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從床上起來，她邁著笨重的步伐被關夢霖拉著出了門。

    “我們去哪？”

    南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關夢霖回頭，噓了一聲。

    南柯立刻把自己的嘴巴捂住。

    他們離開這里，不僅要瞞住警察，還要瞞住這里的親人。

    慢慢地下了樓梯，往外走，關夢霖的腳步很輕，南柯的腳步更輕。

    下了樓梯，到了最底層，走向了大門，吱呀一聲，門開了。

    “夢霖，我們就這么走了嗎？”

    “對，我們先走吧。等過一陣子，風平浪靜以后，我們再回來?！?/br>
    關夢霖隨口搪塞著。

    南柯不是小孩子，明白刑事案件是不可能有風平浪靜的那一天的。她回頭望了眼這個客廳。雖然住的時間不長，卻對這里有些感情了。

    關夢霖拉了下她，示意她快點走。

    到了外面，一陣寒風吹過來，南柯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天氣真的好冷。是那種陰冷陰冷的感覺。

    今年的冬天出乎意料的冷。

    關夢霖把車開來，扶著南柯上去。排氣管響了兩下。車子開走了。

    與此同時，老宅里的一扇門開了。

    關亦凡和那拉走了出來。

    那拉哼了聲：“唉，關夢霖啊，你終究也有沒辦法的事情。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最后，你也選擇了逃避?！?/br>
    關亦凡扶著欄桿，臉色鐵青。

    那拉又譏笑了一聲：“還是老話說的對，是不關心，關心則亂。就算是他，面對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也會選擇最為下作的辦法?！?/br>
    關亦凡沉聲說：“那你覺得，他們會去哪？”

    那拉回答：“會去的地方多了，美國，墨西哥，巴西，還有歐洲?？傊?，多了去了，只要國內的法律管不到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嗎？”

    關亦凡扭頭看著那拉：“你恨他們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一定恨，就算你每天笑容滿面，你也一定恨。因為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喊爸爸，還會哭?！?/br>
    那拉冷笑著：“原來你知道啊?！?/br>
    關亦凡說：“我當然知道。如果這世界上有一個說會比你父母都了解你，那就是我?！?/br>
    關亦凡的目光投向了遠方。

    “拉拉。你希望我去把他們拉下來嗎？”

    那拉不說話。

    關亦凡按住那拉的肩膀：“你告訴我，拉拉，你希望我去把他們攔下來嗎？”

    “我……”

    那拉剛開了個頭，忽然，另一個人的聲音冒出來。

    “亦凡！”

    關亦凡扭頭一看，赫蓮娜就在不遠處。

    “mama?！标P亦凡恭敬地說著。

    赫蓮娜走到他們的面前。

    “你們半夜半夜不睡覺，為什么在這里？”

    關亦凡以為赫蓮娜不知道關夢霖和南柯走了，他趕忙說：“mama，我剛才看到……”

    “看到什么？”赫蓮娜的語氣變得十分怪異，“我不覺得你會看到什么。就算看到了，也是和你無關?！?/br>
    赫蓮娜又扭頭去看那拉：“拉拉，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你和亦凡之間除了還沒有舉行婚禮，你已經是我們關家的兒媳婦了。你要為整個關家考慮?！?/br>
    那拉不屑的冷笑著：“整個關家——整個的關家需要我去考慮嗎？”

    “那拉，你別這么說，你這么說會讓我很傷心的。你也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孩子。唉……”

    赫蓮娜又走到了關亦凡的身邊。

    “亦凡，你是我的親兒子。你聽我的嗎？如果你聽，那就回去，今晚發生什么，都和你沒有關系?！?/br>
    關亦凡說：“mama，我當然是您的親生兒子?？墒恰?/br>
    “亦凡，”赫蓮娜又叫了兒子的名字，同時，她也拉起了那拉的手，“其實，夢霖要是走了，對你們有好處啊。他們走了，公司將是你們的了。那拉，特別是你。你不是已經答應夢霖去公司上班了嗎？用不了兩年，公司將歸你掌控了?！?/br>
    那拉的眼睛亮了一下：“您說的是真的嗎？”

    赫蓮娜又拉住了關亦凡的手：“亦凡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而且，身體也不好。這點你比我清楚。所以，公司肯定是會交到你的手上的。這點你放心吧?！?/br>
    誰想那拉卻搖頭：“可是，我不想靠這樣的交換來得到公司。絕對不想這樣?！?/br>
    關亦凡忽然朝著樓下走。

    赫蓮娜大叫著：“亦凡，你要去什么地方？”

    關亦凡頭也不回：“我去把他們找回來，他們不能就這么走了。事情還又轉圜的余地。不能就這么走了?！?/br>
    赫蓮娜扶著欄桿，大喊著：“亦凡，你就讓他們走吧。事情到了這份上，還有什么好說的?！?/br>
    關亦凡不聽，徑直走了。

