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炎紅砂抬頭看羅韌。 羅韌猶豫了一下。 雖然殘忍,但還是應該給她一個交代。 他說:“倒吊的,死因應該是放血?!?/br> 炎紅砂臉色煞白:“是割喉嗎?” 喉嚨間的確血rou模糊,但是…… “不止,很多傷口?!?/br> 羅韌心里有初步的推測:割喉應該是最終致命的一擊,但在那之前,炎老頭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放血折磨。 可能是在晚上,黑漆如墨的森冷夜里,他一個人,倒掛在井里,聽到自己的血滴落的聲音。 究竟是如何的驚惶恐怖,也只有炎老頭自己知道了。 炎紅砂喃喃:“都怪我,如果我昨晚上不睡覺,說不定還能救到爺爺?!?/br> 羅韌解下身上的槍和背包:“我下去看看?!?/br> 因為角度還有亮度問題,有一些細節,望遠鏡也看不到,只能近距離的,靠rou眼去發現。 木代擔心:“下頭有寶氣的?!?/br> “我很快?!?/br> 他一直不想讓木代看到井里的尸體,但是自己如果下井,木代是一定會在井口看的,想想也挺無奈,提醒她:“到時候看我就行?!?/br> 木代說:“我也看過恐怖片,沒那么怕的?!?/br> “真人不一樣,自己熟悉的人更不一樣?!?/br> 木代有點發怵,不再跟他較勁,炎紅砂抬頭看羅韌:“你就這樣下去嗎?” 羅韌低頭看了一下井口:“井不大,我撐住井壁可以下去的?!?/br> 炎紅砂說:“別。我爺爺說過,寶氣很毒的,越往下越毒,你還是系繩子吧?!?/br> 她低頭翻包,取出了繩索遞給羅韌:全新的攀繩,標簽都還沒撕掉——那天剛挖開寶井就出了變故,她都沒來得及下井。 羅韌接過繩子,估算了一下炎老頭尸體所在的深度,一頭系住邊上的樹,拽了拽確認結實,另一頭系住腰。 木代站在井口,即便繩子已經固定在樹上了,她還是伸手緊握住繩子,又吩咐炎紅砂:“你去樹那看著,別讓繩扣松了?!?/br> 炎紅砂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靠近寶井,一聲不吭的過去了。 *** ——到時候看著我就行。 說是這么說,實際上,很難做到,畢竟井口就那么小,看下去,一覽無余。 吊住炎老頭的掛繩是藤索搓成的粗繩,系在先前承重木板的托釘上,所以炎老頭的尸體靠近井壁的一邊,羅韌從另一側下,估算的長度剛剛好,就懸停在炎老頭的尸體附近。 羅韌抬起頭,朝木代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低頭,去看井壁四周。 井壁上很多抓痕,羅韌拿過炎老頭的一只手看,果然,指甲里都是井壁的青苔灰泥。 推測是對的,他被倒吊下井里的時候還沒有死,拼命地掙扎,最后,咽喉處被割了一刀…… 刀?不對,不是刀,野人應該不大用刀。 羅韌忍住心頭的不適去看:炎老頭的咽喉處血rou模糊,是被咬的。 又擼起炎老頭的衣袖看傷口:跟所想的*不離十,他身上流血的傷口是野人的利爪抓出來的,橫一道豎一道,全身的口子,恐怕百八十道不止。 所以,事情的始末應該是:趁亂抓走了炎老頭,抓傷了他,倒吊下井里放血,等到時間差不多時,咬斷了他的咽喉。 不過,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的。 他抬頭看井口:那最后的一咬,是發生在井上還是井下呢?如果發生在井上,那就要拽著繩子把炎老頭再拎上去,總覺得很麻煩。但如果發生在井下,野人就得爬下來,這么小的空間,以野人的體型來說,實在有點…… 局促。 見他抬頭,木代俯身:“怎么了?” 就在這個時候,羅韌突然聽見炎紅砂的尖叫聲,與此同時,腰間的繩子忽然一松,身體重心下墜,頂上一暗,木代也翻了下來。 羅韌腦子里轟轟的,迅速撐開身體,下滑了五六米之后,終于穩住。 但更擔心木代,她雖然會輕功,但猝不及防,頭朝下栽下來,就算他在下頭擋著,撞到了也夠嗆。 抬頭看時,又是心疼又是慶幸。 她抱著炎老頭的尸體。 也是,從上頭栽下來,倉促間伸手去抓,也只炎老頭這個障礙物了。 