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是的是的,i’msorry,i’msosorry!” 木代原意是讓曹嚴華撿一萬三身上皮糙rou厚的地方捶兩記老拳,沒想到如此收場,又是歉疚又是好笑。 她生平頭一回對一萬三關愛有加:“那待會我們守夜,你睡覺好了?!?/br> 有那么一盆子水在中間擱著,誰也沒心思睡覺,這下好了,睡的理所當然,誰讓這毒婦還有她殺千刀的徒弟算計自己來著? 曹嚴華一路帶小跑,從臥室給他拿來了鵝絨枕頭。 可惜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就他這脖子,什么枕頭都沒用了,一萬三扭著脖子挪來挪去,終于把枕頭墊在肩膀后面,以詭異的姿勢躺了下去,臉吊著朝外,怎么看怎么死不瞑目。 木代坐在對面,低著頭拼命忍住笑,羅韌過來,輕聲說了句:“你也睡吧,今晚上我看著就行?!?/br> 木代忽然想起聘婷:“醫生怎么說?” 羅韌神情黯淡了一下:“沒什么大礙,但是要植皮?!?/br> 植皮?當時只是薄如蟬翼的一小片??? 羅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的,傷口沒那么簡單,流了很多血……” “小老板娘?!?/br> 咦?一萬三叫她嗎? 轉頭一看,他還是剛剛那別扭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卻奇怪的很,眼睛死死盯著中央那盆水。 “小老板娘,剛剛水面上有一線亮?!?/br>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盆水上。 水面靜的像是死的。 “不是的,你們看不到,應該是我這個角度才能看到,就是一線亮,轉瞬即逝的?;蛘?,你們關一下燈?!?/br> 不關燈是大家之前商定好的,否則黑燈瞎火的,萬一那片人皮爬出了水盆,想想都叫人頭皮發麻。 木代和羅韌對視了一眼,羅韌點了點頭:“先關一下?!?/br> *** 黑暗驀地落滿整間屋子,木代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過了幾秒鐘,她看到,那片水面的某個位置,果然掠過了一道亮光。 像什么?月光下泛著漣漪的湖面?是的,就像是泛著漣漪的一道亮,但是馬上開燈,水面上一絲漾動都沒有。 只是單純的亮,水影? 一萬三搖頭,剛一動就叫痛:“不是的,我看到的亮光的位置都不一樣,小老板娘,你再關燈,讓我看一下?!?/br> 燈又關了。 亮光出現的時間不定,有時隔幾秒,有時隔十幾秒,每一道都極細,或長或短,位置不定,方向不一。 木代看不出什么端倪來,這就像是雜亂無章的水光。 正摸不清頭緒,一萬三忽然問羅韌:“有沒有自動定時高速相機?” 羅韌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自己先嘆氣:“不行,太黑了,曝光不足,拍不出來。如果有好的裝備,幾秒自動拍一張,每一條光亮都能記錄,然后在電腦上疊加,可能就能看出來了?!?/br> 羅韌沉聲問他:“為什么?” “像畫,左一筆右一筆,不是連續的,但是如果有足夠的耐心,一筆筆記錄下來,一定是畫……”他忽然激動起來,“羅韌,你幫我找紙和筆,我這個角度看的特別清楚,我來畫?!?/br> 嗯,不錯,一萬三的確是會畫畫,也只能他來畫。只是……盲畫,有把握嗎? *** 黑暗中,極偶爾的,能聽到筆尖輕劃紙面的沙沙聲。 木代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出神地看黑暗中泛著亮澤的水面。 還以為,都結束了呢,好像想錯了,好像只是……剛剛開始啊。 ☆、第29章 躺不能躺一輩子,蹲也不能蹲一輩子,終于起身收拾戰場。 那一盆浸了人皮的水像顆□□,誰也不敢打包票說就此萬事大吉,羅韌不方便離開,醫院那邊,只能讓鄭伯跟,隨時打電話溝通聘婷的情況。 木代在洗手間洗手,洗手液打了一層又一層,搓了無數的泡沫,洗完了還舉著手對著燈看了又看。 羅韌過來跟她說話:“木代,要么今晚你們都住這邊,明天我們給神棍再打個電話?!?/br> 她像是沒聽到,手心看完了看手背。 羅韌還以為她是擔心之前抓過那塊人皮有什么副作用:“應該沒什么事,你……” 木代下巴昂著從他身邊過去了,目不斜視,就跟沒看見他似的。 擦肩而過的剎那,羅韌回過味來了:她不是沒聽見,也不是擔心手,她是……生氣了? 果然,木代沉著臉吩咐曹嚴華和一萬三:“回去收拾行李,今晚有車今晚走,明天有車明天走,我要回麗江?!?/br> 一萬三大驚失色:“???” 