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羅韌自我糾正:“哦,我說的絕對了,應該是有緣的怪癖戀物者,那些研究民俗的專家學者或者收藏家除外?!?/br> 連殊的臉色漸漸難看。 羅韌說:“沒辦法,我欣賞不來這種美。三寸金蓮,我的確聽過,也聽說過什么金蓮酒杯,不過我一直以為,那是某些心理不正常男人的戀物怪癖?!?/br> “不過連小姐,你是個女人,我實在沒法理解你為什么會迷戀這些,居然能說出美妙的無法言說這種話來,我看不出來美妙在哪,可能我們之間的審美相差太大了?!?/br> 連殊臉色鐵青,攥著繡鞋邊緣的手指微微發抖。 “羅韌,你連最基本的禮貌和尊重都沒有?!?/br> 羅韌笑笑:“是嗎?” 他從諫如流,“禮貌”地跟她告別:“不用送了?!?/br> 走出很遠之后,羅韌終于想明白跟這家店氣場不合在哪兒了。 奩艷,到底是收錄所有女子的香美之物呢,還是只是按照某些男人的審美眼光把女人打造成美則美矣的玩物? *** 時間還早,羅韌去聚散隨緣小坐。 曹嚴華正在店里穿梭著上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天練功的關系,胖嘟嘟的身子居然看起來輕快許多,一瞥眼看到他,聲音頓時熱忱,且高了八度:“哎,小羅哥,里面坐……就來……” 有客人捂著嘴嗤嗤笑,曹嚴華這是硬生生把小資情調的酒吧攪成了吆五喝六的飯莊風格。 先前的壓抑和不適一掃而光,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這樣的風格氣場,或許不那么精致,但是勝在無拘無礙,坦然自得。 羅韌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萬三先過來了,遞給他一個大的牛皮紙文件封。 羅韌接過來,先為別的事謝他:“鄭伯說,這些日子,謝謝你抽空陪聘婷?!?/br> 沒想到他會提這個,一萬三有些不自在。 羅韌問他:“是不是喜歡聘婷?” 一萬三答非所問:“你們家瞧得上我嗎?” 羅韌把文件封先擱在一邊:“不管是我,還是鄭伯,都沒那個資格替聘婷做主,看她自己的意思?!?/br> 一萬三笑起來,他很是無所謂地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攤開,眼睛看天花板。 頓了頓說:“跟聘婷在一起自在。你們這些人吧……” 他一個一個點數:“小老板娘看我就是個騙子,張叔當我混飯吃的,曹胖胖呢雖然跟我稱兄道弟,我在他眼里也早定型了,富婆就更不用說了,整天想把我砍成六千五……哪怕是你……” 他看羅韌:“哪怕是你,在你眼里,我也好不到哪去,那樣的出身,一直混,騙吃騙喝,你們家瞧得上我嗎?你答的真委婉,其實瞧不上吧?!?/br> 他從兜里掏出煙盒,抖了根出來,點上,斜叼著,斜著眼看羅韌:“所以你懂了吧,跟聘婷在一起,自在,她不帶那么多層有色眼鏡看我?!?/br> “不過呢,等她好了,也就沒這個日子了……” 話沒說完,因為路過的張叔氣沖沖拈走他嘴里的煙:“小兔崽子,客人投訴呢,跟你說多少次了!” 一萬三沖著羅韌聳聳肩。 好像在說:看,我說吧。 曹嚴華興沖沖過來:“小羅哥,喝點什么?” 又說一萬三:“三三兄,你要積極一點啊,積極了才有獎金,別跟錢過不去啊?!?/br> 點完了單,又興沖沖往吧臺去了。 羅韌說:“你不覺得,曹胖胖挺勵志的嗎?” 一萬三嗤之以鼻:“他全身只剩幾張票子,做夢都在念叨珍珠。勵志在哪?” “他想練功,我總以為他是說著玩的,沒想到真在堅持。他說不做賊,就真不做,白天在飯館跑堂,晚上在酒吧打工,我不知道他累不累,至少,精神面貌是好的?!?/br> 他拿過那個文件封,不再看一萬三,一圈圈解文件封的繞線:“你怪木代看你是騙子,有沒有想過,那是因為你做過這樣的事,讓她抓了個正著,而且,你也沒想著要改?!?/br> “曹嚴華也做過賊,可是,你哪次見到木代喊他賊了?一個人過去怎么樣,出身怎么樣,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還有以后,怎么樣做人。你拿著薪水,打著工,大喇喇四仰八叉躺著,抽著煙,張叔憑什么不帶有色眼鏡看你?” “哪怕是我,想到將來讓聘婷跟你交往,也是有顧忌的?!?/br> 一萬三沒吭聲,卻慢慢從座椅上坐正,稍稍收回脫略的形骸。 羅韌抽出文件封里的紙張。 都是a4的白色畫紙,描摹的精細,用別針扣好,兩份。 