    赫蓮娜扭臉瞪了那拉一眼，而那拉的臉上則是掛了一絲快意的微笑。

    赫蓮娜氣哼哼地說：“現在你滿意了?？吹剿麄冃值芤茨砍沙鹆??！?/br>
    那拉說：“我可從來沒有要求他這么做?！?/br>
    “但亦凡這么做，只是為了你?！?/br>
    那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說：“mama，你剛才不是還說嗎？為了大局著想，為了關家著想?！?/br>
    赫蓮娜轉身就走，到了臥室門口，她又回頭。

    “那拉，等到你過門以后，再叫我mama吧。我現在還受不起?！?/br>
    她用力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進去，再用力一甩，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夜色之中，關夢霖的車開得飛快。

    南柯問他：“夢霖，我們現在要做什么？”

    關夢霖只是瞪著眼睛，望著前方，那個樣子著實可怕。

    南柯又問了一遍：“我們現在要做什么？”

    關夢霖這才回答：“去海邊?！?/br>
    三個字異常簡短。每個字都鏗鏘有力，就好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似的。

    南柯不想說什么，只是盯著前方，一片黑暗之中，偶爾有些亮光，也是稍縱即逝。

    十五分鐘后，關夢霖的那輛限量版賓利車來到了海邊。這里對關夢霖來說，真的很熟悉，不久之前，他還來過。

    真是夠諷刺的。

    不久之前，他就是在這里攔住了那奇，一番對談之后，讓他打消了逃亡出國的念頭。

    而現在，想要逃亡出國的正是關夢霖。

    車子慢了下來，停在了非?？拷＿叺牡胤?，如不是下面的石頭太多。車子開在上面非常顛簸，關夢霖還要把車往前開一段。

    “好了，就是這里?！?/br>
    關夢霖下了車，也扶著南柯下來。

    海風很猛，把南柯的頭發吹了起來。冬天的海風沒有那么重的味道。吹在身上感覺很舒服。如果可以，南柯真的想多吹一會兒。

    記得小時候，南柯和mama沒事的時候也會來海邊。因為家里窮， 去不了游樂場，南萍就帶著南柯來海邊，說是來玩，其實也就是在岸邊上走走，撿貝殼，每次南柯都會見好幾個回去。晚上，她就會把貝殼放在耳邊，她聽說，可以從貝殼里聽到大海的聲音?？墒?，她一次都沒聽到過。mama說，那是騙人?？墒?，那個時候的南柯，卻堅信只是那種貝殼沒有找到而已。

    想著想著，又要哭，南柯使勁擠擠眼睛，哭是忍住了，還是有幾滴眼淚飛了出來，被風一吹，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去了。

    關夢霖去海邊饒了一圈，同時，拿出手機，一個勁地打電話。

    他選擇了和那奇一樣的辦法，就是偷渡。

    先上小船，偷偷地去公海，上大船。

    這種辦法很笨拙，也沒什么技術含量，更是十分危險。如果是在平時，一定會被關夢霖鄙視死，可現在，慌不擇路的關夢霖卻只能想到這些。

    這個時候，關夢霖又是十分想念路暢。如果路暢在身邊，一定可以想到更好的辦法。路暢那個人太聰明，而且，路子野。

    饒了一圈，關夢霖又回來了。

    “南柯，怎么樣？”

    出來的匆忙，沒有帶厚重的衣服，在海邊被風一吹，立刻感到寒冷。

    關夢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南柯披上。

    南柯說：“別這樣，你還要去海邊呢，你披著吧?！?/br>
    說著，南柯就要把外套還給關夢霖。關夢霖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穿著吧，你肚子里還有寶寶呢?！?/br>
    正說著，海面上還傳來嗒嗒聲，一艘舢板船開了過來。

    關夢霖立刻跑過去，招了招手。

    “來了嗎 ？”他喊道。

    說話間， 船上跳下一個人，蹦到了關夢霖的面前。

    “好了，到了?！?/br>
    這個人竟然是向華生。

    雖然天氣很冷，向華生卻是滿頭大汗：“關總，我來了。真是麻煩啊。我好不容易才聯絡好?！?/br>
    向華生說完，又很擔憂的說：“可是，關總，真的要這么做嗎？你要真的這么做了，你在國內的一切就都要放棄了?！?/br>
    關夢霖毫不遲疑地說：“那就放棄吧。我不能放棄南柯。那些功名利祿都是身外之物，換個地方，努力幾年。一樣會有的?！?/br>
    這話說來簡單，但實際上，卻又是千難萬難。

    關夢霖心里明白，向華生也明白。

    關夢霖不說什么，回過頭，拉住了南柯的手。

    “走，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吧?！?/br>
    他拉著南柯往船上走。向華生搭了跳板，讓南柯可以走上來。

    南柯看著這艘船，感受著海風，又望了望滿眼漆黑的大海。

    “夢霖，你真的想這樣做?！?/br>
    “是?！?/br>
    “為了我，你愿意放棄一切嗎？”

    “為了你，放棄這一切又如何?！标P夢霖堅定地說著。

    南柯卻又退了回來。

    “夢霖，有你這句話，就夠了?！?/br>
    說完，她轉身就走。

    不是上船，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