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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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這把刀確實是顧青竹給祁暄備下的, 當她在房間看到祁暄闖進來之后, 雖然窗戶加了鎖, 卻還是不能相信祁暄會因此消停, 于是在床頭的矮桌里備了一把匕首。 祁暄的目光在顧青竹與這把匕首之間回轉兩下, 似乎有些受傷: “青竹, 這是你第一次用刀對著我?!?/br> 祁暄緩緩靠近, 絲毫不為刀刃所懼,顧青竹舉著刀下意識后退:“你別過來,再過來我真動手了?!?/br> 顧青竹的威脅并不能將祁暄嚇退, 顧青竹退無可退,被逼的跌坐在床頭矮柜上,覺得這樣不行, 干脆一個起身, 將刀果斷送出,卻被祁暄一把抓住了刀刃, 然后刀就被祁暄空手給奪走了, 祁暄低頭看著自己被劃出一道血痕的手掌心, 將刀舉起來揚了揚, 道: “這種東西, 在比你厲害的人面前少亮出來,吃虧的是你?!?/br> 說完之后, 將刀柄沖著顧青竹,把剛剛奪走的刀又遞了回去, 顧青竹沒伸手, 祁暄就湊近了過去,把顧青竹逼得再次跌坐矮柜,他居高臨下彎下身子,顧青竹的眼珠子簡直快要瞪出來似的,祁暄將匕首放在她身旁矮柜上,然后便直起身子,在顧青竹的床頭隨手拿起一塊帕子,坐在床沿,口手并用,將自己的掌心給包裹起來。 包裹完之后,見顧青竹的眉頭蹙著,才笑著安慰: “別這么看著我,一點小傷,沒事兒?!?/br> 顧青竹調轉了目光,想起祁暄在戰場上受的那些傷,哪一回不比這次的重,他之所以能五年之內建功立業,將已然倒下的武安侯府重新扶起,并推上巔峰,是用命一步一步換來的,他曾在受傷過重時笑言,傷的越重功勛越大。 可那些傷都是戰場上的敵人造成的,今天卻是因為她。 “祁暄,對不起。我不該與你刀劍相向?!?/br> 顧青竹為自己的行為表示后悔,祁暄一愣,立刻展顏:“沒事兒!真不用放在心上,這都是我應該受的,比起你,我這算什么呀?!?/br> “你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又何必將時間耗費在我身上,我們倆試驗了一輩子,磨合了一輩子,事實證明,我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你心中有家國天下,而我只想過我的普通生活,之所以選擇行醫,并不是因為我忘不掉與你在漠北的日子,而是因為我除了這個,一無是處,我總要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做才行,所以,你也不要再與我糾纏下去了,把時間用在皇上身上,還有你jiejie,你父親,你母親,他們比我需要你,覆水難收,破鏡難圓,人就是這樣,帶著遺憾奔生活,該放手的就該放手?!?/br> 祁暄兀自低頭將帕子打結,對顧青竹說的這些似乎沒什么感覺,就在顧青竹以為他不打算回應的時候,祁暄才輕聲開口: “我這人有多晚熟,你是知道的。我糾纏你,不是因為覺得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我的jiejie,父親,母親是親情,皇上是君恩,而你是我的命。京城里,是我混賬,一開始我的確只是想彌補你,可是后來我發現,我對你的感情,并不只是想彌補,我想要與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心里再容不下別人?!?/br> 顧青竹見他形容頹廢,仿佛回到漠北,兩人時常坐在荒野的火堆旁,相顧無言,看著漠北仿佛唾手可得的星空,他偶爾也會與她說這些話,可顧青竹早已心死,聽不進任何。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帶給我的總是絕望?!鳖櫱嘀褡诎裆?,將身子靠在床框,似乎陷入了愁腸。 祁暄挪過去,抓住了顧青竹的手:“我保證今后不會有絕望?!?/br> 顧青竹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遲遲說了句:“你說的這樣輕松,是因為你沒有體會過真正的絕望?!?/br> 顧青竹的聲音有些空靈,聽得祁暄心驚膽戰,只見顧青竹將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腹上,無需多言,眼淚便就此落下,滴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說出讓祁暄同樣心碎的話: “我腹中孩兒,連眼睛都沒睜開,就沒有了。你知道,我有多盼望他的到來嗎?我曾經幻想,如果有個孩子,我們倆的關系能不能稍微好一些,可是你親手把這個機會斷送了。那種切膚之痛,不是你說一句彌補,說一句抱歉就能抹掉的。你沒有嘗試過那種絕望的心痛,憑什么保證?” 