第一份,頭一張是漁線人偶的拉線場景,第二張是狗和鳳凰鸞扣的水影,第三張是仙人指路的脊獸。 第二份,頭兩張是在五珠村附近的海底看到的獸骨巨畫,第二張是那副女人身陷火場的水影。 羅韌抬起頭看一萬三。 一萬三說:“你用來存放兇簡的那間屋子,反正也空,這些你就貼墻上吧。我總感覺,這事還沒完?!?/br> 他拿過那兩份畫紙,分別翻到水影的那張,推過來給羅韌看。 “你不覺得奇怪嗎,兩張水影上,都出現了狗,但是我們這一路過來,事情跟狗……完全扯不上關系?!?/br> ☆、第3章 夜已經深了,羅韌的住處,還有兩個房間亮燈。 一個是鄭伯的,飯館的店面選定,接下來要忙的一大把,格局規劃、裝修建材、布置風格,樣樣都要cao心。 他拿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收銀臺自然是放最顯眼位置,廚房應該避開大堂,留一道上菜通道。哦,對了,還得預留個洗手間的位置,畢竟人有三急,客人不用,自用也是必要的。 另一個亮燈的…… 是羅韌隔壁的房間,也就是存放兇簡的房間。 除了那個魚缸之外,房間里多了桌子、椅子,單人小憩的沙發,可擦白板,固定的可定時自動照相機,儼然是辦公室的模樣。 羅韌把一萬三畫的幾張圖按照順序貼到墻上,退后兩步,皺著眉頭去看。 線索還是太少,理不清楚,只覺得云遮霧罩,心里有個聲音說著就此罷手,但又有個聲音在好奇:后面的幾根會是什么情形,又會帶出什么樣的圖畫呢? 看了一會之后,他轉身面向對墻,那里,他已經貼了一張大的中國地圖,函谷關、小商河、合浦五珠,都用紅色圓頭的摁釘摁上了,每個摁釘,都有白色的線和其它的相連。 也只不過連成了一個狹長的鈍角三角形。 身后咔嚓一聲拍照輕響。 電腦上有自動相片傳輸提示,羅韌過去坐下,點擊載入拼接。 每天,幾乎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燈光效果下,拍攝同樣的一張照片。 現在,一共六張,一字排開。 人眼可辨的差異畢竟有限,但是經由數碼記錄,這樣并列著比對之后,有些細小的差別就變的分明了。 不管是兇簡還是環繞一匝的那只鳳凰,顏色都在消褪。 一萬三說的沒錯,這事,還沒完。 *** 一萬三也沒睡著。 他在上鋪坐著,就覺得心里煩,但煩什么,自己也說不清。 曹嚴華在下鋪數錢。 “三百,三百二,三百四,三百四十五……” 然后就是鋼镚的聲音。 一萬三抓著上鋪攔邊,探頭下去看他。 曹嚴華一點也沒察覺,一張張鈔票擼的平平,鋼镚按大小,碼的齊整。 “曹胖胖,數來數去,就這幾張,數絕望了吧?” 曹嚴華奇道:“我為什么要絕望?我希望多的很呢?!?/br> 他掰手指頭,一項項列出佐證。 ——“我打兩份工,聚賢樓一份,酒吧一份,過兩天就發工資了?!?/br> ——“吃住都在酒吧,張叔不收我錢,省了好些開銷?!?/br> ——“我跟我meimei小師父學武,前途一片光明……” ——“紅砂meimei在幫我賣珍珠,就算只分五分之一,也是不少的錢呢……” ——“錢拿來投資鄭伯的飯館,我就是一個小股東了!” 他把攤開的錢收攏起來,嘴里念念有詞:“我為什么絕望,一天比一天好,比以前當賊的時候好,以前雖然錢來的快,但是心里慌,看見警察就想跑……” 一萬三嘆了一口氣,躺回床上,拉上被子。 上下鋪吱呀吱呀響,曹嚴華抓著攔邊站起來了,露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 “三三兄,我要說你兩句?!?/br> 一萬三斜他:“說什么?” 曹嚴華說:“你這個人,就是太作。沒有作的命,偏有作的病?!?/br> md,“作”這個字兒,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嗎? 一萬三怒了,抽起腦袋下頭的枕頭想去砸曹嚴華,哪知曹嚴華眼疾手快的,老早蹦下去了。 *** 羅韌前一晚睡的遲,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宅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 洗漱了下來,在一樓客廳看到鄭伯留的字條。 ——我去忙飯館的事兒,聘婷送在酒吧。 正看著,手機里來了信息提示。 拿出來一看,是微信群里的,木代發的,特意的他。 ——我有點事,過兩周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