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危機(二)
喻孤簫覺得頭有些脹痛,雖然和朱壽凌對峙了這么久,他依然沒有聽明白朱壽凌的意思,但是朱壽凌的話,話里話外卻像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喻孤簫有些慌張,喻泰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知道,今天這一關不好過。 “太子?”喻泰沉聲道,“這件事你可知情?” “兒臣不知情,而且兒臣以為,國舅不會做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庇鞴潞崍远ǖ氐?。 “不會做?”喻泰冷笑,“他做的還少嗎?” 喻孤簫抬頭,皺著眉看著喻泰的臉色,“父皇?您這是何意?” 喻泰冷哼一聲,緩緩地道:“朕收到了一封信,覺得你應該看看?!闭f著,把信遞給余方,余方躬身接過來,緩緩地下階,送到喻孤簫面前,喻孤簫抬頭,余方低眉,喻孤簫看他的眼色,料想事情不妙,心里暗暗揣度著。 喻孤簫有些緊張,手哆哆嗦嗦地展開信卷,眉頭緊皺,頭上冒著冷汗,臉色也有些發白。 “臣許舟叩拜啟奏: 臣許舟,原為皇長子伴讀,后為太子賞識,為東宮幕僚,為太子殿下參議朝事,慶召十年末,林州新任刺史自盡,臣奉旨繼任林州刺史,名為太子殿下為委以重任特意提拔,對陛下言明,許舟此行乃為暗查前任刺史自盡一事及其所載開國縣侯朱壽凌貪贓枉法一案詳實與所涉朝中官員,然,此皆不實。 臣之所往,實則為殿下所托,為其私事密事。前任刺史所記載朱壽凌所犯之過,樁樁件件,皆為祁國舅所使,祁國舅心知朱壽凌已然暴露,擔心其牽連自己,與太子殿下商議,意欲派人暗中查明并銷毀朱壽凌手中可彈劾國舅之證據,因此才有臣出任林州刺史一事······” “一派胡言!”喻孤簫看到此,怒吼一聲,將信紙攥在手里,頭昏得厲害,眼前有些恍惚。 “殿下看清楚,這是許舟親筆之詞,怎么會是胡言?”朱壽凌輕聲質問。 喻孤簫連忙又展開信紙,低頭細看,這,的確是許舟的字跡······ “許舟在哪里?我要和他當堂對質!我要聽他親口,把信上的話,說出來!”喻孤簫心中氣惱,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身子氣得發抖,久久不能平復。 殿內沉默了許久,喻泰緩緩開口,輕聲道:“你把信看完?!?/br> 喻孤簫一愣,突然安靜下來,心如死灰。 “臣至林州,步履維艱,林州百姓之疾苦,實在令人心驚膽戰。許舟自幼生在皇城,哪見天下蒼生竟如此貧寒,越查,心越寒。 朱壽凌所貪財物竟達百萬,此皆百姓之口糧,蒼生之性命,臣不寒而栗,心中氣惱,不顧殿下所托,與朱壽凌當面對質,然竟得驚天之秘!朱壽凌所貪財物,九成運達京城,盡如太師府,往來賬目,皆有賬簿所載,臣觀之,兩股戰戰,連夜不眠。 臣雖不才,但也知悉愛民如子之道,臣痛心疾首,雖知國舅所謀私利之多,但其數目,著實令人心驚,此僅為朱家一府,太師門下,廣結之緣累積,其數可想。臣曾因此回京與殿下商議,而殿下竟視若無睹,告誡許舟,勿忘正事。 何為正事?殿下所言之正事,竟為為國舅銷毀證據!臣不解,身為太子,一國儲君,所言正事,竟非安民安朝,臣膽顫。但又不敢違抗,遂出。出而見靳棠,與之言明,因其剛正,臣欲與之發泄心中不悅,然出乎意料,靳棠竟對此事完全知情,并告誡許舟,切勿輕舉妄動,一切聽從殿下之命。許舟困惑不解,遂反林州,郁郁終日。 朱縣侯知臣病變,連日探視,與舟交心,乃知其心中愧疚與無奈。朱縣侯意欲自首,臣勸阻,怕其有失,遂罷。后聽聞朝中動蕩,太師府門生或與太師府往來密切之官員,或告老,或病退,或貶黜,或調配,后朱縣侯壽宴,國舅竟派人來殺,臣心甚怯,與縣侯謀議,攜證據進京首告。 舟日夜思之,不得安生。許舟自知罪孽深重,愧對林州百姓,身為東宮之人,卻不能為主子盡心竭力,愧對殿下,以舟之卑劣行徑,無顏茍活于天地之間,今盡書心中所感,了此,殘生! 然舟之妻女皆居洛陽,恐其有失,遂接至林州,后送還鄉下,臣拜啟陛下,念其可憐,饒其性命,若有來日,接還洛陽,守其業成,育女長大,了我心愿,臣許舟,感激涕零。 再拜,吾皇,安康。 林州刺史許舟,慶召十一年秋?!?/br> 潸然淚下。許舟,竟然自刎于林州,信中所寫,喻孤簫早已忘卻,只記住一句,“了此,殘生?!?/br> 為什么?喻孤簫咬著牙,全身劇烈地顫抖著,抽泣著,跌坐在地上,面色苦痛,心中悲慟,許舟,陪了他近二十年的人。 他曾經說過,許舟是出將入相的才人,定能成就一番偉業,可是自己錯了,許舟的偉業全都化作泡影······ 喻孤簫緩緩地睜開眼睛,心如死灰,再次展信,看著最后一筆,心中悲涼無以言表。 “是你······”喻孤簫的聲音低沉得讓喻泰都為之一顫,“是你!”哀怨化作嘶吼,喻孤簫忽然從地上彈起來,直奔朱壽凌,朱壽凌還未緩過神來,喻孤簫已至面前,緊緊地抓住他的衣領,朱壽凌矮短的身子被他微微提起。喻孤簫恨恨地瞪著朱壽凌,喉嚨里似乎發出吼聲,“是你,綁架了許夫人和沁沁,然后逼許舟寫下這封信,對不對?對不對!” “放肆!”喻泰回過神來,厲聲吼道。 然而喻孤簫絲毫不為所動,緊緊地攥著朱壽凌的衣領,眼神越來越兇殘,朱壽凌心驚膽戰,臉上滾下汗珠來。 “是你,逼死了許舟!對不對!”喻孤簫嘶吼著,對于他而言,朱壽凌此行到底為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許舟死了,被他逼死了。 喻孤簫越攥越緊,朱壽凌已經有些喘不上氣,更別說說話了,張著嘴發不出聲音,臉也漲得通紅,喻泰惱怒,轉身看了看韓凌,韓凌會意,立刻下去,一把拉開喻孤簫,喻孤簫全身癱軟,被韓凌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喻泰的心輕輕一顫。 朱壽凌摸了摸脖頸,緩了緩氣。喻孤簫失神地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往下流。 “在朕面前大打出手,成何體統!”喻泰緩了緩神,厲聲呵斥道。 喻孤簫臉色蒼白,木訥地挪動身子,跪好,低頭道:“兒臣失態,父皇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