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看她頭也不回地帶著兩個孩子進了房間,秦先生有些悶悶地回答:“吃過了?!?/br> 楊阿姨只當他累壞了,聽到他這樣說就“噢”了一聲,說:“那你好好休息吧?!?/br> 許家人睡得都早,加之她們今天回來得本來就晚了些,所以洗漱過后就都睡覺了。 秦力一個人被丟在客廳里,許慕晴沒有再出來。 他無聊地拿著手機在手指上轉圈圈,心說轉個雙數就去睡覺,轉個單數就給她再打個電話。 結果第一次轉就轉了個雙數。 秦先生黑線,再轉,還是雙數。 第三次終于轉的是單數了,他喜滋滋地開撥許慕晴的號碼。 ……占線! 秦力無語問天,正森森地感覺到來自電信公司的惡意時,許慕晴房里的門開了,他半截身體探出去,正好見到她一邊握著手機,一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見秦力這時候還在,她微微有些意外,頓了頓后,到底還是沒有收回腳去,關好房門,徑直去了客廳的陽臺打電話。 她這一通電話打得真夠久的,秦力數著時間,發現居然差不多有半個小時。 不過再久也沒關系,總是有掛斷的時候。 許慕晴打完電話后,準備回房,秦力在半路上伸手截住了她:“和你說句話好不好?” 許慕晴站定了,雙手環胸,冷淡地看著他。 秦力說:“我餓了?!?/br> 許慕晴:…… 看到他一副討飯吃的模樣,她不忍卒睹地轉開了視線。 秦力繼續說著:“……吃不下。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知不知道?許慕晴,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件事沒有告訴你,那就是,我和紅姐的關系不是外面人想的那樣。我和她很小就認識了,那時候她家就在我家旁邊,我有時候回家進不了門,或者沒有飯吃,都是在她家里過的,后來她經營清吧需要些助力,我就出面幫了她幾回,但我和她沒有那種關系……” “我知道了?!痹S慕晴打斷他,“還有嗎?沒有的話,我要回房睡覺去了?!?/br> “許慕晴?!鼻亓Π桶偷亟凶∷?,“你這是要干什么呀?我告訴你那些事,可不是要你和我生份的,我……” 許慕晴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可思議地打斷他:“秦先生這么聰明,不會看不出我是在生你的氣吧?” …… 秦力一副被憋到的樣子看著她,頓了好一會,才說:“好吧,你是該生氣的?!庇治爻读顺端囊滦?,“不過你不要生氣太久啊,我怕我會忍不住的?!?/br> 她聞言忍不住冷笑一聲,問:“你會忍不住要干什么?” 秦力眨眨眼,躍躍欲試地:“要我現在示范一下嗎?” 許慕晴:…… 她推開秦力,面無表情地走了。 其實這個時候,她挺想問一句秦力,如果以后她要對上紅姐,他會怎么辦? 不過想一想又沒有意思,未來的事,誰知道呢?紅姐遠在國外,她此時不要說羽翼未豐,就連羽毛都還沒有長出來,又何談對付誰,不對付誰? 事實上,她也并沒有真的遷怒秦力,他能在這個時候把那些事告訴她,也說明,他是真的有些在意她的。 只是她覺得,和他的關系進展太快了,簡直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想借此冷下來而已。 冷幾天吧,不管她和秦力今后會怎么樣,她依然堅持初衷,不愿意太過得罪他,尤其是知道紅姐利用了她哥哥的事情之后。 紅姐可以借刀,她又為什么不可以呢? 還有蕭方舟和田婷婷,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兩人之間有什么關系,可仔細想想,其實還是有蛛絲馬跡可以尋的,比如說,蕭方舟對她哥哥家的事異乎尋常的冷淡,比如說,如非必要,他從來不會登哥哥家的門,記憶里,有時候她想請兄嫂過來一起吃餐飯,蕭方舟也是百般推諉,說什么“就我們兩個過過二人世界不好嗎”之類的。 她曾經以為那都是他愛她的表現,但現在想起,卻只覺得毛骨悚然。 她不愿意作一些不好的猜想,因為那太惡心也太可怕了,她努力地讓自己去想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腦子里總是飄過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面。 如此折磨一晚,許慕晴又失眠了,早上起來的時候,臉色蒼白難看。 坐在鏡子面前,她難得地化了一下妝,化妝的時候雋東也醒了,他在床上睜開一只眼睛瞄了她好一會,才爬起來蹭到她膝蓋上,說:“mama,你也給我化一個唄?!?