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不是累了,不是冷,不是風大,為什么不高興?” 還問! 木代眼圈紅紅的:“那作為朋友,聽說以后不見面了,人之常情,當然會有些難過……” “你不用每次講話,都強調‘作為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知道我跟你是朋友?!?/br> 木代委屈極了:“那要怎么說,是你自己沒人情味,高高興興的說以后不見面,任何一個朋友,聽到這樣的話都會不高興的。你還問我為什么!” 她又用“朋友”在強調了。 羅韌深吸一口氣:“好,那我換個問題?!?/br> “你還想再見到我嗎?” 風好像忽然間停止了,馬燈的光溫柔的近乎迷離,那種感覺又來了,被他摩挲了頭發的那種感覺。 木代咬著嘴唇,好久才問:“那你想再見到我嗎?” “想?!?/br> 哦……木代的頭低下來,又過了很久,才說:“那……我也想吧?!?/br> “我要是不想呢?” 這次她倒答的干脆了:“那我也不想?!?/br> 羅韌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他拿過木代的手,放了串鑰匙在她掌心。 “我在麗江,其實包了一整套宅子,我在想著,是退呢還是繼續住呢。如果大家都還想再見到,那麗江,也是個不錯的適合聘婷療養的地方?!?/br> “當然了,如果你懶得再見我呢,就麻煩你幫我退了。那房子離著你紅姨的酒吧不遠,作為朋友,幫這個忙也不為過?!?/br> …… *** 病房里,鄭伯忙著收拾東西,羅韌吩咐了,盡快幫聘婷轉院,前一天剛拿進病房來的,又都要拾掇了帶回去。 收拾到中途,眼前忽然金光一閃。 那是? 鄭伯揉了揉眼睛,慢慢走到聘婷病床前,那里,她的手心,似乎握著什么,露了一小截極細的……金色鏈子。 ☆、第1章 古城好就好在,終年帶沁沁的涼,卻從無刺骨的冷。 這個季節,北方大部可能還是春寒料峭雨雪未歇,但在這兒,農田明艷柳枝返綠,再往北去,香格里拉大草原像是鋪開的巨大畫布,一天天蘸取不一樣的濃墨重彩。 木代幾乎是每天,都會帶曹嚴華到羅韌的宅子里“練功”,用她的話說:寬敞、清靜、不怕人偷師。 *** 沙沙掃地聲,正是清晨,曹嚴華揮一把掃帚,在小院里掃的呼哧呼哧,每次開掃,他都要在心里罵羅韌個狗血噴頭:有錢了不起嗎?中國人均住房面積也就二三十平,你丫憑什么住個三坊一照壁帶院子的大宅子? 要知道,他木代小師父的吩咐是:掃,掃,掃,大屋小屋,犄角旮旯,一處都不能少。 汗水從額上滴下,迷進眼睛里,漬地眼睛痛,曹嚴華也只是眨巴兩下眼了事,懶得伸手去抹。 要知道,他左右胳膊上綁的鉛塊,加起來得有二十斤!加上小腿上的,全身負重五十斤不止,別說掃地了,讓他躺著都累。 可瞧瞧他小師父悠閑的…… 曹嚴華酸溜溜瞥一眼木代,她鋪了塊坐墊坐在臺階上,背靠廊柱看書,手邊還擱了盆洗凈的藍莓,間或伸手摸一顆,吃就規規矩矩吃唄,可她像是故意氣他,手指一彈,藍莓就飛上一米來高,不管落往哪個方向,她目光都不帶從書上挪開,就跟頭頂上長了眼似的,身子一移,嘴巴一張接住,嚼的不知多開心。 曹嚴華一陣心酸加羨慕,他要掃到哪輩子,才能掃成少林掃地僧啊。 又堅持了會,實在不行了,兩腿發顫,胳膊抖的跟經風的樹葉子似的:“小師父,我堅持不住了,真的啊……” 木代故作老成的聲音傳來:“堅持,為師是為你好?!?/br> 國際賽事上比武對決都要考慮同一重量級,即便是真的“為他好”,能不能適當考慮一下胖子的承受能力?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曹嚴華腦子發嗡眼前發黑,拼勁全力又揮了一掃帚之后,轟然…… 木代身形輕巧,燕子抄水一樣直掠過來,在他摔到地上之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成功讓他變跌為坐,另一手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女孩兒裝爽膚水的小噴瓶,對著曹嚴華臉上那么一噴…… 想來鎮靜清爽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因為曹嚴華的小眼睛忽然睜了一下,愣愣地看著前方。 “曹胖胖,繼續。你是初練,我給你用我的爽膚水。下次我可就換芥末汁了?!?/br> “小師父,我真不行了,我需要休息……”曹嚴華目光呆滯,還是愣愣看著前方,“我剛剛看到……我眼前都出幻象了……” 木代彎下腰,試著從曹嚴華視平線的角度往前看:“出什么幻象了?” 那里,映著清晨的日光,灰塵正慢慢落下——是剛剛他臨摔前那一掃帚掃起的灰。 曹嚴華以一種要斷氣的口吻給她描述:“真的……灰塵揚的最大的時候,忽然好像形成了一行小人,領頭的騎著什么,一晃眼就不見了……” 木代笑瞇瞇的,聲音溫柔極了:“是嗎?” 下一秒變臉:“編,再編!待會拿雞毛撣子,把走廊里柱子上的撐拱和花牙子都蕩一遍灰!”