,臉上也有小擦傷,陽光從窗口照在他的臉上,全是空洞和無助。 聽前臺護士說,蔣閆被營救得及時,并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手臂有處燒傷比較嚴重,但只要小心照顧,并不會留下疤痕。 但手上沒有,心里呢? 蔣閆不知看沒看見門口的蔣閆,亦或者他根本就沒發現有人推開了門,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了遠處的墻面上,雪白的墻什么都沒有,但蔣閆卻似乎在那里能看出什么來。 身后傳來護士的聲音:“請問是家屬嗎?” 溫北回神,轉頭說道:“嗯,是?!?/br> “病人現在情緒不太穩定,而且……” “怎么了?”溫北擔心地問道。 “可能是火災現場有易爆物品,爆炸聲過大導致病人耳膜輕微損傷……” 護士頓了頓,道:“他現在聽力受損,正常音量說話他是聽不見的?!?/br> 溫北:“……” 溫北不敢想象,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到底經歷了什么…… 護士對溫北道:“病人剛上完藥,你現在可以去和他說說話,雖然不一定能聽見……” 說完,護士關上病房門,房里只剩溫北和坐在床上發呆的蔣閆。 溫北站在門前看了蔣閆一會兒,輕輕喚了一聲:“小閆……” 話說完才想起這么小聲蔣閆聽不見。 但意外的,蔣閆轉過頭,看向了溫北。 只看一眼,蔣閆的眼中就閃過了好幾道復雜的眼神,有依賴,有占有,有悸動,但一閃而過,留下的只有深沉的悲傷。 他開口,聲音因為吸入太多濃煙而變得沙啞,摩挲著溫北的心。 蔣閆道:“哥……”他哽咽著。 溫北連忙走近,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身體。 溫北開口安慰:“沒事的小閆沒事的……”但他發現,此時此刻,最蒼白的就是語言。 他只能抱緊蔣閆,靜靜地聽著他的呼吸聲。 溫北也是害怕的,他抱著懷中的人,心里是一陣一陣的心驚膽跳。 差一點,眼前這個人就消失了。 心驚膽跳之后是慶幸,還好,還好…… 蔣閆沒事。 但此時他心里的慶幸,無疑是罪惡的,對蔣閆來說,這場事故,沒有任何慶幸可言。 蔣閆抓住溫北的衣服,心中所有的恐懼和苦痛終于都在溫北的懷抱中盡數發泄出來。 他道:“火好大……”五顏六色的火。 “聲音好吵……”是誰在說話? “手好痛……”火焰燒到了手臂。 “他們都死了……”父親和母親。 “我沒有家了?!背醮我姷侥愕牡胤?。 蔣閆沒有哭,甚至連開始的哽咽都消失了,他很平靜,平靜到讓溫北不禁紅了眼眶。 蔣閆道:“他們死了,我卻還活著?!?/br>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溫北:“他們連死都不愿意帶上我?!?/br> 溫北紅著眼,忍不住哽咽,他只能用力地抱緊蔣閆,一句一句不停地安慰。 他貼近蔣閆的耳朵,加重音量,:“會過去的小閆,會沒事的會沒事的?!?/br> “還有我在,哥哥在?!?/br> “你有家的,只要我在你就不會沒有家的?!?/br> 溫北松開蔣閆,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你的家?!?/br> 溫北不知道,這句話對當時的蔣閆來說是一句多么重要的承諾,以至于他離開之后的三年里,蔣閆一直沉浸在這句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 蔣閆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了,手臂上的傷已經結了一層粉色的痂,但由于耳朵的聽力還沒完全恢復,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溫北這幾天沒去上班,請了個長假照顧蔣閆,蔣閆這幾天的情緒也好了很多,慢慢走出了火災當天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