/br> 許慕晴就笑著在他額頭中間點了一顆紅痣,小人兒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出門后到處去獻寶,問這個問那個:“我好看嗎?” 其實真還挺好看的,他皮膚白,眼睛大,小臉兒還有著圓嘟嘟的嬰兒肥,點上一顆小紅痣,就跟年畫上的小金童似的。 大家都夸好看,他便得瑟地在客廳中間滾來滾去,看到這樣的兒子,許慕晴就又覺得,不管人生再如何艱難,總還是有它美好的值得珍念的另一面的。 就是因為這個,她愿意暫時放下過去到底如何如何,而好好地展望一下未來。 一家人一起吃過早飯以后,許慕晴送兩孩子去上學,她不和秦力說話,秦力也不招惹她,只故意作出一副無精打采可憐巴巴的模樣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許慕晴也不理他,將他放到辦公室,和小袁商量些事情以后,就一個人開車去了李氏木材廠。 昨天從四醫院回來后,她就把唐春還有李英杰都喊到一起見了個面,三人擬定好了合作條約:李氏木材廠今后更名大森林,由許慕晴全面接手經營管理,李英杰負責生產,至于唐春,他名下雖擁有大森林5%的股份,但不需要他出資,他也不能干涉木材廠內部營運,只負責幫忙處理一些外務事宜就好。 也就是說,5%是付給唐春的保護費,他得保證木材廠能夠安全運營下去。 所以今日唐春就派了李丙過來坐鎮,至于許慕晴和李英杰,前者請了專門的財務公司來清理木材廠余下的資產負債,后者則要開始試做新木料了。 在清理的同時,許慕晴還要調查和李氏有糾紛的客戶資料,估算賠償。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許慕晴已經盡可能地做得低調再低調了,但是,她將要接手李氏的消息,還是很快地流傳了開去。 然后沒兩天,就有人過來鬧事了,一開始許慕晴和李英杰都沒有出面,直接交給李丙去處理。李丙是混慣了的,做事一向簡單粗暴,倒還真幫忙過濾了一些存心來占便宜的小人,只不過,和李氏真有經濟糾紛的客戶也確實有,人家手頭還拿著合作合同的,對這些人,許慕晴的原則是,想要鬧事的,就一律報警打出去,愿意好好談的,就再請進來好商好量。 愿意好商好量的客戶很快就進來了。 彼時許慕晴正和財務公司的人在談話,聽到李丙手下的人過來說時她還笑了笑,說:“來得還蠻快的?!?/br> 這也說明,李氏的確是受了許多有心人明里暗里的“關照”。 出去外間簡單收拾了一下的會客室,許慕晴看到里面坐了兩個中年男人,一個清瘦,一個大腹便便。 看到許慕晴進來,兩人互視一眼,才轉過頭來問她:“現在這里就是你在負責的?” 許慕晴笑:“你們好,我叫許慕晴?!?/br> 她伸出手去,那兩人非常草率地握了握她的手,態度也十分倨傲:“既然還有人愿意負責就好,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問一下賠償的問題的?!?/br> “他那批貨,不但害我損失了一個大客戶,還嚴重損失了聲譽,所以賠償是絕對不會少的?!?/br> “我聽外面的人說,如果鬧事就打出去,嘿,我倒想問一下,你們打算怎么個打法?許小姐年紀輕輕,做事倒是不講究嘛?!?/br> 許慕晴一直沒怎么插話,聽到這句后終于忍不住了,說:“不是我不講究,實在是不講究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您二位跟李氏合作有多久了,但不管多久,我想正常的,”她起身推開窗戶,示意他們往外看去,“應該沒有哪一家廠子會是這個樣子吧?” 那外頭是先前被打砸過后的一片狼藉,許慕晴特意沒有收拾,將那些斷凳斷椅還有殘缺的木材都放在那里。 “還有李嫂子,都五十多歲的人,只是晚上在自己廠房外邊走一下路而已,就被人打得斷掉了幾根肋骨,到現在還躺在醫院里。我要是再講究一些,不但這個廠子會永遠關門下去,就是你們的賠償,那也是想都不要再想了?!?/br> 那兩人聞言臉色沉了下來,看著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許慕晴仍然笑,云淡風輕的:“我的意思是,有人愿意談,我就好好跟他們談,如果不愿意,也沒關系,我也不是奉陪不起。法制社會嘛,打官司也是可以的,但是鬧事打砸什么的,我希望還是可以省省了?!?/br> “哦,外面站了一溜黑社會樣的人,原來就是許小姐說的要好好談。不過就是不曉得,許小姐是想要怎么個談法?” 許慕晴伸手跟他們要了合同,然后拿來和自己這邊的比對,末了,她將一張寫有賠償方案的紙張遞給他們,說:“李氏是個什么局面,不用我多說,相信你們也是清楚的。