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么為什么古代還會出那么多欺師滅祖的事兒?曹嚴華從前想不通,現在,他約略有些明白了。 *** 回到酒吧,剛邁進門,就聽到張叔在說一萬三。 “怎么出去了一趟回來,這么沒精打采的,整天跟掉了魂兒似的,連點工作積極性都沒有?!?/br> “叔,就這么點工資,還要我有工作積極性,你跟我搞笑呢……” 說到一半,看見木代和曹嚴華回來,頓時話里有話:“再說了,你問小老板娘,這次跟她出去,我個人受到很大刺激,世界觀嚴重顛覆,需要時間平復?!?/br> 還“世界觀嚴重顛覆”,木代真是嗤之以鼻,七根兇簡鳳凰鸞扣,連曹嚴華都平靜接受了,一萬三這種騙遍大江南北的,反而裝起承受無能的小清新來了。 正尋思著用什么話嗆他兩句,手機響了,木代看了眼來電顯,趕緊接起來:“喂?” 一萬三鼻子里哼一聲,嫌棄似的聳聳肩,一邊繼續拿白布擦杯子,一邊用口型對著曹嚴華說了句:羅韌打來的。 曹嚴華遞給他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兩人支愣著耳朵聽木代說話。 木代早有防備,側著身子,聲音細細悄悄,聽來聽去都只是“嗯”、“好的”、“沒關系”,就在曹嚴華和一萬三即將死心的時候,她的聲音忽然高了八度。 “真的?什么時候?” 咦,有情況?曹嚴華和一萬三重又興奮。 木代的臉色沮喪極了,垂下的手攥起,懊惱似的連連跺腳,掛了電話之后,還止不住唉聲嘆氣。 想必是羅韌不回來了,該!一萬三神清氣爽,問她:“怎么了???” 木代蔫蔫坐到桌邊,下巴擱在桌面上,□□似的嘆息一聲:“羅韌說,今晚就見到神棍了?!?/br> 一萬三手上一顫,高腳杯咣當一聲滾在吧臺上,他趕緊撿起來,心虛似的看了看左右。 只有從門口經過的張叔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我早該想到的!”木代兩手插*進頭發里,像是恨不得揪一撮下來,“神棍這樣的,對靈異的事那么感興趣,肯定要親眼看一下兇簡的模樣的。東西在羅韌那里,他當然會去找羅韌的,我早該想到的?!?/br> 曹嚴華很同情她:“是啊祥林嫂,你節哀順變?!?/br> 不就是神棍嘛,估計長的也跟棍子似的,搞不清楚木代嫉妒羅韌能跟他見面是為了什么,見識太少了吧。 一萬三語氣有些奇怪:“有什么好看的啊,大老遠趕過去至于的嘛,讓羅韌給拍張照片不就得了?!?/br> 木代斜了他一眼:“當然好看,不好看的話,神棍這么忙,為什么要趕過去!” “羅韌說,借到你起先說的那種相機了,今晚和神棍碰面之后,會高速連拍,然后用電腦疊加照片,這樣會得到很精細的畫面?!?/br> 說到末了,不忘踩一腳一萬三:“比你畫的狗啃樣的強多了,說不定,還能從上頭找到多點的線索呢?!?/br> 一萬三沒吭聲,忙于擦拭杯子的模樣,只有自己知道,手微微有些發顫,近乎痙攣樣一直擦拭同一個位置。 沒關系的,他安慰自己,就算羅韌發現多一副圖,他們也絕不會知道那是什么的。 所以,沒關系的。 思緒卻不覺飄了開去,耳畔仿佛聽到熟悉的海潮聲,陽光照在老族長形容為“如鳥斯革,如翚(hui,平聲)斯飛”的青灰色檐角之上,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 木代好幾次想撥電話,又怕打擾到羅韌和神棍的正事,一晚上坐立難安,即便上了床也是輾轉反側。 近十二點,羅韌的電話終于來了。 木代接起來,一迭聲先追問:“見到了嗎?長什么樣,長的帥嗎?是不是特別有風度?你幫我拍照片了嗎?” 這讓羅韌怎么回答呢? 回想起神棍一手拎個紅白藍塑膠袋,一手捧個肯德基全家桶笑嘻嘻打開車門進來的模樣…… 他模棱兩可:“是挺特別的?!?/br> 木代發出一聲惆悵似的嘆息,失之交臂,緣慳一面的那種惆悵。 忽然又想起什么:“電腦疊加的照片呢?有嗎?” “我正想跟你講這個?!?/br> 語氣似乎不對,木代下意識從床上坐起來:“怎么了?” “不管是我,還是神棍,還是特意借來的高速照相機……都沒看到水影?!?/br> *** 相機沒有記錄到任何光弧水線,開始還以為是快門太快導致進光量太低,又仿照拍攝星軌的方法延長曝光時間,還是不行。 神棍說,可能是那線光太暗了,只能rou眼看到吧。 這話說的,自己都不信,鏡頭被稱為人類的第三只眼,微距鏡頭、超長焦鏡頭,捕捉了多少人眼看不到的秘密。 關了燈,等了好久,那盆水沉寂的像是死的,連一絲一毫的光弧都看不到。 木代不理解:“那天晚上,我們每個人都看到了啊,雖然我們不知道那是畫,但是每隔十幾秒,總有或長或短的光弧出現的?!?/br> 羅韌嘆氣:“我跟神棍也是這么說的,我還說,可能是當時一萬三的位置比較奇特。神棍圍著水盆,不知道變換了多少種姿勢,脖子扭的都快斷了,還是什么都沒看到?!?/br> 木代絞盡腦汁,想各種可能:“是不是那塊兇簡死了?那天你拿刀子扎過它,會不會當時沒事,后來傷重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