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聽誰說的?羅韌一時語塞。 告別了馬全出來,木代低聲說:“我好蠢啊?!?/br> 她聽誰說的?聽一個在老樓原址附近賣葷素辣串的老太太說的,聽了之后就失魂落魄,嚇的眼淚都出來,還打電話嚇了紅姨。 羅韌把她的口罩拉下點,看到她一張臉漲的通紅,像個小紅茄子。 她嘀咕:“蠢的不可救藥?!?/br> 羅韌笑:“人要是能知道自己蠢,那還算是聰明的?!?/br> 有嘀鈴鈴的電鈴聲,邊上的服裝廠下班了,大門打開,很多車子往外出來,有自行車,也有電動車。 羅韌拉著木代往邊上讓,才挪開兩三步,叮鈴脆響,有人熱情拍他肩膀:“哎,這小哥!” 一回頭,一張眉花眼笑的大媽臉。 羅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人說:“你去過我家的,你忘了?我姓武啊,你當時開車來的?!?/br> 又看木代:“你朋友???” 羅韌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武玉萍! 木代有點慌,遮遮掩掩想拉上口罩,武玉萍還在那寒暄:“也趕巧了,我一出門看見你,心說這小哥眼熟,想好久才想起來,人一老,腦子就是不活……”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羅韌看著武玉萍,心念微動間,一把握住木代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戴口罩。 然后把木代推到武玉萍面前。 問:“你不認識她?” 武玉萍打量了木代一通,笑起來:“我上哪認識她去,我又沒見過她?!?/br> ☆、122|第26章 武玉萍走了之后,羅韌半天回不了神。 他在群里發了句,你們誰用血試過武玉萍了? 陸續回復:沒,沒,我也沒。 這似乎不合常理,羅韌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木代拉他:“走啊,太陽都下去了,還要去找丁國華呢?!?/br> 只好先把疑慮放到一邊,查了電子地圖,確定最近的步行線路。 路上,木代說:“真奇怪,我在這里住了四年,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br> 她偏頭看羅韌:“像是一棵蘿卜,被硬插到青菜地里,左看右看,都不覺得是自己家?!?/br> 羅韌白她:“你想打個比喻我不管,為什么是蘿卜?” 木代露在口罩外的大眼睛滴溜溜轉,抱住他胳膊說:“大概是我跟蘿卜在一起待的太久了?!?/br> 羅韌笑,摟住她肩膀,一如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不過,在大街上招搖過市,木代還是忐忑的。 問他:“警察會分外注意我嗎?” 羅韌說:“他們會猜測你跑了、找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了,即便露面,也一定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很少有犯罪分子這么囂張,牽著男朋友沒事人一樣逛街的?!?/br> 木代說:“以前不覺得,現在居然羨慕那些能在陽光下昂頭大步走的人?!?/br> 她明明不是罪犯,卻揣了一顆過分警醒的心,帽子口罩,見人就低頭,看到警車過,手臂上會起細小的顫栗,下意識的,會去看周遭環境:從哪逃最合適? 羅韌隔著口罩捏捏她的臉:“很快過去的?!?/br> 木代說:“如果過不去呢,如果功虧一簣呢?” 問完這話,街道上的喧囂聲似乎都小了,生活是個首鼠兩端的婊*子,一邊說著公理正義,一邊又漫不經心送著冤屈的人飛血上白練。 別想著等老天來洗刷你的冤屈,大氣層離地最近的對流層高度平均十到二十千米,地面上那么喧囂,老天哪能聽到你纖薄的那一聲冤枉? 羅韌說:“那我就帶著你走,咱們永遠不為自己沒干過的事買單?!?/br> “走到哪去呢?” 會被通緝,會被追,去國外嗎?國門都出不了吧。 羅韌問她:“坐過飛機嗎?” “坐過?!?/br> “最高的地方往下看,看不到國界、政*府、機構、組織、條例,只有土地、河流、山丘、平原。愛走到哪就走到哪,全世界都是我們的?!?