可別又嚇哭了。 試探著喊了她一聲,她嗯了一下,聲音直打顫。 羅韌沉住氣:“木代,邊上就是井壁,別慌,下來,到我這里來?!?/br> 木代撤手,貼著井壁下來,她還是抖,功夫施展的沒有之前順利,到最后,幾乎是摔下來的,正摔在羅韌身上。 羅韌一把摟住她,伸手把她的頭摁進懷里,然后抬頭看井口。 井下觀天,只是那小小的一方口子,但沒有人探下頭來,甚至沒有任何動靜。 羅韌吁氣:現在,只有去到井上才能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一時半會的,他不敢冒險上去,萬一人還沒出井口,上面當頭就是一刀呢? 朝下看,至少還有近二十米,也不能再冒險往下,炎紅砂說了,越往下,寶氣越毒,羅韌覺得,寶氣可能跟沼氣類似,自然界的這些玩意,性質跟馬蜂或者黑螞蟻一樣,他都不敢輕易招惹。 他問木代:“受傷了嗎?” 木代搖頭,沒吭聲,身子還有點抖。 羅韌湊到她耳邊說:“你這一趟也算牛了,跟野人打架、掉過井、抱過死人,木代,你要是個男人,這趟經歷,能讓你騙到不少妹子?!?/br> 木代抬頭看他。 羅韌說:“真的,以前,在菲律賓,我去酒吧喝酒都不花錢的,往那一坐,說一句我連死人堆都爬過,大把的姑娘請我喝酒,眼睛都放光的?!?/br> 木代瞪他。 “不過馬來人種,我審美上還是有心理障礙的。但凡我能克服這種障礙,木代,現在也沒你什么事了?!?/br> 木代笑起來,羅韌低頭,親親她臉,問:“還好嗎?” 她點頭:“還好?!?/br> 那一刻天旋地轉,慌亂的伸手去抓,她知道是炎老頭的尸體,但沒辦法,只能抱住,死人的冰冷,近的沒有間距的血腥味,一時間整個人都僵住。 后來羅韌叫她,她跌進他懷里,真好,懷抱是有溫度的,獨有的氣息,有力的心跳。 她也抬頭看井口。 當時,她攥著繩子,繩身突然下撤的時候,整個人猝不及防被帶了下來,只聽到炎紅砂的尖叫。 出事了嗎?紅砂怎么樣了? 是……野人嗎? *** 曹嚴華覺得自己快躺不住了。 他夾著腿,兩頰肥嘟嘟的rou被尿意激的輕顫,用口型問一萬三:“三三兄,你不上廁所?” 一萬三不動如山,躺的無懈可擊。 曹嚴華心說:不行了,我不行了。 古人說過,活人不會叫尿憋死。 曹嚴華今兒個總算體會到這句話的深意了:要么勇敢的爬起來尿,要么尿檔里be,總得be一個的。 實在……憋不住了! 曹嚴華騰一下從地上蹦起來,拎著褲子就往外跑,甚至顧不得去看野人在哪,到了洞口,拉鏈一開…… 那種極致的歡悅,曹嚴華熱淚盈眶,他想唱歌,任何可以舒展胸臆的歌…… 身后,傳來喘著粗氣的嗬嗬聲。 美妙的旋律驟然停止,夢想照進現實,云頭落到平地,尿也停了,嚇停的。 曹嚴華提著褲子,抖抖索索回過頭來。 這是一個野人,是的,自己那肥嘟嘟的敦實身材,到了它面前只能被稱作嬌小——它渾身都是黃棕色的毛,指甲……或者叫爪子更合適些? 爪子尖尖的,感覺在石壁上隨意一抓,石屑都會簌簌往下掉。 胸部…… 對,扎麻說的沒錯,是女野人。 她有頭發,黑褐色的,到肩,亂蓬蓬,像草,一對黑色的眼珠子,從上到下打量著曹嚴華。 曹嚴華慌了,這個時候,他只能進不能退,畢竟,退一步就是懸崖峭壁。 野人身后,一萬三沉穩的……繼續躺著。 曹嚴華側著身子,貼著石壁往里挪,野人也隨之轉過身子,目光不離他左右。 曹嚴華覺得有必要說點什么。 真情……對,善意的笑容,不分種族和國界,只要用心,就一定能感受到。 于是他對著野人擠出了一個自認為的善意微笑。 “人……人有三急,我出來,方便……我這,這就回去……” 野人臉上沒表情,或許是表情被毛給遮住了? 對,要看著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要做心靈的溝通。 曹嚴華看著野人的眼睛,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吱呀吱呀地開了天窗。 “那個……有話……好好說……” 他繼續挪著步子,往里,再往里,眼看著就快挪到一萬三身邊了,女野人喉嚨里忽然發聲,大踏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