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待人影徹底消失不見她才漸漸放松下來,扶著肚子靠到軟枕上。這個年過得真是邪了門了,先是持暉,然后是江寄水,再過兩日會不會松磨土司多吉仁次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南京城,打她個措手不及?成親就成親吧,特意跑到她面前轉悠一圈是什么意思?顯擺他夫妻恩愛,家庭合睦嗎? 越想越氣,李持盈恨恨捶了兩下枕褥,不是,本來她也沒打算嫁給他,根本算不上輸好嗎?這股子又憋屈又憤懣又酸又辣的情緒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她早就不在乎他了,撐死了一個沒結果的初戀,為什么鼻子眼睛全然不聽指揮,自動發酸呢?? 理智上知道他們沒有婚約,連口頭上的承諾一概沒有,他不可能等她一輩子,情感上就是不能接受!就是介懷就是不舒服!她才失蹤了多久?有人就著急忙慌、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布政使的女兒,好像他從前說過的喜歡她、喜歡她這個人而非只因身份全是笑話一場。 他求親時也是這么對江夫人說的吧?愛慕她本身的才貌,而非只是看上她有個封疆大吏的爹。 李持盈吸吸鼻子,一面覺得自己太過小肚雞腸,事情過去了這么久還斤斤計較,一面又忍不住理直氣壯,拜托,她才是被始亂終棄的那個,傷心一下怎么了?? 不知不覺白休怨站在了門口:“怎么了,不是說只是陌生人嗎?” 自從懷了孕,她就像是退化成了李澤那么大的小孩子,見到他也憋著嘴伸手:“是陌生人呀,我就是氣一氣嘛……” 怕冰著她,白君先撣了撣外衣才坐過去,李某人立刻熟門熟路地靠進他懷里:“不說他了,沒得掃興。外面火熄了嗎?潤哥兒還在外頭?沒燙著吧?” “在那里捏雪兔子呢,”他見她精神尚可,一晚上吃了雞腿、牛rou,又吃了一碗蝦仁筍丁餡的小餛飩,伸手摸摸她的肚子,“今天還好?鬧你了嗎?” 以李持盈的驕傲,決做不出與有婦之夫牽扯不清的事,何況她這樣坦蕩,他更不欲弄巧成拙,反教她記掛起那個人。她最近極愛吃辣,一桌菜半桌都是紅的,老話說‘酸兒辣女’,雖然不一定能作得準,月份越大白休怨越有種直覺,好像冥冥中知道這一胎一定是女兒,心內歡喜又忐忑。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李九最容易撒嬌犯懶,雙著身子,人也確實精力不濟,頭一件,身體再不如以前那么輕盈,抽筋頭暈都是常有的事。 “meimei今天可壞了,”她聞言拉過他的手,故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一下午鬧了叁四回呢,不讓我睡覺?!?/br> “那給你揉揉?下午鬧得厲害,晚上她就該安生了?!?/br> 等的就是這句話,李持盈滿意了,干脆把腿也架到他身上,舒舒服服地窩著。她不敢說自己有那么一點心理不平衡,好像說出來對寶寶的愛就沒有那么純粹——不管白休怨如何努力,懷胎十月的辛苦爹爹體味不到也分擔不了,肚子一天天變大,她也一日日變得更虛弱,剛到北京時的不安全感又重新冒了出來,李九克制不住的總想在一些小事上耍性子、使喚他,以稍稍填平那種不安。 臘八節后洪大總統以養胎為由,將她手中的工作逐漸挪給了別人,他看出她與小秦王關系匪淺,因此不再信任她,她亦無言以對。雖然沒有獲準參與結盟之事,洪方彥并不曾攔著她打聽,李九于是心知天國內部對此事的態度不一,目前看來“戰”略大于“和”。 接連大勝使得軍隊士氣高漲,不少人認為天軍百戰之師、銳不可當,秦王之流根本不足為懼,大總統一意孤行與之結盟,分明是懦弱的表現,是阻撓天國統一大業的叛變之舉。 不夸張的說這是李持盈頭一次意識到洪方彥的處境艱難,他已經很努力的在開啟民智,從各州縣的童子塾到盛名在外的應天女學,無一不曾獲得天國的資金補助,力求各家各戶都能有至少一個孩子上學讀書;各路民間團體積極開辦雜志和報紙,言無所忌,百花齊放,天都能在一二年內重建成如今的樣子并不是偶然??砷_啟民智絕非一日之功,荊楚浙江得的太容易,相當一部分人誤以為這些勝利如探囊取物,伸伸手就能得到,開始叫囂著五年內打過長江、十年內收復日本,徹底取朱氏而代之。他們自詡正確正義,天道理所應當站在他們這一邊,天國政府,或者說洪大總統如有違拗,便是背叛了民主思想,向帝制和舊勢力低頭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