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而且傷勢還不輕。 考慮到兩人都是傷患,許慕晴沒有開車回家,而是打了一輛的,直接去了她家附近的社區醫院。 晚上值班的還是個熟人,恰好是給秦力看過傷的黃醫生。 黃醫生見到她受傷了,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幫她將紗布取下來,就那么一會兒,她手肘上的紗布已然被血浸透。 黃醫生拿藥棉輕輕印了印傷處,問了她幾個問題,這才輕輕吁了一口氣說:“還好,就是皮外傷,我幫你先處理一下……有一點疼,能忍得住吧?” 語氣之溫和之輕柔,令得秦力終于忍不住側目。 許慕晴卻似乎是半點都未察覺到人家的疼惜,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他幫她清理傷口的時候,她一直都將臉深埋在另一只手的臂彎里,秦力只能透過她不由自主攥緊的手心,還有身上慢慢浮出來的薄汗推測,她應該很疼很疼…… 但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哼過一聲。 秦力向來自詡是個能忍痛的人,然而和她比起來,似乎都欠缺了一點。 黃醫生幫她清理完傷口,包扎好,許慕晴已然一身濕透,整個人看起來虛弱得不得了,她似再也撐不住,指了指另一側的檢查床,問:“我能上去躺一躺嗎?” 黃醫生忙不迭地說:“好?!?/br> 然后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她腳步虛浮地靠過去,一下就倒在那張床上,良久良久都沒有動彈。 黃醫生跟過去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便也沒再喊她了,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又量了量她的血壓,徑直出了急診室,沒一會,手上拿了兩支葡萄糖進來,對秦力說:“你能幫忙扶一下她嗎?” 秦力便過去在床上坐下,并不算溫柔地將她抱坐了起來。 她是真的昏死了過去,這么折騰她也不見醒來,臉色素白如紙,眼睛也閉得緊緊的。 如果不是她胸口仍有起伏,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痛死過去了。 好在她意識應該還是有,黃醫生喂她葡萄糖,她也還知道咽下去。 “放下她吧,讓她平躺著?!?/br> 秦力依言放下她,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問:“她沒事吧?” 黃醫生已經走回到桌前坐下,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沒事,有些低血糖,休息一會就好了?!蹦┝藛?,“她這是……怎么弄的?” 秦力嘴角微諷,說:“打球?!?/br> “打球?”黃醫生很錯愕,頓了一會才說,“原來她也會打球啊?!钡故菬o意識地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穿著。 她仍然穿著那身球衣,白色的,很貼身,襯得她身段愈加纖細窈窕。 秦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還動了動,恰好擋住了她身上某處的曲線。 許慕晴這一躺并沒有趟多久,很快便舒醒了過來。 她試著起來,估計還是有點暈,在床上扶著頭默默坐了一會兒又倒了下去。 等到她真正能下床行走的時候,她看著也已經完全恢復過來,臉色雖然還是有些白,卻已沒有最初那時候那么嚇人。 黃醫生把手上的藥單遞給她:“一周內不要碰生水,尤其是手那兒,不要過度使力,最好每天都過來讓我看一看,夏天天氣熱,你這瘡面有些大,很容易就感染了的……還有,你身體很虛,沒事不要那么拼命,多吃些好的,補一補?!?/br> 這就是指的她居然痛昏過去的事了,許慕晴面有赧色,點頭應了,說:“我知道了,謝謝黃醫生?!背龊跻饬?,又一指秦力,“能麻煩您幫他也看一看嗎?” 秦力下意識地皺眉:“我不需要!” 許慕晴就笑了笑,說:“看看吧,剛剛是我硬拖著你去打球,要是傷口再掙開了,不好?!?/br> 她語氣很是輕柔,還帶著一點傷后的疲憊與虛弱,在這樣的她面前,他莫名其妙地心軟了,褪下衣服,任黃醫生檢查了檢查。 “還好?!