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放下手中折子,皇上問了雍親王一句:“愛卿以為,朝臣犯法,是否當與庶民同罪?” 雍親王沒去細想皇上的用詞,只當他說的是越夫人,忙磕頭回答:“臣以為,不僅當與庶民同罪,而且應罪加一等,以禁效尤!” 雍親王話音一落,皇上手邊的茶碗直愣愣地朝他砸了過來:“既然如此,那你王府的人還敢去謝家迎親?!” 那一只黑釉茶碗砸碎在雍親王面前一步之遙處,清脆的瓷器碎裂聲聽得他一陣心驚。 顧不上跟前還有瓷器碎片,雍親王深深俯下身子,以頭觸地,道:“臣惶恐!此事臣絕無錯處,請皇上明察!” 皇上冷笑了一聲,語氣冷若寒冰:“你當朕不知道你府上那些骯臟事?!你孫劉璋兩日前就歿了,你竟然還敢去謝相府抬人!” 大周為防止活人配陰婚,明令禁止死人娶妻,違者杖責五十。 雍親王深知若是娶不成謝婉,她也不會替自己孫兒守望門寡,干脆瞞下了劉璋死訊,把人抬過門來,日后再給謝婉過繼一個兒子,記在劉璋名下。如此一來,劉璋也算是有妻有兒,功德圓滿了。 可雍親王這算盤打得好,卻沒想到意外一個連接一個! 越夫人半路殺出來便罷,皇上又怎么對他雍親王府上的事情知曉得這般清楚?! 雍親王俯在地上,細思極恐,背后冷汗涔涔而下,濕了一片。 “臣……”雍親王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臣絕非有意隱瞞……臣孫劉璋實在太過命苦,臣不忍他死后孤苦伶仃,才不得已循此下策。請皇上憫臣喪孫之痛,寬恕臣這一回!” “你只知道自己孫兒可憐,可曾想過謝家姑娘可不可憐?!”皇上言語之中,已經對雍親王多了幾分厭惡,“你莫再申述,朕憐你年老,不罰你五十杖責,且只扣你半年俸祿。你下去罷,劉璋同謝婉的婚事就別再提了!” ———— 從皇宮里出來,雍親王只覺得頭上的天都是黑的,走起路來雙腿發虛。 下人要來扶他,他只擺手不讓。 步履蹣跚地走向王府的馬車,雍親王心里來來回回只一個念頭—— 那件事,再不能拖了…… ———— 越夫人本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誰知道下午的時候,守在自家門口前的雍親王府的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個干干凈凈。 越夫人有些郁悶,她可是準備好了一肚子罵人的話吼雍親王那個臭表臉的老不死的,誰知道他竟然不戰而退了?! 縱然雍親王府的人退散了,越夫人也不敢掉以輕心。 以防自家妹夫回頭腦抽親自把女兒打包送到雍親王府去,越夫人又讓人到謝相府遞話,說要留侄女在越家住上一個月,順便把在雍親王那兒沒派上用場的刻薄話,狠狠地甩在了謝相的臉上。 你的女兒你自己不疼?!那么讓我來幫你疼! 謝相被妻姐抽得臉疼,正準備到越府上說明一下自己的苦衷,一回頭就發現妻子已經打包好了行李,說是要回娘家去住一陣子。 謝相慌了。 夫人口中的一陣子到底是一個月還是一年?又或者是一輩子?! 不管是哪個,都是他謝嘉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殤! 夫人你別走好不好!為夫知錯了?。。?! ———— 謝相府鬧得雞飛狗跳的時候,衛昭正搖著尾巴圍著衛夫人打轉。 “夫人夫人~您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越夫人要替婉兒出頭呀~?所以才不要我攙和這事?” 衛昭眨巴著兩只星星眼,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親娘。 衛夫人高深莫測地瞧了女兒一眼,道:“自個兒琢磨去!” 衛昭一聽,十分自覺地嘲諷自己的智商:“女兒苯,琢磨不出來……請母親大人不吝指教!” 衛夫人被衛昭這堪比城墻的臉皮所折服,伸手戳了她的腦門子一下,道:“這些事,自有謝小姐的長輩替她出頭,你一個外人——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湊什么熱鬧?!” 衛昭捂著自己的腦門,不解地問:“那萬一她的長輩不替她出頭呢?” 例如謝相,完全就是名節比女兒重要的節奏誒。 衛夫人瞥了衛昭一眼:“你覺得有可能不出頭?你可是同我說過越家二公子中意謝小姐的,怎么我這個隨耳一聽的人記住了,你這個說的人反倒沒想起來?” 越夫人脾氣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直爽火爆又護短,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別人欺負她的人。 這回雍親王府不僅欺負了她侄女,還欺負了她二兒子喜歡的姑娘,她能不炸裂? 被衛夫人這么一點撥,再想想越夫人那甩開膀子撕雍親王府的架勢,衛昭不由得再次為衛夫人的先見之明所拜服。 我家夫人真絕色??! 當然越夫人也很厲害! 嚶嚶嚶,就她衛昭是個大弱比,真是丟光了我大穿越人的老臉! 