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炎老頭喉頭發干:“她……挎了個籃子,里頭……有吃的……” 一萬三脊背發涼:“山里有野獸,一個孤身女人,走親戚串門也不會走到山里來,她是不是其實是來……送吃的?她不會就是那個野人的……娘吧?” 木代怔了一下,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胭脂琥珀。 是啊,一個土生土長飲血嚼rou的野人,怎么會去給自己掛一條胭脂琥珀的掛墜呢? 半空中一個炸雷,天瞬間暗下來,濃云開始團合,又是一個要下大雨的天氣。 羅韌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一回,咱們沒那么輕易能走出這座山?!?/br> ☆、第15章 一萬三打了個哆嗦,他看向門外,這片山凹地很小,四面都是山,林子密密的,風那么大,樹木四下搖晃,也不知道是風撼的,還是里頭真的正有野人在翻騰跳躍。 曹嚴華怯怯問了句:“小羅哥,你說……第三根,在野人身上嗎?” 當著炎老頭的面,他還是盡量避免提及兇簡。 羅韌點了點頭:“很有可能?!?/br> 野生的野人,即便會爭搶奪食、趨利避害,到底還是出于動物本性,但如果一切異狀都源于野人,那么顯然,這個野人很不一樣。 它在樹上刻了故意引錯路的序號,為的是讓羅韌一行和木代一行無法匯合,分散力量以便突襲炎老頭。 它把掃晴娘扔進水里,又掛上屋檐,故意在木代的視線范圍內掛上胭脂琥珀,又很快取走,像是故布心理疑陣,叫她們驚慌失措自亂陣腳。 也像貓捉耗子,戲耍個夠再悍然出擊。 普通的野人應該做不到這樣,但是,如果有兇簡加身的話,一切就好解釋了。 更何況,鳳凰鸞扣給出的訊息,兇簡的確應該就在四寨這一帶。 *** 暮色四合,大雨如注。 大到每一根雨線,都在泥地上持續不斷地砸凹窩子。 曹嚴華拿了灶房的桶盆去接雨水,他情愿用煮沸了的雨水,也不愿意用那口浸過掃晴娘的井水。 一萬三坐在灶膛邊上,腳邊散著幾根下雨前去林子里撿的長木棍,正拿了馬刀削尖,削著削著悲從中來:“上次我們對付老蚌,好歹還開了船,還有水眼、鉸鏈,這一趟,直接倒退回原始社會了?!?/br> 曹嚴華過來幫他穩住棍身:“你沒聽我小羅哥說嗎,借的那把獵*槍是打野雞的,只能開幾發,為了救meimei小師父已經用掉兩發了,而且那種□□,不能真正傷到野人的,到時候,主要武器就是這些長矛了?!?/br> 長矛的頭削的尖尖的,看上去都讓人頭皮發麻。 一萬三說:“我們真的要拿這個去對付野人嗎?萬一把它殺了……” 那么大一個活物,殺了傷了都覺得心有惴惴,更重要的是:“萬一殺不死它,那可是結了血仇了,這種畜生,報復起來不要命的,要我說……” 他湊近曹嚴華,聲音壓的低低:“冤有頭、債有主,到時候我們就把炎老頭抓住,送給野人算了……” 曹嚴華說:“怎么能這樣呢?你這個人還有沒有良心了,那到底是紅砂meimei的爺爺,我們怎么能做這種事呢?” 他提議:“最多,我們假裝走的快,把炎老頭丟在后頭,讓他被野人抓去好了?!?/br> 一萬三覺得此計甚妙,兩個人心照不宣,jian詐地互相對笑,都覺得大家真是心有靈犀,挑著燈籠都難找的好朋友。 *** 很快就到了晚上。 多了這么些人,一間房睡不下,要有一半分到灶房去,羅韌說:“木代去灶房睡,還有誰?” 炎紅砂說:“我和爺爺睡一間吧,方便照顧?!?/br> 炎老頭雖然做了這樣不入流的事,到底是她爺爺,她想著,萬一晚上出事,其它人保護炎老頭未必如她一樣盡心,還是和爺爺住一起的好。 木代既然去灶房睡,羅韌跟著是最好的,曹嚴華決意不當這個電燈泡,說:“我跟三三兄睡一間,灶房小,大屋擠四個人沒問題?!?/br> 大屋一共三塊床板,曹嚴華和一萬三動手,幫忙抬了一塊去灶房,滿心的促黠,搓著手對木代說:“小師父啊,只能給你們一塊……” 難題專扔給她:自己和三三兄共臥一板是沒問題的,紅砂和炎老頭是祖孫倆,各睡一頭也沒關系…… 木代臉一紅:“要不,我和紅砂一起睡……” 羅韌說:“沒關系,我晚上不一定睡的,要守夜,你一個人睡舒服點?!?/br> 曹嚴華滿心看好戲的心情就這樣被澆滅了。 *** 木代自己先躺下了,羅韌沒進來,站在大屋門口,好像和曹嚴華他們在試屋門牢不牢靠,又囑咐他們用木頭在門后抵了一道。 其實大屋的門是比灶房要結實的,木代想不通羅韌為什么開口就說“木代去灶房睡”,一點余地都沒給她。 羅韌進來之后,她還糾結不通:“為什么要趕我來灶房睡???” 