秉S醫生倒也盡責,很認真地幫他看了看,“不過傷口畢竟沒好,以后這樣的劇烈運動最好還是避免的好?!?/br> “我知道了?!痹S慕晴再次頜首,道過謝,去藥房那邊付了款拿了藥,也就離開了。 秦力一直都沒說話,就那么施施然地跟著她,只是等兩人都進了電梯后,他望著不斷攀沿而上的變化的數字,才悠悠地問出一句:“你對自己,一向都那么狠么?” “什么?”許慕晴似乎有些吃驚。 “你的傷?!彼D過身,斜斜靠在電梯壁上,用下巴點了點她的傷處,神情淡淡,“雖然你做得還算隱蔽,但是我看得出,你是故意摔倒的。當年你奪了我的刀戳傷了你自己,只為了換一個和我說話的機會,那么,你故意在那個程總擊過來的球下摔得這么慘,又圖謀的是什么?我猜,你總不至于是為了他那樣一個人吧?還是,只是為了一單生意?”說到這里,他哼笑出聲,勾了勾嘴角,“還真是沒一點長進啊,同樣的手段,我都看你使過兩次了?!?/br> 許慕晴:…… ☆、第45章 看穿 所以說,找太精明的人出來幫忙實在是不合適,因為一不小心他會把你的整個底都扒掉了,然后就等著看你難堪。 許慕晴被秦力那一番話噎得好一會兒都沒法回應,因為她不能否認,他說的是事實。 她的確是故意摔傷自己的,只是摔得這么重,也很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之外,按她原本的設想,她只是想假裝崴一下腳就好了的。 誰知道撲得太過,她整個人居然就那么摔了出去。 默然半晌之后,許慕晴才能無視自己隱隱發燙的臉頰,嘆息著喚了一聲:“秦先生?!?/br> “嗯?!鼻亓邞?。 許慕晴望著他,語氣十分誠懇地說:“有時候,視而不見是種美德,希望您能好好發揚?!?/br> 秦力:…… 電梯“?!钡囊宦暣蜷_了,許慕晴說完那句話就徑直走了出去。 進到家里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已經睡了,只有楊阿姨還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見到許慕晴那一身裝束,她先怔了下,緊跟著又看到了她手上和腳上綁著的紗布,唬了一跳,連忙迎上前來,問:“怎么了,這是,啊,這是怎么?” 許慕晴感到很累,她也無意多解釋什么,輕輕拍了拍楊阿姨的手,說:“沒什么,打球的時候摔了下?!?/br> “打……你去打球了???” 很顯然,她居然還有空去打球,這是認識她的人,共有的驚訝。 隨后進來的秦力聞言嗤笑了一聲。 許慕晴沒理他,她在沙發上坐下,接過楊阿姨倒來的水,問孩子們:“都還好吧?!?/br> “挺好的?!睏畎⒁屉S口回答,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臂,“這……真沒事吧?” “真沒事?!痹S慕晴笑,“是黃醫生說,包一晚上會好得快些,所以才成這個樣子,其實就是擦破了點皮?!闭f這話的時候她還看了一眼秦力,好在后者才沒興趣在外人面前揭破她的謊言,暗暗回了她一個“看你逞強到什么時候”的白眼后,就不理她了。 許慕晴一笑,和楊阿姨又說起了別的事,她到底累得狠了,只坐了一會,吃過藥,就洗洗睡了。 不得不說,她的傷受得還是很值得的,因為第二天,她果然就接到了程國興的電話。 電話里,他很關切地問:“許小姐昨天去醫院看過了么,沒什么事吧?” 許慕晴依然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口氣:“沒什么事,就是一點皮外傷罷了?!?/br> 程國興就暗暗吁了口氣:“那就好?!庇衷俅胃虑?。 看得出,那真的是個很厚道的人,身居高位,但又不失溫厚親和,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關切沒法讓人反感,帶著一點朋友和長輩似的溫暖妥貼。 許慕晴都要覺得慚愧了,說:“真不怪您?!焙裰夏?,當真是厚著老臉還開了句玩笑,“不過如果您要是實在覺得抱歉的話,我就替人跟您約個飯局怎么樣?” 程國興一愣,委婉地拒絕:“許小姐,你知道,我們一般不和供應商一起吃飯?!?/br> “那,同行切磋呢?” “同行?” “對啊,同行?!痹S慕晴笑,“就是您上次提過的新世界的老板。他是我的客戶,也算是我的朋友,他對您一直都景仰得很,早就想結識您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曉得我居然認識了您,這不,千拜托萬拜托希望我能替他引見引見,就是不知道,程總給不給這個榮幸了?!?