祁暄看著手背上那滴淚,不敢抬頭去看顧青竹此刻的神情,只見被他握住的手,一點一點的抽離他的掌心,直至掌心空無,顧青竹從矮柜上站起,去到屏風前,決絕道: “你走吧。今后不要再來。我和你今生今世,絕無可能?!?/br> 房間內安靜的可怕,顧青竹無聲落淚。 祁暄從床沿站起,低著頭,有些無地自容。來到顧青竹身后,站定了好一會兒,卻再沒有勇氣擁她入懷,在提起孩子的那一瞬間,祁暄已經徹底失去了擁抱青竹的資格。 伸出的手在顧青竹背后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了。 打開的西窗吹進來狂風,將房內燭火吹的不斷搖動。祁暄低著頭,失魂落魄走到西窗前,回頭看屏風后那低頭哭泣的身影,一顆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緊緊的抓著,頭腦中轟隆隆的響。 祁暄離開之后,顧青竹從屏風后走出,在西窗前站了好一會兒,知道灌入的風將臉上的淚痕吹干,眼睛都開始干澀起來,她才伸手將窗戶關上。 從今往后,她再也不用鎖窗了吧。祁暄不會再來,她知道。 孩子的事情,是他們兩個都無法面對的遺憾,曾經有一個屬于他們的小生命,曾經在顧青竹的腹中孕育著,可時因為他們兩人的任性與無知,而失去了存活的機會,顧青竹躺在血泊里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她甚至產生過要隨他一起去的想法。 她在床上痛了一天一夜,刀絞一般的疼,卻仍不及心疼的半分,記憶可以漸漸淡忘,可當時痛苦的感覺卻永生難忘。 是她親手把打死孩子的棍子送到祁暄手上,是她任性的想要一個孩子來維系他們那岌岌可危的感情,可孩子不是工具,他不能彌補兩人感情的缺失,所以他走了,連面都沒有露一下,就走了。 是她的錯,她沒有保護好他。 這也是她為什么不能和祁暄重新在一起的理由,同樣的錯誤不能再犯,同樣的痛苦不能再有。 外面狂風大作,正月里居然下起了狂風暴雨,雨點打在窗臺上,滴滴答答,仿佛豆子撒下,顧青竹回到床邊,目光落在矮柜上染血的刀上,將之擦凈,放回了矮柜里的抽屜,心中明白,這把刀從今往后,再也不會用到。 她不能面對孩子的離開,同樣,祁暄也難以原諒自己的錯。 他們二人,前世緣盡,今生無緣。 暴雨仿佛潑灑般自天上落下。 祁暄從顧家出來之后,就游蕩在街道上,狂風大作,暴雨傾盆,他亦失魂落魄無所覺,身邊都是一些為了避雨,將東西頂在頭頂疾奔的人們,有些店鋪的燈籠收晚了,燈籠里的火苗直接被雨水打滅,街道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空無一人。 唯有祁暄抬著比鉛還重的腿,艱難的往前移動。 孩子的事情是他和青竹之間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擁有足以將他和青竹關系斬斷的巨大力量。 他在牢獄之中,聽著管家說他離開之后,青竹所受的那些罪,他都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牢房里。他知道青竹一直很盼望有個孩子,但他始終不想給,因為他瞧不起青竹,覺得她是個壞女人。 可是當他對她下手,將她所有的希望全盤打滅,讓她在地獄里過了那么長時間,他在牢房里,想要去她床前守候,想要在她面前懺悔,想要安慰她冰冷的心,可是,他卻連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沒有做到,他算是什么男人。 從那一刻開始,祁暄才認識到自己有多卑劣,他一直覺得青竹是個壞女人,殊不知,他才是那個天底下最壞,最壞的男人。利用青竹對他的愛,以此為利刃,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可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如果青竹對他無情,她真如自己所想是個壞女人的話,她根本就不會為他所傷。 能夠傷害到你的,只有你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青竹有多在意他,那么她受的傷就有多重。 她不想和自己重新在一起,是應該的,誰會愿意和一個讓自己遍體鱗傷的男人重新在一起呢。明知道前面是條不歸路,明知道前面是個火坑,誰還愿意再跳下去呢。 他太自以為是了。覺得只要憑這一世的真心真意就能夠把青竹重新喚回自己身邊,覺得只要自己開口,青竹還會像從前那樣,心甘情愿的靠過來。 他真是混蛋,混蛋透頂,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青竹的感受。只想著自己,自私自利的很。 武安侯府大門打開,門房從里往外看,窗戶里看著那個在暴雨中淋雨的人,像是自家世子,不敢確定,如今門打開了,哪有不確定的道理。 李茂貞聞訊趕來,打著傘去到祁暄身旁,替他遮雨,拉著他往府里去: “世子,你這是干什么,雨這么大,天這么涼,您不能這樣站在雨里?!?/br>