居然用了個“趕”字,羅韌看她:“你覺得那間屋子好?” 木代說:“大屋啊?!?/br> 羅韌笑著過來,伸手刮她鼻子:“大就一定好嗎?” 木代伸手揉著鼻子,歪著腦袋看他。 羅韌指了指灶膛:“這里燒過火,晚上暖和,山里太陰了,怕你會冷?!?/br> 這樣啊,木代覺得舒心舒肺的,開開心心躺下,沒提防碰到頭,哎呦一聲。 羅韌說:“我看看?!?/br> 她早晨被野人扯著頭發亂拽,頭發雖然沒脫根,頭皮有點拉傷,撥開頭發看,有星星點點的見紅。 羅韌皺眉:“有點糟糕?!?/br> 木代奇道:“為什么???” 羅韌想笑,還是忍住,說:“這一片頭皮拉傷了了,以后估計就不長頭發了,木代,你頭上得禿這么一塊……” 他比劃給木代看:“茶杯大小?!?/br> 木代驚的心都涼了:“禿?” 羅韌說:“沒關系,聰明的腦袋不長毛,這說明你聰明啊?;蛘?,發型變一下,偏分,用邊上的頭發來蓋……要不然,就戴帽子,現在的帽子也很好看的……” 木代差點哭了。 羅韌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一笑木代才知道被捉弄了,氣的爬起來擰他:“我叫你說我!” 羅韌伸手一撈,就把她抱住了,順手拎了塊獸皮,往墻上放火把的鐵插槽上一蓋,裹的手法挺妙,隔絕空氣,火焰嗤的一下就滅了。 不過,還是有燒燎到獸毛的皮焦味,絲絲的,在屋子里蔓延開來。 木代縮在羅韌懷里,低著頭,動也不動的。 羅韌俯下頭,湊到她耳邊問她:“女朋友,你這兩天想我嗎?” 木代點頭,說:“我可想可想了……” 忽然有點難過,說不下去,只是抱緊了羅韌。 羅韌察覺到了,低頭噌了噌她額頭,說:“來,躺舒服了說話?!?/br> 他倚著墻坐下來,讓木代躺到懷里,又給她蓋上薄的戶外絲被。 木代問他:“你真不睡嗎?” 羅韌說:“我坐著都能睡著的,用不著躺?!?/br> 木代忽然想起什么,噗的笑起來,說:“我夢到你了?!?/br> 她把做的夢講給羅韌聽,織布漏雨的這次,還有好久之前那一次,夢見羅韌打麻將的。 羅韌哭笑不得,過了會說:“不過,都是好夢?!?/br> “為什么???” “你都嫁給我了,還生了孩子?!?/br> 木代愣了一下,忽然有點黯然,頓了頓說:“羅韌,人家說,夢是反的?!?/br> 羅韌沒有說話,伸手去撫她的臉頰,木代把他的手拿過來,伸手扣住。 “羅韌,我要是死了,你以后會交別的女朋友,也會對她一樣好的吧?” 羅韌笑了笑:“小小年紀,說什么死不死的?!?/br> 木代說:“你不知道,死其實很近的?!?/br> 就像今天早上,羅韌要是到的再晚幾秒,她也就死了;就像八年前,她被人從樓上扔下來,重重地摔到地上,她也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 羅韌俯下*身子,額頭抵住她的,很近很近地看她的眼睛,烏黑,水亮。 羅韌說:“你是不是聽扎麻阿媽說了些有的沒的,所以多想了?” 原來他都知道的,木代的眼睛一下子濕了。 “扎麻阿媽說,最后陪在你身邊的,是另一個人?!?/br> 羅韌親親她的嘴唇:“我問過扎麻的阿媽,一切都是她的感覺,她并不是真的看到,感覺這種東西,是會騙人的?!?/br> 木代不吭聲。 羅韌又說:“或許是你自己變化太大,我去菲律賓四年,回來見到聘婷,她也說,小刀哥哥,你像是變了一個人?!?/br> 木代說:“是嗎?!?/br> 她矛盾的很,又想去相信這種說法,又覺得這只是牽強附會的寬慰。 她說:“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羅韌說:“如果你真的死了,你就趁著還在的時間,跟我拼命相愛好了,你把你刻在我骨頭里,這樣,不管你死了還是活著,我這輩子都交代給你了,比你在這花時間難過嘆氣要強?!?/br> 這樣的說法,木代第一次聽到,覺得新奇,但居然合理。她想了想問:“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中途會死,你會怎么做?” 羅韌想了很久,才說:“男人的做法,跟女人的做法大概是不同的。如果是我,知道我要死的話,我會想辦法跟你分手的,或者跟你說,我不再喜歡你了,讓你死心?!?/br> 木代問:“為什么呢?你也可以拼命跟我相愛,讓我這輩子交代給你啊?!?/br> “因為我想讓你有人照顧,不想讓一個女孩子為我耗著。但是我是男人,我為你耗著,我覺得沒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