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一萬三不再吭聲了,他坐到火堆對面,倚著石壁,臉色被火光映的陰晴不定。 野人抓他做什么?留他做什么?總不見得是有什么好事,上一秒喂糖,下一秒翻臉,曹胖胖的遭遇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嗎? 媽的。 一萬三一咬牙,忽然捂住腹部滾倒在地,一張臉糾作一團,痛苦地大聲呻*吟著。 野人嚇了一跳,詫異地轉頭看他,一萬三不理會,演的愈發逼真,兩腮暴鼓,兩眼外翻,嘴唇緊抿著,把唾沫吐成白沫。 訛人詐人,佯病脫身,小混混的必殺技,無往不勝,多年未用,還是寶刀不老。 野人似乎有些茫然,試探性地拿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身體,他一陣痙攣,伸手抓自己的咽喉,一副呼吸不過來的樣子。 野人有點焦急了,在洞里轉了一圈,又在睡的地方翻翻揀揀,頓了頓過來,伸手遞給他東西。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去看,看了顯得假,一萬三一副痛的無法抑制的模樣,手一揮,打掉野人手上的東西,那東西骨碌碌滾下來,不是松子就是榛果吧。 他不是肚子餓,他是痛,痛的要死掉的那種,要外出就醫,看大夫的那種! 為了增加效果,一萬三開始往外爬,喉嚨里發出嗚咽似的聲音,一抬頭,滿臉的眼淚。 野人似乎怔了一下,有一種跺腳搓手的焦急,過了會,她打定主意,過來抓住一萬三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 一萬三“虛弱”的沒有力氣,耷拉著頭趴著,趁著野人不備,眼睛極快地睜了一下。 他如果裝成病的要死,只有兩種結果,一是,野人嫌他煩,把他從洞口丟出去;二是,野人會把他送出去求助。 這一步,看來是賭贏了。 接下來呢? 野人吃力的往下爬了,夜晚的風吹在身上冷颼颼的,一萬三的身子在半空中發飄,心虛虛的。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他一時間想不到,只能更賣力地發出大聲的痛苦呻*吟。 野人往下爬的速度更快了。 *** 火把燃起,高處的那個洞杳然無聲,小的像只眼睛。 清冽的哨聲在四圍繞著,木代疑惑地回頭看曹嚴華。 曹嚴華悲從中來:“完了!野人帶著我三三兄跑了!她要是藏個十年八年……” 羅韌把火把照向石壁高處,舉棋不定:石壁上有還算新鮮的血,照理野人應該是回來了,但為什么,上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木代緊了一下纏在腰里的藤蔓:“我上去看看吧?!?/br> 臨時找不到繩子,用就近能找到的藤蔓結成了兩根長繩,一根供木代,一根計劃供一萬三,都結在木代腰上。 羅韌幫她把手電插到腰后,低聲說了句:“小心?!?/br> 木代笑笑,深吸一口氣,徒手上攀,其實石壁要比平滑的墻來的好爬,很多凹凸處踩腳,她爬的很快,到中途時還回頭,向羅韌比劃了個手勢,讓他放心。 羅韌看著她笑,但等她轉過頭時,目光里又有止不住的擔心。 很快,木代就進了洞口。 羅韌開始緊張,手背處隱隱發涼,好在,木代很快探出頭來,在高處向著他們大幅度的擺手。 那意思是,沒有。 羅韌一顆心先是踏實落地,緊接著失望沉底。 曹嚴華一屁股坐倒在地。 當下這個情形,不怕野人來攻,最怕的是她藏,偌大山林,誰知道他們會藏到哪去呢。 上頭的手電光搖曳了一下,木代開始往下爬了,羅韌過去,在她快到的時候把她接了下來。 木代落地時,聽到曹嚴華正嗚嗚咽咽的,拿了塊石頭給炎紅砂看,說:“你看,我寫了救命的石頭……” 炎紅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抬頭看羅韌和木代,曹嚴華忽然發狠:“一定要把三三兄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怎么著也不能讓他在這種鬼地方,陪著那個神經病野人!” 羅韌開口了。 “我們已經沒吃的了,裝備也不足?!?/br> 曹嚴華愕然抬頭:“小羅哥,你這是什么意思?三三兄找不到了??!” 羅韌沒吭聲。 曹嚴華一張臉白一陣紅一陣的:“羅韌,你不能找到了兇簡就走啊,大家同進同出,我三三兄還生死未卜的……” 他去抓炎紅砂的胳膊:“紅砂meimei,你說句話啊?!?/br> 炎紅砂沒吭聲,出了這些事之后,她有些習慣性聽羅韌的。 羅韌說:“我不是要丟下一萬三,但是我們在林子里折騰很久了,衣服是濕的,肚子是癟的,再耗下去,體力只會越來越差。野人你也看到了,中刀中槍,都沒怎么影響她戰斗力。我們需要幫忙,更多人手、更多家伙?!?/br> 曹嚴華張了張嘴,找不到話來反駁,明知道羅韌說的有道理,還是拼命想找同盟。 “meimei小師父,你認識一萬三最久,你……” 木代沉默了一會,說:“七舉村離這里最近,我們加緊時間吧,先趕出去,因為……” 她突然加了個“因為”,所有人都看她。 羅韌問她:“因為什么?” “好像……不止一個野人?!?/br> 這話說出來,大家伙有幾秒鐘的寂靜,炎紅砂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瑟縮似的縮了一下身子,曹嚴華聲音也小了,說:“我和三三兄在洞里待了幾天,自始至終,就只有那一個女野人啊?!?/br> 木代答非所問:“你和一萬三在山洞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石壁上的畫?” “看到了啊?!?/br> “洞頂上的呢?” 洞頂上也有?曹嚴華茫然地張了張嘴,又閉上,洞里挺黑的,每次生火,都只照亮周圍那一小隅,他從沒想過去看洞頂。一萬三好像也沒注意過。 “我剛剛上去,手電打到洞頂,我看到,洞頂上也有畫,一個挎著籃子的女人,身邊,簇擁了兩個小孩。然后,我忽然想起來,在那個女人的洞xue里,看到的布娃娃,也是兩個?!?/br> 羅韌覺得說不通:“但是曹胖胖說的沒錯,自始至終,我們只看到一個野人啊?!?/br> 木代說:“我們最初,也只以為兇簡附在野人身上,那個女人出現的也很晚,但是不代表她不在啊?!?/br> 短短幾句話,把曹嚴華說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磕磕巴巴:“那那那……出去,我們去找幫手……” 又懇求似的看羅韌:“小羅哥,我們一定會進來的是吧?不會丟下三三兄的是吧?” 羅韌給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吧,不管這山里還有多少野人,只要一萬三沒找到,我還會再帶人進來的?!?/br> *** 多留無益,幾個人決定走夜路,雖然晚間行路的速度趕不上白天,但是多走一程是一程。 羅韌主要靠星星和指南定位,結合之前殘留的記憶,有時木代會聽到他低聲呢喃著數字,1或者2。 悄悄問他,羅韌說,這個是要靠背的,簡單來說,他們之前進迷宮走岔道,為了不走回頭路,要記下每一條路線,迷宮方位相對簡單,左走或者右走,左就是1,右就是2,一串看似簡單的數字,122122111,其實已經是一條線路了。 再復雜一點,爬高或者竄低,就往里加數字,加3加4,這樣就是立體地圖。 木代聽的瞠目結舌,自己也嘗試著去記,走一段就暈乎了。 跟羅韌說時,羅韌笑著說了句:“你這種小腦子……” 他突然剎住了不說,木代心里打了個咯噔,抬頭去看,羅韌臉色如常,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小心腳底下。 木代心里有點空,幾次去看羅韌的臉。 總覺得,有些自己不想說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快黎明的時候,坐下休息了會,清晨的林子起霧,遠近一片茫茫,隔著兩三米就看不大清了,每個人都有點憂心忡忡,羅韌也擰起了眉頭:本來想等天明加快速度的,但是這樣的天氣,更難辨向了。 待會,要吩咐曹胖胖他們跟緊點。 正想著,前路傳來什么動靜。 木代也聽見了,周身驟然一緊,羅韌噓了一聲,伏下身子,耳朵貼近地面去聽。 確實是腳步聲,有些雜沓,但并不重,不像是野人。 羅韌站起來,示意曹嚴華他們都站自己背后。 腳步聲更近了,霧氣中現出憧憧的人影來,當先的一個似乎也看到他們了,緊走幾步,哈的一聲從霧氣里竄出來。 羅韌松了一口氣,輕輕笑起來。 是扎麻。 他背上背著弓,腰里插把馬刀,手上還抓著獵*槍,手舞足蹈的,大叫著:“在這,找到啦,在這里!” 又用土語說了一遍。 腳步聲大起來,幾個當地土人打扮的男人先后趕過來,都跟扎麻一樣全副武裝,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打量著羅韌和木代他們。 羅韌覺得有點不對:“你是來找我們的?” 扎麻點頭:“是啊,你的朋友說你們還在山里,可能會有危險,我們就來了?!?/br> 朋友?一萬三? 怎么回事?羅韌感覺有點接不上,曹嚴華擠上來,激動的語無倫次:“是我三三兄嗎?他脫險了?他從野人手里逃出來了?” 扎麻聽不懂三三兄是誰,但是“野人”兩個字是聽懂了,他驕傲地一挺胸脯,手里的獵*槍舞起:“野人叫我們打死了!” ☆、第27章 回去的路上,扎麻無比興奮,手舞足蹈地講著前一晚的事。 ——我陪阿媽編竹帽,很晚很晚,聽到屋頂上咣啷一聲,有人往上頭扔石頭…… ——阿媽心里害怕,我就提著馬刀,拎著燈出來看,嚇了一跳,你們的那個朋友小江,就趴在地上,哼哼的…… ——我以為他出事了,趕緊過去,他一抬頭,臉色緊張緊張的,嚇的我心里突突的,他說,野人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