怎么能這樣呢,不應該啊,這才出來幾天,還沒逍遙呢就回去了?再說了,雖然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他和曹嚴華明顯是“有功”啊,那么兇險的狀況,主人家怎么著都該請頓飯啊,這種“事了拂衣去”的態度是幾個意思?千里迢迢的,他又不是跑來助人為樂學雷鋒的。 曹嚴華也不吭聲,剛一萬三還暗搓搓跟他說,鄭伯的烤羊腿味道不錯,這一趟怎么著也會請個全羊宴的。 羅韌苦笑著過來,向著曹嚴華和一萬三揮了揮手,那意思是“你們先出去”。 一萬三會意,拽著曹嚴華離開,還“體貼地”給兩人帶上了門。 出了門,曹嚴華垂頭喪氣:“這么快就走,錢是一分沒少花,早知道不如不跟來?!?/br> 當初都是一萬三攛掇他,什么在路途中增加感情,什么創造機會讓他表現從而贏得拜師的機會……都白搭了。 一萬三倒挺樂觀的:“沒事,不就是生點氣嘛,羅韌會擺平的?!?/br> 曹嚴華奇怪:“生氣,生什么氣?” 一萬三看外星人一樣看他:“我擦,這么明顯,你看不出來?” 他繪聲繪色:“你沒看見小老板娘在那砸門,就跟孟姜女哭長城似的?綜合一下前后場景,那必然是羅韌要做什么事,沒跟她商量。當時情況緊急,只能一致對外,現在險情解除,必須秋后算賬?!?/br> 說完了,驚覺自己后兩句話朗朗上口,簡直是左右批的對聯,再加個“太有才”的橫幅,堪稱完美。 信息量真大,曹嚴華消化了半天:“那羅韌得賠罪了???” “賠個屁罪啊,”一萬三嗤之以鼻,“一個字!” 還以為曹嚴華會接下去,誰知一抬眼,只看到他滿眼迷惑的臉。 一萬三心里咯噔一聲:“曹胖胖,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吧?” “誰說的!”曹嚴華奮起捍衛自己的尊嚴,“談過!” 如果向人表白遭拒也算“談過”的話,確實談過。 一萬三干笑兩聲,食指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一個字,哄啊?!?/br> *** 門被帶上,屋子里安靜了許多,羅韌走到柜子邊,把那把刀□□遞給木代。 木代沒接:“不要了!” 羅韌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沒生氣,累了,想家,要回去?!?/br> 她就是不看羅韌,面無表情,說的大義凜然,噠噠噠跟打字機似的,幾個字一斷句。 羅韌微笑了一下,沒外人在,感覺挺好,那盆水靜靜地待在桌子上,平的沒有一絲漣漪。 他放低聲音:“木代,你要是覺得委屈,就說出來,我不想讓你委屈?!?/br> 木代說:“我沒有什么好委屈的……” 說到后來,自己控制不住,眼淚啪嗒就下來了,委屈的不行不行的樣子。 真是小淚罐子一樣,屋子騰空了沒抽紙,羅韌忍不住伸手出去幫她擦眼淚:“這么愛哭怎么得了?!?/br> 木代擋掉他的手:“我哭是有道理的?!?/br> 羅韌聽著:“嗯?!?/br> “作為朋友,我要跟你說,”木代一邊擦眼淚一邊講道理,“你今天的行為,這種自我放棄,對待生命的草率的態度,是非常非?!?/br> 怎么說呢,最開始就是氣,這個人怎么這么不成熟呢,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啊,世上難道還有過不去的檻嗎?言情小說看多了嗎,動不動就要自我犧牲,他覺得這樣挺悲情挺感人嗎? 氣的燒心燒肺的,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了,就想一走了事。 可是他現在這樣,追著問她原因,她反倒說不出來了。 羅韌應該也仔細考慮過吧,他是為了聘婷啊,自己只是外人,有什么資格對他為聘婷的犧牲說三道四呢? 木代覺得自己怪沒勁的。 羅韌追問:“嗯?” 她只好說:“非常非常不對,反正我要回去?!?/br> 她眼瞼微腫著泛紅,蔫蔫的沒精神,卻又不講道理的說話,但是奇怪的,羅韌反而心里一動,自己都說不清為什么,忽然伸手出去,蹭了蹭她頭頂,順著她左側長發拂下,到肩膀時,很是自然地幫她撣了一下。 有人說,女孩子的頭發像綢緞一樣順滑,不是的,并不像,每一根發絲,都柔軟的像是斂起了長睫,指間的柔軟一直通向心跳,形容不出的感覺。 羅韌說:“一定要回去的話,過兩天我開車送你,這兩天先聽我安排?!?/br> 木代站在原地沒動。 她聽到門響,羅韌出去了,但她還是沒動。 過了一會,她小心翼翼伸手出去,摸了摸自己左側的頭發。 原來都在呢,可是她為什么感覺不到? 又過了一會,她小聲說了句:“不許摸我頭?!?/br> *** 沒頭沒尾,沒個說法,這件事,好像就這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