/br> 說話時,陽光斜斜下來,正照著他的臉,羅韌下意識抬手去遮,陽光透過手指的罅縫,在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木代笑起來,忽然上前兩步,雙手環住他的腰,想埋頭在他懷里,前頭的帽檐作梗,只好側過頭。 好的情人,像是一雙眼睛,帶著你看到更藍的天、更長的河,更廣闊的天地,那些困囿心靈的四壁,通通消失不見。 糟糕的情人,只會讓你的目光一直內收,眼里全是生活的逼仄狹小,未來的無望,關系的糟糕, 有個大爺拎著買菜的籃子從邊上經過,咧著嘴看著兩人笑。 木代也笑,還沖他眨了眨眼睛。 不就是陷害么,她想,潑過來的一盆臟水罷了,擰了毛巾擦干凈就行,大不了沖個涼洗個澡,不見得我就能被一盆水淹死了。 *** 丁國華家,在一幢老式住宅樓的六樓。 以二十年前就已經是主任醫生的待遇來看,這住宿條件,實在是差了些。 天還沒有全黑,樓道里已經暗的快看不見了。 羅韌敲門,篤篤篤三下,然后側耳聽,門里有動靜,看來有人在。 或許應該讓馬涂文再多了解一下這個人的背景……不過算了,只是問個信息,三兩句的事兒。 有凳子拖動的聲音,遲滯的腳步聲,然后咯噔一聲,鎖舌打開,門只開了巴掌大的縫,縫的中間,架起一根防盜鏈。 還有橫亙在防盜鏈之上的,一個老頭干瘦而又警惕的臉。 語氣生硬:“找誰?” 羅韌看他:“丁國華……醫生?” “醫生”這兩個字好像戳痛了他的神經,羅韌注意到,他的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 “什么事?” 羅韌覺得,丁國華這道門,今天自己大概很難邁得進去。 索性單刀直入:“想向你打聽件事,二十年前,你是縣醫院的主任醫師,當時……” 丁國華打斷他:“不知道?!?/br> 羅韌失笑:“我還沒說是什么事……”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門頂上的鐵銹零星落下,從他臉上拂過。 好大一碗閉門羹。 羅韌轉頭看木代:“關于丁國華,除了姓名地址,就沒有些別的背景信息?” *** 羅韌給馬涂文打電話,馬涂文嫌他不夠耐心:“萬烽火那你也知道的啊,消息都是一點一點來的?!?/br> 這倒是,萬烽火認為,消息貴的就是“及時”,像新聞一樣,今天各家爭搶的頭條,到了明天就是曬干癟的黃花菜,所以他從來不捂,打聽到什么就第一時間傳達什么。 羅韌問:“那還有沒有后續的消息?” 馬涂文拿腔拿調:“你等著吧,我今天還會收一個快遞的?!?/br> 背景音里,有個女人的聲音:“哎呀沐浴露都沒了,讓你記得買,你腦子讓狗吃了???” 羅韌默默收起電話,看來是跟八美又和好了,有些愛情的呈現形式也真是奇怪,扯頭發抓臉橫眉瞪眼的,居然也齜牙咧嘴著天長地久下去了。 他轉頭看木代,又抬頭看六樓那扇亮燈的窗:“馬涂文那可能會有新消息過來,先守一會吧,想吃什么,我去買?!?/br> 木代看著他:“羅韌,你從來不跟萬烽火那里直接接觸?!?/br> 這話沒錯,他總是通過馬涂文。 羅韌笑:“所以呢?” 木代不想猜:“為什么???” 羅韌說:“我回國之后,沒坐過飛機,不坐火車,也很少坐汽車,去哪都是自己開車?!?/br> “麗江的房子,是用鄭伯的身份簽的約,開鳳凰樓,我是老板,但鄭伯跑前跑后的辦下的手續上,沒有一紙是我的名字?!?/br> 他看定木代:“為什么?” 木代回答:“你不想被什么人找到?!?/br> 羅韌吁了一口氣,說:“在這樣一個時代,一個頻繁露面的人,想要完全隱形是做不到的,我避免不了被人找到。但是,有一些措施是要做的……” 比如盡量和萬烽火這樣無孔不入的信息網絡保持距離。 木代問:“是誰啊,你在菲律賓那里的仇家嗎?” 羅韌沒有說話。 夜色開始濃重了,晚飯時間,很多開著的窗戶里飄出炒菜的香味,韻韻悠悠,甚至能聽到熱油滾鍋的哧拉聲。 好像看到那個黑人小伙,小個子的尤瑞斯,把槍像扁擔一樣橫亙肩上,探著頭往鍋里瞅,眼睛被油煙熏的睜不開。 “羅,這樣也可以?你們中國人這么吃?” 又嘟嚷:“青木為什么喜歡吃生的,你們都是亞洲人?!?/br> 還看到他躺在床上,赤*裸著黝黑的上身,滲著血跡的白色繃帶繞身一周,羅韌嘲笑他說,黑夜里看,只看到白色的一道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