所以我也不妨和你們說句透心底的話,原本我是很不愿意接手這個爛攤子的,不過我和李家有舊,我不愿意看著李叔叔一輩子的心血就此沒落,所以這才答應出手相幫,但是我幫忙也是有底線的,超出我能力部分之外了,我一定會建議直接申請破產的,至于破產后諸位的賠償問題,自然就有法院來判?!?/br> 許慕晴其實很不愿意用這樣蠻橫無理的方式跟他們講話,但是沒有辦法,這些人全都來者不善。她讓唐春去調查了一下和李氏有糾紛的客戶,尼媽居然十家有十家是和鑫平有過或者是有合作關系的。 就是不知道鑫平許了他們什么好處,讓他們聯合起來欺壓李氏。 “至于你們說,我們的木材導致你們損失了大客戶還有商譽的事,我不明白,既然我們的產品連做深一步加工都不行——我看過你們說的問題木材了,全部問題都是容易開裂、變形,這樣的木材,只怕是一進你們的加工場就能發現問題了,還能影響到你們什么?先不說李氏的木材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就算是有,難道這個時候,你們不是趕緊重新采購新的木材先把單做完再來找我們算賬,而是未經質檢,就把這些東西強行做成成品送給你們的客戶?” “所以,許小姐這是不肯承認我們的損失了嗎?” “承認?!痹S慕晴痛快地說,“但是,這個損失賠償是有待商榷的,既然你們說,我們的木材有問題,好,運回來,我們收下,照價賠給你們就是,如果你們不接受,也行,那就等著,李氏馬上就會恢復營運,我再還你們一批同等數量的合格的木材?!?/br> “誰還敢要你家的木材啊,難道被坑了一次還不夠,還要坑我們第二次么?” “如果再有第二次,我愿意照十倍賠償,可以嗎?” 十倍! 那兩人都倒吸一口氣,同時站了起來:“你當真?!” 許慕晴說:“白紙黑字,合同為證!你們敢信,我就敢簽,可以嗎?” …… ☆、第85章 籌謀 “你怎么敢和他們做那樣的承諾?” 那兩人走后,財務公司的人從里面出來,看著她說。 很顯然,她剛剛說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許慕晴沒有說話,只轉頭看向門外,那里,站著李英杰,他穿著標準的車間服,戴著泛黃的手套,正面孔紅紅地站在那兒。 許慕晴朝他笑了笑,說:“怎么辦,我把我們兩個全部的家當都賭上了?!?/br> 李英杰朝她舉了個大拇指,點頭。 財務公司的人見狀就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他們兩個。 等人都走了以后,許慕晴問李英杰:“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瞎承諾?” 李英杰搖頭。 不過他臉上看得出,還是有一些忐忑的。 許慕晴能理解他的忐忑,現在等于是,所有的壓力都在他身上了,就看他,能不能生產出他們需要的木料了。 許慕晴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是拿這個在壓他,所以最后還是解釋了一句:“你知道的,雖然說有唐春幫忙對付鑫平,但是,明槍易躲,暗劍向來最難防,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段平靜的時間,能夠讓我們順利地把這些木料生產出來。這個方案一說出來,他們肯定還會再來,還會提條件,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是想要我們拿配方作抵押了,而要驗明配方的真偽,他們就必須要給時間讓我們生產出這批木料,所以,在木料真正生產出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就是我們可以安下心來做事的時間?!?/br> 至于真正的戰爭,明爭暗斗,之后肯定是少不了的。 當然,生產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爭斗的,比如說,那么大批量木料的生產,他們肯定需要員工,李氏現有的工人已經散得七七八八,雖然可以重新請回一些值得相信的,但那只有一部分,他們勢必還要重新招人的。 而鑫平如果真是那么想要配方的話,他們就一定會讓人混進來,工序是分開的,他們就算要盜,也需要時間。 許慕晴覺得,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她竟然敢這樣說?”差不多同樣的時刻,在這一片工業園里,另一個地方,另一間辦公室中,還有一個人正在問那兩個剛剛從許慕晴那里出來的男人。 那個人約摸五十來歲,剔了個光頭,身材高大壯碩,眼冒精光,一看就不是頂好相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