回爐勤加修煉吧,衛昭同志! ———— 劉家和謝家的婚事告吹,衛昭也被衛夫人解禁了。 唱著歡樂的歌曲,衛昭奔去越府探望好友謝婉。 衛昭被丫鬟領著穿過長廊來到后花園,一眼就看到越慎行翻跟斗逗謝婉開心。 謝婉歡樂地笑了好一會兒,才擺手示意越慎行停下來,然后起身來拿手帕給他擦汗。 看他兩個相處得溫馨又甜蜜,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兒,衛昭有些不忍心上前去當個超大功率的頂燈泡。 衛昭正偷看得起勁,突然從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勾住她的腰往懷里帶。 衛昭只一怔,不假思索便知來人是誰,由著他摟去。 “好個沒心肝的,來了也不去找我,只在這兒偷看別人談情?!?/br> 越慎言的語氣酸溜溜的,聽得衛昭只想笑。 “你有什么好看的?接下來可有好幾十年要天天看著你呢,我得珍惜現在的自由的時光?!?/br> 衛昭雖這般說,可嘴角仍不由自主地上揚。 越慎言低頭在衛昭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抱怨道:“你二姐怎么還沒嫁?” 越夫人幾番上衛相府去尋衛夫人商議他同衛昭的婚期,衛夫人只借口衛昀還未出閣,作為meimei的衛昭不必著急。 “我二姐得明年呢……哎呀你別這樣,光天化日的,沒得讓人看到了?!?/br> 衛昭說著,暗中推了越慎言一下。 越慎言知衛昭愛害羞,松了摟在她腰上的手,復又牽起她同她十指緊扣著。 看到越慎行休息好了又開始翻跟斗,衛昭“噗哧”一下笑出聲,指著他對越慎言說:“怎么也不見你翻跟斗逗過我?” 越慎言聞言有些尷尬。 清咳了一聲,越慎言支吾著說:“你要是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衛昭扭頭看了他一眼,樂不可支:“你還當真了?我沒事讓你翻跟斗做什么?” 越慎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向自家蠢到死的二弟,無奈地說:“阿爽這樣不行啊……光會翻跟斗哪里夠用?” 衛昭深以為然。 要是翻跟斗能泡到妞,那么孫悟空豈不是泡遍天下美妞無敵手了? ……不過事情要多面看待。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搞不好謝婉就愛這樣會翻跟斗會翻花樣跟斗的少年郎呢? ———— 不知道謝婉看越慎行翻跟斗膩不膩,反正衛昭和越慎言兩個膩了。 默默地從后花園里走開,衛昭開口問越慎言:“看他倆這樣是八|九不離十了……越夫人打算什么時候去謝相府上提親?” “等這陣子的風頭過去吧……”越慎言說著,微微蹙起眉頭,“就是之前因為阿爽傷到劉璋的事情,我們越家許了雍親王一件事……我就怕他們家要拿這個人情來壓……” “雍親王府不至于這么惡心吧?” 衛昭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心里也沒底。 這半個月里,自己的下限不斷被雍親王府的人刷新,衛昭明白只有她衛昭想不出來的,沒有他雍親王府惡心不出來的。 何等令人作嘔的一家子! 越慎言嘆了一口氣:“希望如此吧?!?/br> 關于雍親王府的話題兩人都不想多說,雙雙沉默了一下,衛昭突然想起越四:“咦……小四呢,今天怎么沒見到她?” “你不知道?”越慎言有些吃驚,不過略一想想又想通了,“不過也是,我同你也好久沒見面了……上個月月末的時候我娘親將她送到了雨霖庵,讓她在里頭住個一年半載的,壓壓她跳脫的性子?!?/br> 雨霖庵是先帝妃子修行的地方,甚少有外人涉足。 越夫人這回送越四去,想是下了很大決心。 衛昭吃驚過后,頭一個問的就是太子:“那太子那邊怎么樣了?” 越慎言甚是無奈:“太子以為我娘親要送小四出家去呢,來我們越府上鬧了兩回,惹得皇上震怒,被扔出京城歷練去了……具體去了哪兒我也不清楚?!?/br> 聽說越四太子兩個人接連被流放,衛昭只替他倆感到慶幸。 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如何成長?還是離開了父母的庇護,獨自生活才能快速成熟。 他兩個一個是未來君主,另外一個若不出意外當要母儀天下,若是這么一直幼稚下去,大周朝前途堪憂。 看著衛昭臉上有欣慰神色,越慎言突然又酸歪歪地起來:“我同你也許久不見面了,你怎么也不問我好不好?” 衛昭白了他一眼:“你這會兒不正好好地站在我跟前么?” 問什么問? 越慎言四下瞧瞧沒人,給了衛昭一個大大的熊抱:“你都不知道衛夫人不讓我見你的時候,我有多著急。整宿整宿地睡不著,睡著也總是做噩夢,夢見衛相嫌棄我年紀大,不讓你嫁我,說要解除婚約?!?/br> 衛昭大囧。 可真沒想到越慎言對衛相的了解如此之深啊…… 衛相可不是一直對三個女婿年紀大這回事耿耿于懷來著? 想是這么想,但是衛昭是絕對不會同越慎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