/br> “他居然認得我?”程國興這次的驚訝已經是十分明顯了。 “當然,”許慕晴卻似乎一點也未察覺他話里面的質疑意味,語聲含笑,有著十分恰到好處的推崇和欣賞,“劉總在做龍城新世界之前,曾到沿海去參觀過許多類似的百貨商場,當時他在深圳,就很有幸見識到了益百貨開業的盛況,而也就是那個店,到現在依然是百貨行業里的翹楚,他景仰得很,前后多次帶自己手下的員工去參觀過,更打聽出了一手打造出益百貨的您……” 也就是益百貨的成功,所以同樣是本埠龍頭的恒信,才會花大價錢將他請過來。 當然,這些東西半真半假,真的是,劉維銘確實去沿海參觀過,而且對益百貨贊譽頗多,至于一手打造他的程總嘛……他就確實不知道了。 許慕晴知道益百貨和程國興的聯系,還是托了恒信里面那個小姑娘八卦的福,然后她回來又查了一下資料,說出這些話來,也就很顯得是有的放矢了。 這世上與人相處為人處事向來都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像程國興這樣的職業經理人,多認識一些老板,于他們只有益處,沒有一點壞處。 程國興沉吟著并沒有立即答應,倒是在隔日許慕晴再次去他們公司送自己的補充資料時,他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那個劉總,可還在這邊?” 許慕晴說:“在的,他在這邊有一個采購中心,他負責采購的事情,所以一年當中,倒是有多數時候是在這邊?!?/br> 程總頜首,沒有說什么。許慕晴卻已是有數,回去就和劉維銘說了,兩人定好了地方,估摸著到了程國興下班的時間,讓劉維銘開了車親去恒信總部下面等著。 果然,沒等多久,程國興就從恒興大樓里面走了出來。 他們這次訂的地方很有些遠,是郊區的農家菜館,雖然遠,但這地兒一點都不冷清,車來車往,霓虹遍布,倒很有幾分郊外熱鬧小城的架式。 程國興來這邊并不久,帶他嘗一嘗地方特色菜是很有必要的。 在車上的時候,許慕晴就替二人作了簡單的介紹,劉維銘是個人精,程國興也是久經商場,許慕晴雖然說和他們兩個比起來是差了些,但間中暖暖場尋個話題什么的倒也不在話下。 等到到了地方,三人早已是相談甚歡。 他們從今后的商業發展趨勢,聊到了國內國際經濟形勢的轉變,最后話題收回來,又說起了百貨商場本土化的種種。 這些許慕晴都是門外漢,他們說的觀點也有舊有新,但不管如何,都不妨礙她聽個新鮮。 除了偶爾幫著兩個添茶倒水,催著嘗一嘗上來的新菜之外,她全程都未多話,很盡職地扮演著一個完美的聽眾該扮演的角色。 直到散場,她都沒有提自己的生意半個字,多年生意做下來,她很懂得,此時無聲勝有聲,在不經意處贏得他人好感,為自己加碼的談判之道。 程國興不喝酒,劉維銘那個無酒不歡的痞子在他面前也拿不出勸酒那一套,所以大家都只是喝茶、吃飯、聊天。 飯畢還一起去看了江邊夜景。 晚上的江邊涼風習習,政府又在這兒建了沿河觀光帶,坐凳、涼亭、綠樹、鮮花,皆很齊全,是個納暑乘涼的絕好去處。 劉維銘走到一邊接電話去的時候,許慕晴擔負起了陪同之責,看到有人在路燈之下打球,她忍不住笑:“今天倒是又耽誤程總打球了?!?/br> “沒什么耽誤的,我也不是經常去,不過是晚上下班無事,就去消遣一下。倒是你,”他說著轉過來,目光投在她受傷的手肘處,說,“那傷沒什么大礙了吧?” “真沒什么了?!痹S慕晴說著舉了舉手,“皮外傷罷了,也就是看著難看?!?/br> “那就好?!背虈d也微微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一絲意味深長的味道。 許慕晴忍不住臉紅,程國興倒是笑容更大了些,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問:“許小姐同劉總認識很多年了?” “很多年倒也沒有,不過兩三年卻也有了。那會兒我都快走到絕路了,有人給我介紹了龍城新世界的單,我一個人差不多開了一天一夜的車才趕到那兒。結果到了那兒才知道,劉總已經到這邊來尋找合作商了,所以我又咚咚咚連日連夜趕回來。他人很好,雖然年輕,但是有沖勁,有眼光,難得的是,做起生意來也很直爽,并不嫌我是才開始做的小公司,見我商品還好,就十分痛快地下了訂單,可以說,如果沒有他那一單,也許,我也不能堅持到今天?!?/br> 堅持或許是會堅持,但是路,肯定會難走很多很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